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北裕泰兴。这家小店一间门面,几十年没变。墙面黑漆漆、桌子粘答答,店里还飘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可能不是饭点,店里只有一桌客人,点了一碟臭豆腐。一个人在吃,二个人捏着鼻子看那人吃。
“好,就是这个味。你们真不偿偿?”南宫瑾吃得很兴奋。
郦松然捏着鼻子、皱着眉,凳子坐一半,桌子尽量不碰:“还是受不了。”
“臭死了!”杜岭叫起来,用手不停扇着风:“怎么会这么臭?”
“所以我才说,这绝对是平阳一绝。”南宫瑾吃的一脸满足。
杜岭指了指盘里几块,“这东西不行,那锅子里的油有几百年没换了吧?都不知道是什么油,臭的要死!你少吃点,对身体不好。”
“这你就错了。汤有高汤、油也有高油,要的就是这个味。”南宫瑾一本正经的胡说:“再说了,吃不进才叫对身体不好。”
郦松然拍拍南宫瑾,“听小杜大夫的吧,这几块吃完,我们走了,快些。太臭,受不了。”
等南宫瑾把最后一块塞到嘴里的时候,几乎是被二人拉着出了这家小店,一脸的意犹未尽。
“你是故意的吧。”杜岭皱着眉看着南宫瑾:“第一家就这里,真倒胃口。”
“咦?你是来吃的?刚不是说跟来看看铺子吗?”南宫瑾擦了擦嘴奇怪的看看他。
“平阳我又没来过……。”杜岭一脸的委屈。
南宫瑾笑着说:“所以才带你出来嘛。”转身对郦松然道:“带这位去看看我们平阳的繁华吧。”
“繁华?灵玉坊?”郦松然看看南宫瑾:“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那里。”
“说实在,我都不记得为什么不喜欢了。”南宫瑾耸耸肩。
三人一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杜岭一开始还对路边摊异常抗拒,嫌不干净。到后来,看到路边摊就冲上去来一点偿偿,说是终于明白‘美味都在小摊上’这句绝对是真理,郦松然也很没形象的和南宫瑾抢着羊肉串。到灵玉坊时,三人人手一串冰糖葫芦,不管外人怪异的眼光,舔的旁若无人。
“我觉得这间铺子就不错。”南宫瑾不负责任的随意指着一间二个门面的首饰店道。
“在灵玉坊开医馆?”郦松然完全不解。
“不行吗?”杜岭问:“这里人多、热闹,没病人的时候也不冷清。”
“是啊,杜岭的医馆也不全是来看病的。既然在灵玉坊,那完全可以做点药膳嘛。”南宫瑾随口说道。
郦松然看了看南宫瑾:“做药膳?那还是医馆吗?不如让小杜大夫开家药膳馆算了。”
“不行,以后要是有人问起,杜神医在哪里?杜氏药膳馆,那多没面子。”南宫瑾拍拍杜岭。
“对,我是要当神医的。”杜岭挺了挺胸。
“而且,医馆的名字不仅要大气,更要霸气,那才配得上杜神医。”南宫瑾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医馆?霸气?”郦松然开始怀疑南宫瑾是不是真的了。
首饰店掌柜见三人一直站外面指指点点不进来,陪着笑脸迎出门:“郦公子大驾光临,快进来坐坐。”
南宫瑾瞄了眼郦松然:“认识?”
郦松然也学着他刚才的动作,耸耸肩:“一言难尽。”
二人还没动,杜岭已是笑嘻嘻的进去了。
进店的杜岭不管身旁小厮如何卖力的介绍店里首饰,只管拉着南宫瑾,里里外外的看,咧开嘴笑着说:“还真不错,有院子、还是双层的,够大。哈……。”
掌柜陪着笑,悄悄拉着郦松然问:“这,郦公子,这是,看房子啊?这铺子,我们东家怕是不卖的。”
郦松然脸微微一笑,“就是随便看看,掌柜请自便。”
“郦松然。”一位公子哥香粉覆面、画着红唇、黛眉,妆容精致,却很是做作。有三五好友拥簇、身后跟着几个长随,飘飘然进了店门。
郦松然回头见是他,眉头微微一皱,脸上笑意敛去,换了幅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回淮安了呢,怎么还留在平阳?”公子哥一把折扇轻轻在郦松然身上点点,一脸不屑。
“罗兄,好。”郦松然作揖,对罗勇昶身后的几位也拱了拱手,“各位好。”
“郦公子,好。”
罗勇昶转头对几位好友说:“哎,不用这么客气,都自家人。”接着又对郦松然道:“听说,你家有枝一丈高的珊瑚树?明儿正巧我宴客,你差人送我家去。”
郦松然面色一冷,“此物在淮安,是先母遗物,并不外借。”
罗勇昶笑起来,“什么时候说要借了?我罗勇昶家里从来不摆别人家的东西。十两银子够不够?”向身后的长随伸了伸手,长随赶紧上前拿出十两银票给郦松然。郦松然不接。
“松然,这位是?”见对方态度嚣张,南宫瑾不动声色的拨开那位递银票的长随,有意无意挡在郦松然身前,笑着问。
罗勇昶看都不看南宫瑾,问郦松然:“你朋友?”
