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蒋氏的烦恼,凤瑶这边,却是松了一口气。
她的这个舅母,在子嗣上面受了不少的委屈,定也会极为的看重,她不会拿萧然的前途去赌。
“小姐,您太冒险了,若是传出去……”采芙忧心忡忡的说道,就怕蒋氏告诉了王妃,王妃追问下岂不是露陷了?
“传出去也好,便断了那些人求娶的心思。”凤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倒也省了麻烦,可依着蒋氏的为人,她断会守口如瓶。若当真是因此嫁不出去,怕萧老太太心疼她这个外孙女儿,强逼萧然娶了,便得不偿失。
“国师大人知晓,也不在意?”
凤瑶微微一怔,不由得失笑,他最清楚她能不能生养。
☆、第二十四章 死了
凤瑶躺在床榻上,林妈妈掀帘而入,将一碗熬好的汤药搁在了小几上。
“小姐,良药苦口,趁热喝了。”林妈妈搀扶着凤瑶坐起身来,盖好被子,不让她着了风寒。
凤瑶浅笑道:“林妈妈,先搁着,采芙她去取蜜饯了。”
林妈妈和蔼的笑了一声,退了下去。
凤瑶起身下床,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子,外头大雨倾注,屋脊里的水流顺着屋檐飞注而下,倒映在水中的身影霎时支离破碎。
摊开手心,嫩白的手心里躺着一块汉白玉,雕刻成麒麟形状,中间一个沈字。
这枚玉佩,她藏在了国寺后山的茅草庐里,那是云初的地方,旁人不会轻易进去,比其他地儿安全。
这是父亲入狱前,交在她手里的东西,命她保管好,无论是谁,都不要告知。
摩挲着手心的温润,凤瑶微微苦笑,前生旧事,如今只觉黄粱一梦。梦醒了,她却是借助旁人的一具身体苟且偷生。不能以沈家后辈的身份,替沈家翻案洗刷冤屈。
修剪圆润的指甲狠狠扎刺在掌心,凤瑶脸上的笑意渐深。
“小姐,林妈妈回了一趟屋子,没有发现奴婢,拿了东西藏了起来,方才又出去了。”采芙与林妈妈共住一屋,发现林妈妈时常鬼祟出去,行为怪异,便明白了小姐的用意。
而其他的厢房修缮,难不成为的是掩人耳目?
凤瑶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小几上冷却的药汤上,云淡风轻的说道:“小心放回去。”
采芙一怔,心领神会,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了回去。
凤瑶眼底闪过一道光芒,抬眼看着窗外大雨倾盆,眼角的凉薄的笑意透着一抹冷意。“雨夜啊……注定是不能够安宁。”
仿佛在印证她的话,天际一道白光,幽蓝雷电劈下,耀目的白光将沉寂在黑夜中的王府映照得亮如白昼。
泼天大雨中,一声尖锐的大喊冲破云霄,打碎高墙内院的寂静。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朝出事地点掠去。
“嘭——”
凤瑶关上了窗棂。
“小姐,马欣死了。”采芙的脸色在雷光下极为的苍白,浑身微微发抖,她将东西放回去,回来便听见有人说府里死人了。
按理说,一个丫头死了便死了,好生处理便是,哪里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采芙心头一紧,这里头怕是不简单。
凤瑶丝毫不觉得意外,将玉佩收好在袖中,和衣躺在了床榻上。
采芙不明白小姐这是要做什么?那么大的动静,睡下合适吗?若是二小姐挑出刺儿头来,如何是好?
心下着急,看着小几上的汤药,拧眉道:“小姐,快些将这药喝了吧。”
“这药要喝几日?”
