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18文学 > 历史 > 延禧攻略 > 第140节
  他本无越轨之心,御史参他的折子却在弘历桌上堆成了山,弘历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最后一次?
  如有下次,难不成……就要杀了他吗?
  “弘昼。”
  一个女人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弘昼回过神来,转身行礼:“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熟悉的塔楼,熟悉的彼此,甚至不约而同的穿上了当年那件衣裳,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你我之间,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改变。
  继后失笑一声,难掩疲色:“我这个皇后,已名不副实了。”
  弘昼一楞,脱口而出:“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
  正如他当年许诺的,无论她有何难处,都可找他,他绝不会拒绝。
  “这十年来,我认真管理后宫,从无大错,皇上百般疏远怪责,另行侧立皇 贵妃,实在毫无道理。”继后叹了口气,带丝祈求地看他,“你如今是人人敬服的和亲王,若皇上要立皇贵妃,宗室王公、文武大臣合力反对,皇上也不能一意孤行。”
  弘昼笑了起来:“到了现在,你还对他抱有希望?”
  继后一怔。
  弘昼终于下定了决心,接下来就是帮她下定决心。他认真看着她:“弘历手段强硬,从不为人摆布,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取而代之!”
  继后全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呆愣许久,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结巴:“你,你疯了?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她慌慌张张要逃,可弘昼哪里肯就这样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给拉了回来,弘昼深吸一口气,坦明心意:“这么多年来你怎么待他,现在他要让魏氏那个包衣奴,彻彻底底的取代你啊!还有我,我是他的亲兄弟,可他说骂就骂,说罚就罚,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我们为什么不能反抗他?为什么不能争取应得的一切!”
  继后一边抽回自己的手,一边烦躁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弘昼一字一句道:“杀了他!”
  继后惊恐地大气也不敢出,而在他们身旁,袁春望低垂着脑袋,唇角慢慢向上勾起。
  “……不。”继后终究不敢,也不肯这么做,她摇着头道,“此乃大逆之事,一旦暴露,你我都得完蛋,还要连累永璂。倒不如保持现状,就算日后不能继承帝位,他到底还是个王爷……”
  “我的今天,就是永璂的明天。”弘昼打断她的话道,“他会跟我一样,前半生逃避政治迫害,装疯卖傻的过日子,后半生汲汲营营,拼了命替弘历卖命,可我得到了什么!永璂比我更惨,他是皇后嫡子,等十五阿哥成就帝位,魏氏成了太后,还会容他活着吗!”
  继后愣愣看着他,神色挣扎。
  “淑慎。”弘昼温柔地唤她闺名,“南巡之时,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为了你,为了十二阿哥,好好想想我的话。”
  夜色茫茫,如同一层保护色,遮掩了他们的密会,他们的密谋。
  但,却也不是无人察觉。
  隔天早上,魏璎珞行在宫中甬道上,迎面见前头走来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见了她,并未回避,反而径自迎上来。
  魏璎珞笑道:“富察大人今日有何要紧事?”
  平日里,他谨守臣子本分,对她毕恭毕敬,就算见着了,往往也是点个头就走,今日会迎上来,定然是有要紧事相商。
  傅恒:“我要出征了。”
  魏璎珞一愣:“你不是要随驾南巡吗?”
  傅恒摇摇头:“两日前,缅兵突袭猛捧,如今已逼近思茅,意图夺去十二版纳。皇上下令,命我即刻出征,协助云贵总督作战,明日便要启程。”
  顿了顿,他忽然压低声音道:“我不在……你要小心和亲王。”
  魏璎珞皱起眉:“发生了什么事?”
  傅恒凝重道:“他与袁春望私下相会,被我亲眼目睹。”
  正如傅恒若无要事,不会私底下找魏璎珞说话,这位承乾殿的大总管若无要事,也不会私底下找到这位亲王说话。
  魏璎珞若有所思:“我明白了,多谢你的提醒……”
  傅恒低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魏璎珞昂头看着他,忽然笑起来,“这些年大仗小仗,哪次不是大获全胜?这次也不会例外,我在紫禁城等你大胜归来。”
  傅恒望着她的笑容,竟也缓缓笑起来,他眼角已经出现了一丝细纹,笑得时候会皱起来,并不难看,如树木的年轮般沉稳而温柔。
  “谢谢你。”他柔声道,“相信我,我会回来。”
  当时只道是寻常,谁也料不到今日一别,竟是永别,倘若能够提前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一切,那么一定会更加珍惜今日的相见,会说很多话,免得以后没有机会再说。
  目送傅恒离开,魏璎珞转头吩咐道:“小全子,即刻取令牌出宫,替我查一个人!”
