从平阳出发到荆州,这一路杜岭都是满脸的不高兴。
前面已是荆州城门,南宫瑾回头瞥了眼身后跟着的杜岭,故意停下略夸张的感叹了句:“啊,这荆州的城门看着就是大气。”
杜岭不理他,牵着马从他身边走过。南宫瑾跟上,走他身旁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荆州的莲藕不错,有桂花藕、藕丸子。啊,对了,来荆州一定要吃祥云阁的生爆鸭片,真是回味无穷。”
杜岭仍是不理。
南宫瑾落后二步喊了他一声:“喂,你钱袋掉了。”
杜岭站住摸了摸身上,生气的回头:“你骗我!哼,坏人。”
南宫瑾笑起来:“好啦好啦,别气了,不就是没经你同意就把你拉出来。就当出来游山玩水好了,不用这么大火气吧。”
“哼,我有其他病人,都约好的!你知道让他们找我有多不容易吗?现在好……,哼!”杜岭转身就走,继续不理。
“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南宫瑾走过他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
“我什么身份,我是大夫!”杜岭说出口就想到了,立马生气的跑到他身旁,小声说:“你现在……根本没人找你,不用拿这个说事。”
南宫瑾不看他,抬头望天:“是啊,我没人要。还以为转运了呢,结果……,姜还是老的辣。”
杜岭心里打了个突,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话重了,默默跟着进了城门,终于忍不住不太确定的轻声问:“你、你不会,跑吧?”
“难说。”南宫瑾不在意的回了句。
“什么?你要跑?!去哪?”杜岭急了。
“咦,难道你的任务不就是看着我吗?就算看不住,制造点麻烦也好嘛,至少让我不容易跑。”
“你、你胡说什么。”杜岭似被说中心思,脸瞬间红起来。
南宫瑾拍拍他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你是跟我去祥云阁吃生爆鸭片,还是自己回平阳?”
“你、你别想欺负我!大中午的,还不让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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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祥云阁的菜真是包治各类不开心,杜岭居然还破天荒的同意来了一小壶祥云阁自酿的神仙醉。出门的时候,杜岭已是神采飞扬。南宫瑾实在想不通,就这么一小盅酒,至于嘛。
“现在我们去哪?”杜岭兴高采烈的问。
“该办事了。”
“啊?”杜岭立刻紧张的抓住他,“你、你,不准跑!”
“神经!要跑早跑了。现在,当然是先带你逛逛荆州城,然后找个不要钱的地方过夜。”
原来,不要钱的地方就是栖凤庄。杜岭又开始不明白了,出门的时候好像说过,这位二公子是南宫氏荆州的老大了,怎么还住人家家里?
二人被直接引到了主院书房,进门就见林实、成兆锋和赵凤鸣三位微笑等着。
“哈,你小子来看我们,居然还空着手。”成兆锋一见面就想砸一拳头。南宫瑾侧身避开。
“成大哥,不带礼物就打人啊,下次谁还敢来?”南宫瑾也笑着说。
成兆锋皱眉,“不对,你是不是喊小吴叔叔的?怎么到我这就大哥了?”
“成大哥,你这么年青,叫叔叔岂不是喊老了?”
成兆锋眉开眼笑,“你小子,会说话。”又看看杜岭,“你还有弟弟?”
杜岭上前团团行了个礼,“我叫杜岭,是给南宫瑾看病的大夫。”
听他这么介绍,南宫瑾转头无奈的看了看他。
成兆锋突然想起来,忙问:“对啊。小吴说你病的很重,怎么回事?现在好了没?”
林实招呼着二人坐下,又让人上茶,“看二公子气色不错,应该是好了吧。”
“本就没什么事……。”
杜岭不高兴的打断,“谁说没什么事啊,是我救活你的,我师兄都没办法了。”
“喂,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南宫瑾再次无奈的看着他。
赵凤鸣很有兴趣的看看杜岭,问:“那么杜公子的师兄是?”
“庄俊贤。”
“大明神医?”林实吃惊。
杜岭很是得意的点点头。
南宫瑾向赵凤鸣介绍道:“杜岭这人虽然傻了点,不过医术还行,这次带他过来,就是想给赵老看看腿。”
杜岭又不高兴的皱起眉,什么叫‘虽然傻了点’?不过,没说出口。
赵凤鸣拍拍自己的腿,笑着说:“看过好多大夫了,毕竟年纪大,自己都习惯了。想不到二公子还挺细心。”
“赵老,别喊二公子了,叫我阿瑾就行。”
“那你也别赵老了,都喊老了。”
“是,赵伯伯。”
杜岭在边上看了半天,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那个,赵伯伯,你是中过风吧?”