郦松然犹豫了下,不知该如何介绍。
“不用介绍,我没兴趣。”罗勇昶边说边想用扇子赶开南宫瑾,“十两,东西明天送我家。”
南宫瑾站着不动,笑说:“这位仁兄是没听见别人的话?正好,我认识位神医,专治各种耳疾,介绍给这位仁兄可好?”
罗勇昶皱着眉瞥了眼南宫瑾,“你又是什么个东西?”
“那要看你是不是东西。”南宫瑾笑了笑。
“你!好大的胆!”罗勇昶一抬手,几个长随立刻围了上来,不过似有些忌惮郦松然,并没直接动手。
郦松然怕南宫瑾冲动,赶紧拉住南宫瑾:“这位是罗家大少爷,罗勇昶。”
南宫瑾一愣:“罗小胖?”现在的罗勇昶不胖,那层脂粉遮盖住了左脸、脖子上的烧伤疤痕,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罗勇昶听南宫瑾这么喊他,立刻面如寒霜,郦松然急忙向罗勇昶介绍道:“这位是我二表兄南宫瑾,二位原也是认识的。”
罗勇昶也愣了愣,“南宫瑾?不是早死了吗?”
南宫瑾不在意的摊摊手:“不好意思,让罗兄失望了。”
罗勇昶盯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痕:“你还有脸回来?!”接着,冷笑一声:“南宫瑾!我罗勇昶大人有大量,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和你计较。你要是识相,立刻自己在脸上划上三道,跪到我家求我原谅,不然……。”
话没说完,一拳正中罗勇昶鼻梁。罗勇昶后退几步坐到地上,鼻子巨痛,伸手摸了把,一脸一手的鲜血,呆住了。原本围着的长随也吓了跳,没想到南宫瑾居然会突然动手,混忘了恐吓的架势,纷纷围住罗勇昶,而一旁的伴当、店家也不甘落后,一时间“少东家”“罗兄”“少爷……。”各种呼声,此起彼伏。
郦松然吃了一惊,却并没阻止。南宫瑾揉了揉拳头,对效果似有些不满意,上前几步,扒开人群,看着坐地上的罗勇昶,笑着说:“别奇怪,对不讲人话的东西,我一向用拳头说话。”
“你、你……。”罗勇昶惊恐的指着南宫瑾。
南宫瑾拍拍他的肩,“罗小胖,好久不见。”停了停,伸手抬起罗勇昶的下巴,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自言自语的点评道:“出拳速度慢了,力量不够。”然后指指自己的鼻子,“赶紧找个大夫看看,你鼻梁可能断了。”
听到鼻梁断了,罗勇昶惊吓之下,双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南宫瑾笑着叹口气,挤出人群。所有人对着三人怒目而视,却没人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了店门。
打了人,南宫瑾的兴致像是更高了。鸿盛隆的包间,要不是杜岭拦着,他怕是还要来五斤汾酒助助兴。
南宫瑾笑着问郦松然:“那店是罗家的?怪不得你说一言难尽了。”
郦松然笑笑,“此人就是平阳一霸,我以为没这么巧遇到。”
“所以,我打人,你也不拦。”
“我也看他不顺眼,平时大家太熟,不好意思出手。不过……”郦松然略一思索:“他十成十会去告状,一会就说是我先动的手。”
“怎么?又有隐情?”
郦松然有些无奈:“也不是什么隐情。当年的事情之后,姨父就收他做记名弟子,本是教了他些功夫的。也因为他受了那些伤,他家里宠着、姨父惯着,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他开口也是尽量满足。这几年,姨父对他们罗家比对自家亲戚还好。所以,我见到他通常都绕着走。”
南宫瑾略一迟疑,笑着问:“一会去哪儿?”
“还逛?”郦松然看看天色,为难的说:“这么晚了,我怕大表哥他们都到家了。”
南宫瑾看看杜岭,“其实,平阳的夜景不错。”
杜岭吃了口菜,可怜兮兮的看看郦松然,“明天我们还能出来玩吗?”
“这怎么叫玩?”南宫瑾更正,“我们是帮你看铺子开医馆。铺子都没看好呢,当然还得出来。”
杜岭连连点头,“对噢、对噢。”
这下,郦松然是真的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