“七日。”
凤瑶缄默不语,裹着被子躺下了。
……
浣衣坊出事,凤玉第一个赶到,看着穿着簑衣站在水井旁救人的奴才,眼里闪烁着幽光。
“木樨阁可有动静?”凤玉头上裹着丝巾,清美的面容此刻有些憔悴。自从国寺回来后,她便秘密看过许多大夫,都不知她是何原因落发,也查不出她身体有任何的病症。
身边的乳母安慰,或许那虫子没有咬过翠兰,所以不会传染。
但是想着翠兰并没有幸免,同样是盖了被子传染了,心里忐忑不安。睡前总要里里外外翻找,看是否有床虫,夜里也要起身好多回,总觉得身上有被咬的刺痛感,反复折腾,消瘦了许多。
“木樨阁像是睡了,没有任何动静。”红豆低声道,目光却是看着井口,幽幽的说道:“二小姐,这人好端端的栽进了井里,又恰逢下雨,虽然赶来得及时,这命怕是没了。”
浣衣坊的管事嬷嬷慌张的跪在凤玉的脚下,惊恐的说道:“二小姐,奴婢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她做事向来慢,旁人分配的衣物都洗好了,她每回都要做到大半夜。谁知……谁知今夜大雨,她滑了一跤,栽到井里去了。”心里暗道倒霉,哪个府邸里不会死几个丫鬟?从来不会闹到主子面前,这回可好,二小姐亲自来审问!
“滑了一跤?”凤玉目光凌厉的看着管事嬷嬷,冷声道:“是谁叫喊了一声?”
“这……这……”管事嬷嬷身子哆嗦,不顾雨水砸在身上,回头看了一眼井口,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她自个栽倒井里,难不成你亲眼所见?”凤玉眼神阴冷,死死的瞪向管事嬷嬷:“今日本小姐既然已经插手,势必要查出结果来,若是你胆敢欺瞒,今日这条人命……”
“二小姐饶命啊!”管事嬷嬷吓得肝胆俱裂,马欣这件事儿,的确她也有过,因为上头吩咐好好‘照看’马欣,所以她安排的任务比旁人多几倍,若是查出来,她也难逃其咎。只是……只是上头的人,不是二小姐么?她这样大动干戈,翻脸不认人,又是为了什么?“燕子……是燕子她喊了一声。”
“燕子是她的侄女。”红豆在凤玉耳旁解释。
凤玉冷笑一声,管事嬷嬷是怕此事牵涉到她侄女儿身上。抖去袖摆上的雨水,轻慢的说道:“你放心,本小姐处事公正,找她不过是盘问当时的情况而已。”
管事嬷嬷赧然的说道:“奴婢想偏差了。”回头厉声道:“燕子,二小姐在此,还不快些过来。”
躲在人群里的一个瘦弱的丫头走了走了出来,跪在管事嬷嬷的旁边,一双大眼里,布满了惊惶之色。
“我问你,当时你看见什么惊叫?若是有半句隐瞒,便视你为同犯,移送官府!”凤玉目光阴鸷,摸了摸头上滑腻的丝巾,眼底浮现一抹恨色。
“奴……奴婢瞧见了,瞧见了穿着青色衣裳的嬷嬷,在马姐姐打水的时候,在马姐姐身后推了一把。”燕子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撒谎!”凤玉厉声呵斥。
“奴婢没有撒谎,奴婢出来是给马姐姐送吃的,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叫出声。姐妹们屋子里的灯点亮,她就朝那边跑了!”燕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神色激动,指着的方向一片黑鸦鸦。
“你可看清楚样貌?”
燕子没有声音,良久,唇瓣翕动:“奴婢见过她,她几个月前送了衣裳过来,还是有些印象。却是不敢咬定,那人是林妈妈。”
☆、第二十五章 七日醉
林妈妈?
凤玉一拂袖摆,眸子里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沉声道:“你确定?”
燕子跪伏在地上,咬紧唇瓣,没有吭声。
“行了!”凤玉要的便是有人指证,既然已经得了燕子的确认,便转身道:“派人去那边荒林里搜查,你们随我去木樨阁!”
