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见蓝奕在我怀里缓缓睁开眼,我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蓝奕翻白的眼渐渐转回正常的方位,他盯着我泛红的眼,气若游丝地笑道:“嫂嫂,你若再用力些。此时阿奕便已成为你最害怕之物。”
“你都快翘了,还笑得出来!”我说着径直将手伸到蓝奕跟前,“小叔叔,你打我吧。我险些害了你。”
蓝奕低头眸光深邃地看向我满是薄茧的肥手:“嫂嫂,你乃无心之过,更何况生死有命。阿奕并不怪嫂嫂。”
小叔叔瘦骨如柴,他是不是担心一巴掌打下来受伤的会是他?
在女儿国我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从不曾害过人命,顶多是让人跪榴莲。但就在刚才,我险些弑亲!
内心充斥着浓浓的愧疚,我收回手道:“小叔叔,你若不愿打我的话,你就骂我吧!我保证不还嘴!”
蓝奕盯着我的脸,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这笑声……真勾人!
蓝奕不着痕迹挣开我的怀抱:“嫂嫂,我们继续赶路吧。”
“不行!”我义正言辞道:“你都还没骂我,怎么能继续赶路。”
见我一副他若不骂,我便不走的架势,蓝奕无奈地一声轻叹:“嫂嫂,你乃是阿奕见过最特别的女子。唱歌虽五音不全,但胜在声音够洪亮。画画虽无天赋,但胜在毅力可嘉。种茶虽不得要领,但胜在力气够大……”
“够了!”我打断蓝奕的话,转而气呼呼地钻出马车,“小叔叔,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晨雾散去,骄阳高照。
天亮后阳气重,应该就……不会有鬼打墙!
口中不断默念着坈昳佑吾,我哆嗦着继续驾车追逐太阳升起的东方而去。
本公主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还会遇见脏东西。
半个时辰之后。
灼灼烈日下,乌鸦乱叫,杨柳横尸于地。
“小……小叔叔……”有鬼啊!
我尚未尖叫出声,哆嗦的手不由自掌心传来一缕温暖。蓝奕轻柔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嫂嫂别怕。阿奕在这里。这不是鬼打墙,而是因为浮萝花香影响到嫂嫂对方向的判断。”
“浮萝花香?”
我虽读书得少,但知道的花名甚多,可却从未听说过浮萝花。
见我满眼茫然,蓝奕握着我的手解释道:“嫂嫂,浮萝花因其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只会生长于姜国某些深山的红泥之上。”
“哦。”原来是姜国特有的花,难怪我闻所未闻。我愣了愣道:“小叔叔,既然浮萝花香能影响人对于方向判断力。那岂不是有很多人会因此而被困在这小道上?”
蓝奕闻言望向天边的骄阳道:“此路名为断魂路。冬青镇上若是有人去往野鸡山是不会选择此路。”
断魂路?!
“小叔叔,既然你明知道这条路有问题。那你为何还选这条有去无回之路?”
见我激动得额间的青筋直跳,蓝奕忙解释道:“前往野鸡山的大路需要三日的路程,而若是由此路去往黑风寨只需半日。”
小叔叔,你脑袋里难道装的是烧饼吗?我抽了抽嘴角:“若是半日能到,有谁又会闲得胯疼,驾车三日绕大路。既然我们的判断力被浮萝花香所影响。不等花谢,我们别说去野鸡山,就连这小道亦是走不出去。”我顿了顿问道:“小叔叔,你可知这浮萝花花期有多长?”
在听到蓝奕接下来的回答时,若非因之前险些弄死蓝奕而觉愧疚的话,我……简直想弄死他丫的!
只听蓝奕道:“浮萝花常年花开不败。”
若是常年被困于此,我要如何完成坈昳预交代给我的其余十一个任务!我又何时才能回去五味居的红烧乳鸽!
见我眉头紧蹙,蓝奕道:“嫂嫂可是在担心大哥?虽说这浮萝花香能够影响对于方向的判断力。但阿奕却有离开此处的办法。”
我闻言紧蹙的眉头微微一松,转而又是一蹙:“小叔叔!既然你有办法为何不早说!害我以为自己再也吃不到五味居的红烧乳鸽……”
“嫂嫂……”蓝奕欲言又止:“方才嫂嫂驾车时,阿奕提醒过嫂嫂。只是嫂嫂一直在自言自语,并未听到阿奕说的话。”
“……”
蓝奕说浮萝花香会影响人对方向的判断力,使其在这断魂路上兜圈。但如果在遇到岔路时,放弃潜意识觉得正确的路,选择内心觉得错误的那条路走,便能走出这一怪圈。
果不其然,事实证明蓝奕的脑袋并非装着蓝家烧饼。
半个时辰之后,出现在我眼前的竟是一处遍地开满白花的山头,那颗令我无比糟心的杨柳终于退出本公主的世界。
这便是……浮萝花?
漫山的白花犹似覆满山头的白雪,美不胜收,空气中所弥散的香气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是肉的香味!
我嗅着肉香,抬头看向建造于山头的木屋道:“小叔叔,有肉,有人家!”
被浮萝花所营造出的诡异气息所吓到,从昨日半夜至今,我完全忘记要逮野味来吃这回事。如今闻到肉香,一阵宛如鼓声的腹鸣划破长空。我尴尬地望向正掀开车帘看向我的蓝奕道:“小叔叔,我没力气扬鞭,要不我们去蹭顿饭再赶路?”