  两场相会,两个密谋,都在暗地里进行着,过不久,就是南巡的日子了。
  太监,宫女,侍卫,嫔妃,浩浩荡荡一群人出了乾清门,经山东入江苏,乘御舟沿运河南下,经镇江、无锡、苏州、嘉兴,最终到达杭州。
  继后站在御船甲板上,极目远望,只见山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天地之美,尽收眼中,不由得看出了神。
  “娘娘。”直到袁春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该去赴宴了。”
  “走吧。”继后收回目光,转过身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花厅的路上,袁春望不着痕迹的在她身后低语:“这一路和亲王负责守卫,稍候会找机会与娘娘见上一面。”
  继后同样不留痕迹道:“本宫知道了。”
  花厅到了,继后一掀珠帘走进去,只见舞姬翩跹,歌女咿呀,琵琶管弦齐奏,将小小一座舞厅变成了瑶池仙台。
  继后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缓缓抬眼看向对面的弘历与魏璎珞,心想: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是我的,终归是我的。
  她与弘昼的合作,开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治伤
  不等宴会结束,继后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然后一路下到密舱内,果不其然,弘昼已在那儿等着她。
  “我都听说了。”听见她的脚步声,弘昼回头,“他在宴会上责骂你了。”
  “……你倒是消息灵通。”继后脚步顿了顿,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他要让扬州瘦马作陪,当个荒唐君王,我却不能当个糊涂皇后,该劝的时候我还是得劝。”
  “他不听你的劝,反而继续跟令贵妃寻欢作乐,对吗?”弘昼朝她走过来,怜惜地看着她,“淑慎……”
  继后打断他:“和亲王,你不该这样叫我。”
  “淑慎。”弘昼却坚持这个称呼,“他不珍惜你,是他有眼无珠!在我眼里,不管多少年过去,你永远是当年那个善良正直的女子。”
  “……我不是。”继后别过脸去,叹道,“我已经变得太多了。”
  “害你变成这样的,是弘历。”弘昼冷冷道,“甚至你病了,他不但不关心你,还疏远你,甚至觉得你疯了。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我就问你……值得吗?”
  值得吗?
  继后垂下头去,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密舱内只点了一根蜡烛,摇曳的烛火,灯下的美人,自是越看越美。
  “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始终站在我身边,我记得你的情,更懂你的心,弘昼……”她温柔唤着他的名字,“我可以相信你的,对吗?”
  “当然。”弘昼激动之下,握住了她的手,“相信我!我一定帮你,帮你们母子!”
  “那好,接下来我会继续配合你的计划。”继后不留痕迹地抽回手,“事情没成之前,咱们还是得装作不熟的样子……我先回去了。”
  一回住处,那份温柔立刻从她脸上消失殆尽。
  她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在纸上书写片刻,然后迅速封存起来,最后打开鸽笼,将信纸绑在鸽子腿上,双手捧着白鸽,走到窗户边,呼啦一声,放飞了鸽子。
  望着越飞越远,渐渐成了天边一颗小痣的鸽子,继后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一口气。
  而在永琪舱房内,魏璎珞大气也不敢出。
  此次南巡,除却公务,还为了寻一个人。
  ——叶天士。
  这位绝代名医,曾在宫中短暂担任过一阵太医,后因厌倦宫中的尔虞我诈,便请辞离开了。
  如今整个太医署都没办法,魏璎珞便找到他,算是最后一线希望。
  所幸,叶天士没有辜负她的希望。
  “能治。”
  仅这两个字,所有人眼中都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便连一贯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的永琪,也声音打颤:“叶神医,是真的吗?我的腿还有救?”
  叶天士用小木锤敲了敲他的膝盖,永琪略一皱眉,他反而笑起来:“当然有救,若腿部经脉真断了,右腿不会有任何感觉,你还有反应,就还有救,只是……”
  “只是什么?”魏璎珞连忙问。
  “剔除腐肉,断骨再接,一般人难以忍受当中的痛苦,这是其一,其二……”叶天士犹豫了一下,仍选择了说实话,“成功率也只有四成,且就算接好了,将来还会有许多并发症,如关节畸形、附骨疽、骨坏死……”
  魏璎珞听到一半,便不愿意再听下去,转头对永琪道:“永琪,还是算了吧……”
  永琪却摇摇头,坚定道:“我愿意一试。”
  魏璎珞:“永琪!”
  她还要再劝,却被弘历拉住了手,半拉半扯的将她牵出了屋。
  甲板上吹着海风,两人并肩站在船头,魏璎珞闷闷不乐,弘历转头看她:“生气了?”
  别说回话了,她看也不肯看他一眼。
  “真生气了啊。”弘历无奈道,“永琪是朕的儿子,朕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要他一生拄拐走路,还不如杀了他。”
  魏璎珞这才开了口:“哪怕一生站不起来,也好过没了性命!”
  “你能一辈子赖床上,让朕给你剥葡萄喂西瓜吃,但永琪不行。”弘历失笑道,“况且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你要尊重他的选择。”
  魏璎珞张了张嘴,话到嘴边终成一声叹息,心里头知道他是对的,感情上却还有些接受不了,便开始使小性子,甩开他的手道:“我进去看永琪。”
  永琪果然接受了治疗。
  治疗过程就如叶天士所说的那样痛苦,魏璎珞进来时,叶天士正打开一只竹筒,身后的太监宫女看见竹筒里的东西,飞快向后退了一步。
  “五阿哥,这是一种腐虫,专门吞食伤口上的腐肉……别动!”叶天士一边将小虫倒在永琪的伤口上,一边重重嘱咐,“千万别动!”
  看着那密密麻麻爬上永琪伤口的小虫,魏璎珞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别过脸去不敢看,忽然耳边响起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叶天士的惊恐叫声:“不对!”
  魏璎珞飞快回过头来:“怎么了?”
  只见床上的永琪不知何时已经晕死过去,而叶天士则趴在床边,两根指头从他伤口处捏起一只小虫,端详片刻,冷汗下来:“这不是腐虫……这,这是什么?”
  屋里的太监宫女们早已被这一幕吓得退到门边,其中一个做贼似的,悄无声息的逃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