林妈妈是谁?
凤瑶的乳母,她行凶杀人,凤瑶自是难逃其责!
管事嬷嬷没有料到那人会是大小姐,心肝儿一颤,责备的睨了燕子一眼,怎得就能如实说?左右那是府里的小姐,难不成会为了一个丫鬟,让大小姐偿命?今日燕子没有眼力见的供出来,今后恐怕难以在府里立足了。
“还不快去,你自求多福!”管事嬷嬷推搡了燕子一下,示意她跟着凤瑶,心里祈祷着大小姐为人宽厚,这起子命案,只是林妈妈与马欣的旧怨。
一行人匆匆去了木樨阁,偌大的动静,惊动全府上下,灯火通明。
凤玉闯进了木樨阁,采芙跑了出来,挡在门口:“二小姐,大小姐身体不适,已经安睡。”
“让开!我有事与大姐相商!”凤玉面目阴沉,递了个眼色给红豆。
红豆上前与采芙周旋,凤玉趁隙进入内室,室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淡淡的药草清香弥漫。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匀,可见睡得极沉。而床头的药,已经喝了,只剩下几口药渣。
“大姐倒是心宽,你的奴才闹出这样大的事,还能睡得安稳。”凤玉冷笑了一声,想要看凤瑶装睡到何时。
凤瑶面目宁静,毫不受凤玉的吵闹声影响。
凤玉气绝,抓着被子想要掀开。急急赶来的德亲王妃怒斥道:“住手!”
凤玉手一顿,人都来齐了?
也是该来齐了,这样大的动静!
“母妃,这样大的雨夜,您怎的来了?”凤玉上前来预备搀扶德亲王妃,看到她身边的林妈妈,面色倏然一变!
林妈妈她这时候不该出现在荒林?怎么在母妃的身旁?
“发生什么事,让你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木樨阁问罪?”德亲王妃坐在床榻上,手贴在凤瑶的头上,唤了几声,凤瑶都没有动静,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她的睡眠向来极浅,今日里的动静,恐怕她早就醒了。
“母妃……”
“墨竹你速去传太医!”德亲王妃看着凤瑶睡沉,心里便会担忧。
“是!”墨竹领命离开。
一旁与采芙进来的红豆,见德亲王妃责备凤玉,连忙跪在地上:“王妃,您错怪二小姐了。浣衣坊那边出了人命,燕子指证是林妈妈所为。”
“冤枉啊!奴婢冤枉!”林妈妈吓得浑身一哆嗦,跪在了地上喊冤。
凤玉脸色铁青,凶狠如狼的目光似要将林妈妈拆吃入腹。“你休要狡辩,死者马欣,概因她护我如实道来缘由,你便容不下她。待国寺的事情尘埃落定,你杀她泄恨!”
“二……二小姐,奴婢当真冤枉!奴婢与马欣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国寺之事,已经平息,恩怨两消,奴婢怎得还找她寻仇作甚?归根究底,她也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林妈妈面孔苍白,神色惶惶。
“你怨她没有说实话……”
“二小姐,难道马欣说的是假话不成?”林妈妈抓住了凤玉话里的漏洞。
“你……”凤玉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若是承认了,岂不是说马欣维护她?而国寺里的事情,都是她主导?眼底闪过一抹狠唳,冷声道:“林妈妈,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么?”
林妈妈一怔,声音颤抖的问着一直跪着没有声张的燕子:“你在何时看着我害了马欣?”
燕子磕磕巴巴的说道:“亥时一刻。”
“亲眼所见?”
“是!”燕子脑袋低垂,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心里极度的害怕。
林妈妈瞅了王妃一眼,立时噤声。
德亲王妃眉头紧促。
凤玉见状,紧逼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抵赖?”
“胡言乱语!这个时候,林妈妈在我的屋子里,她如何分身杀人?”德亲王妃勃然大怒:“凤玉,你要胡闹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