见蓝奕转而望向那冒出缕缕炊烟的小木屋沉吟不语,担心蓝奕会直接让我吃烧饼,我径直拽蓝奕下马车:“小叔叔,反正再过半日便能抵达黑风寨。蹭顿饭,顶多耽误半炷香的时间。蓝裴在黑风寨再多等半炷香也不会掉块肉。小叔叔快走,有肉在向我们招手!”
“有人吗?”我牵着蓝奕的手一口气跑到木屋前。
半晌后,无人回答,仅是有锅碗瓢盆的响声从屋内传来。
“有人吗?”我扯着嗓门吼道。
有人吗……
空旷的山顶回荡着我宏而有力的吼声。
于此同时老旧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一头银发的老妪缓缓推门而去:“老头子,你回来了?”
老头子?
我性别不对,小叔叔又不够老。
我道:“老人家,我们路径此地,饥肠辘辘想蹭顿饭吃。”
老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叔叔,昏花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你们说什么?我老婆子耳朵不好使。”
我不得不饿着肚子扯着嗓门又道:“老人家,可否蹭顿饭?”
“啊?”
“蹭饭!”我说着指了指屋顶冒出的炊烟。
老妪终于明白过道:“蹭饭啊。你们进来吧。昨日我家老头子在林子里猎到一头野猪,算你们有口福!”
看向桌上冒着热气的青椒肉丝,红烧排骨,还有猪骨汤,我咽了咽口水,随即接过老妪递来的饭开吃。
“老人家,小叔叔,你们为何不吃?”安静的木屋内仅有我夹菜嚼饭所发出的声音,我握住竹筷的手一顿,尴尬地问道。
耳朵不好使的老妪似乎没听懂我的话,神情怪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蓝奕说道:“小姑娘,你多吃点好生养!”
我不得不又扯着嗓门,用竹筷指了指瓷碗:“老人家,你为何不吃?”
老妪回答道:“吃饭啊。你们吃!我不急,我等老头子回来再吃。”
是客套地等老人家回来一起吃饭,还是先满足腹欲,我摸着双下巴想了想道:“老人家,我们急着赶路,就不跟你客气了。”
“好,你们先吃!”老妪说着随即搬了一把矮凳坐在门口望向断魂路的方向。
不得不说,这老妪所熬的猪骨汤极香。见蓝奕端着瓷碗却不动筷,还以为是他嫌这些菜太过于油腻。我殷勤地为蓝奕盛了碗猪骨汤道:“小叔叔,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你骨头脆,这猪骨汤你多喝些。”
蓝奕接过我递到他跟前的猪骨汤,却没直接喝,而是抬眸看向我道:“嫂嫂,你可有觉得这老妪很不对劲?”
“有吗?”
看向坐在门口身影单薄的老妪,我道:“除了耳背之外,我并未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啊。小叔叔,你安心敞开肚皮吃,这些饭菜并无问题,我方才每道菜都已经吃过。”
见我又继续埋头吃饭,蓝奕仅是喝了我为他盛的汤。
蓝奕放下汤碗道:“嫂嫂,阿奕等你,你莫急慢慢吃。”
“恩,好。”我一边吃,一边回答道。
然而当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打饱嗝时,却见原本骄阳高照的天空被乌云所盖住,倾盆大雨随即而至。
厄……
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简直是老天留我下来再吃一顿野猪肉的节奏!
我转头看向蓝奕眨巴着眼道:“小叔叔,要不等雨停了再走?”
望向门外夹杂着闪电的雨幕,蓝奕长眉微蹙:“看样子也只有如此。”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原本坐在门口的老妪,不由站在屋檐下眺望着远方,神情焦急地低念:“也不知老头子找到避雨的地方没有。今日老头子出门穿的衣服不多,若是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也不知这雨何时能停……”
深春雷雨说来就来,直至半夜未停。我和蓝奕只得留宿于此。
但问题来了,木屋中只有一间客房,客房内只有一张床。而按照冬青镇的民风,我和蓝奕定不可同床而眠……
☆、第十八章
窗外雨声绵绵,安静的屋内唯剩烛芯发出的吱吱声。
盯着蓝奕那张被烛火映得更加苍白的脸,我坐在桌前道:“小叔叔,要不咱俩在床中间放一碗茶水凑合着睡?反正你不说,我不说,回到蓝府后没人会知道。”
然而坐在我对面蓝奕却盯着我笑而不语……
这天都黑了,我也困了。蓝奕若是不答应,我要如何上床睡觉?
看向他唇角的笑,我不悦道:“小叔叔年纪不大,活得却甚是古板。为人清者自清,你又何必介意世俗条条框框的礼法。”
蓝奕见我朝他翻白眼,默了默道:“嫂嫂。阿奕并非古板介意礼法,而是万一嫂嫂半夜做梦大展手脚,不但会因此打翻茶水,阿奕身子骨弱也经不住嫂嫂的拳腿。”
“这……”我闻言抽了抽眼角,不由想起幼时和二妹邱钚旳同睡时,第二天醒来她捂着熊猫眼哭着告诉母皇说,我不但半夜裹被子还猛地揍了她好几拳。想想那时候我还小,力气也不大,几拳下来,最多是皮外伤而已。但现在的我可以能徒手抡死猛虎的“邱纤”。
力拔山兮气盖世,猛揍汝兮命难留。
我琢磨又道:“那要不我和小叔叔轮流睡,小叔叔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回应我的仍旧是蓝奕笑而不语的表情。
心塞。
“小叔叔,你到底想怎样?莫非有床不睡,大眼瞪小眼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