“很明显?”赵凤鸣笑问,“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看看。”杜岭走到赵凤鸣身边,又摸又拍又看脉,接着皱皱眉。
“怎么?”他这个表情,让成兆锋、林实紧张起来。
“唉,之前看的都是什么大夫啊。”杜岭感叹起来,“现在的大夫,怎么都不学无术,空有虚名?唉,偏偏这虚名还真能唬人……。”
南宫瑾打断他,“行了行了,有事说事别感慨了,不就是没人找你看病。”
“当时没根治,你的腿再下去肯定就不能走了。”杜岭接着说。
“有这么严重?”林实急起来。
赵凤鸣大笑,“反正年纪大,走不走也无所谓,以后你们推我,还更轻松。”
“喂,你就说你能不能治吧,这么多废话干嘛?”南宫瑾翻了个白眼。
“能啊。就是时间久了,有些麻烦。”杜岭一脸肯定。
南宫瑾拍了下杜岭的后脑勺,对赵凤鸣道:“这家伙讲话就这样。赵伯伯别理他。”
赵凤鸣又笑起来,“行,要是小杜大夫能治,当然好。”
“能治、能治。”杜岭想了想又加了句:“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病人了。”
几人说说笑笑倒也开心,晚饭后,赵凤鸣要求南宫瑾陪着在花园里散步。
“这个小杜大夫师承是当年的神医庄子清?”赵凤鸣问。
“是啊,他从小在庄家长大,是庄子清神医的关门弟子,一直被他师父带在身边,按他师兄的说法,是青出于蓝。”
“你们关系很好。”
“什么呀,这人,除了医术就啥都不会。我要是气性大一些,早被他气死了。”
听他这么说,赵凤鸣笑起来:“你不会只是带他来给我看病吧?”
南宫瑾想笑问:“赵伯伯,我是来兑现承诺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赵凤鸣不答,反问道:“现在,你可是南宫家的二公子了,怎么一到荆州不去自家地方,先来我这里?”
“尴尬。”
“尴尬什么,我听说,你爹把这里给你,要尴尬也是他们尴尬。”
南宫瑾好奇的问:“咦,这事都能听说?我还以为没人知道。”
“你爹呀。”
南宫瑾呆了呆,苦笑,“原来他早就决定了。搞半天,就我是傻的。”
赵凤鸣听他话里似有些怨气,“怎么啦?”
南宫瑾叹口气,摇摇头,“没怎么。”
赵凤鸣拄着拐杖走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笑着说:“家里规矩大是难免的,在外面自由惯了,总会有些不适应。不过,那天看你做的也挺好。”
南宫瑾摇摇头,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想了想说:“可能是我太小气了。本来就是帮着出出主意的事,人家觉得好去做,我应该高兴才是。”说着又摇摇头,苦笑道:“现在,他们好像也觉得欠了我什么似的。我,其实,应该无所谓的吧。”
赵凤鸣看着他很久,终于笑着说:“你上次写给在新的信,关于祥记货运的事,我也看过……。”
南宫瑾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摆摆手,“这个,唉,不说也罢。我当时太想当然了。”
“呵呵,想法不错。当时就觉得,你爹这里倒是能做。我还和在新说,劝劝你,最好还是和你爹谈谈。是这事吗?”
南宫瑾怔了怔,点点头,“差不多吧。”
赵凤鸣微微一笑,“你不是小气,只是没想明白。”看着他,仔细解说:“你知道的,我已经没儿子了。在我眼里,你就和我家小七一样。你刚不是问我,要你承诺什么?如果我说,想你替我摔盆送终、想你之后能当蓉蓉的娘家人,你会不会答应?”
南宫瑾一愣,想过很多,真没想过是这个条件。“赵伯伯,这个……。”
“我知道,很过分。”赵凤鸣笑着说。“这摔盆送终的事,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说的不好听些,如果你真是我儿子,也必须是嫡长子才行。之后,就会继承栖凤庄。基于这一点,如果你向我提出要动用整个栖凤庄的力量,为之后的发展做某件事,我说不定会把所有的事都交你去实施。因为,通过这些事,你可以树立威信,在你继承的时候,不会有下属跳出来挑战你、不信服你。否则,将会影响栖凤庄的基业。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二人长时间的沉默。
“就因为,我不是长子?”
“不然,你以为呢?”赵凤鸣笑着说,“不是长子其实也很好。在新来信说去南洋了。还说你又有奇思妙想,他觉得也挺有意思的。说不定,一不小心还能在南洋当个山大王。哈哈,把阿锋羡慕的不行,说也要去。小实是没说,但看得出他也挺想见识见识。所以啊,要不是我拦着,这栖凤庄都要跑空了。”赵凤鸣看着南宫瑾,“你可以有自己的基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你大哥做不到的。更好的是,你爹你大哥,都不想亏待你。阿瑾啊,连我都羡慕了。”
南宫瑾想了想,摇摇头说:“我没想过。”
“哈哈,知道你没想过才和你说。”赵凤鸣笑了笑道:“好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赵凤鸣刚才的话,让南宫瑾一时语塞。见他这个样子,赵凤鸣又笑起来,“看来又是要我家底的大事了。”
“这个,怎么说呢……。”南宫瑾有些尴尬的笑起来。
“说吧说吧,哈哈哈,替我摔盆送终的事不急。反正你爹随便一出手就好几个栖凤庄,真把栖凤庄给你,你怕也不稀罕。到时候给蓉蓉当嫁妆,你给蓉蓉撑个腰就行。”赵凤鸣好似觉得逗逗南宫瑾很有意思,笑着说:“不过,我可没答应你什么,先听听能不能答应。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