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那个妖妖调调的红袖躲在高文井身后,王熙凤陡然间便大笑了起来,最后一指红袖:“把她给我绑了送去治国公家。”这话一完, 只见着两位粗使婆子上前, 直接拿了绳子来捆红袖。
红袖抱着高文井不撒手,苦求道:“夫人饶了我, 老爷救我啊!”
高文井没想到王熙凤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绑人, 当即一声怒喝道:“你敢!”
王熙凤冷笑数声, 一双丹凤眼微微斜看向高文井:“这位红袖姑娘之前可是治国公家小公子的外宅, 难道你连这都不知。”
高文井护着红袖, 呵斥边上的粗使婆子,转而对王熙凤道:“自然知道,只是如今她已经是我高文井的女人,还请夫人你莫要这般善妒,传出去只会败坏你王家的名声。”
“成婚不过一年,你在外胡搞不说,如今还大张旗鼓纳妾,还说我善妒。”王熙凤被高文井彻底气笑了, 随手拿起桌上的花瓶砸了个粉碎。指使那两粗使婆子道:“给我砸!”
这几人都是王熙凤陪嫁, 自然听王熙凤的吩咐, 高文井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绑了红袖, 却阻止不得,最后指着王熙凤道:“做人不能太过分。”
王熙凤呵呵一笑,似乎毫不在意高文井的狠话。
且说贾府这边, 贾琏正在屋里拿了个布老虎逗孩子,听着前面有人传话说是有人上门提亲,大老爷貌似答应了。
张瑛拉了拉贾琏,问道:“大夫人刚去,要过了孝期才能成婚,也不知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我去看看。”贾琏起身披了件以上出门,掀帘子后回头一瞅张瑛,笑道:“你这人。”说完便走了 ,菊青走过来道:“二奶奶,听说来人是卫家庶出的一位公子,还是咱们二爷的同僚,还来喝过哥儿满月酒的。”
“这么巧!”张瑛起身走了两圈道:“本想着二姑娘这婚姻之事要费些功夫,却不想这么快就来了,也不知好不好。”
“听说那卫公子好样貌,府里不少丫头都偷偷的去前院看过。”莲香拿了茶水进屋,笑着说道。
“那你也去过了!”张瑛笑着莲香问道,莲香吐了下舌头道:“我怎么会干那事,男人好不好看的是人品,和样貌无关的。”
“看样子是我耽误你了,你都想了这么多了。”张瑛说完便看着莲香。
莲香没想到张瑛竟然会这么说,当即便红了脸,一跺脚一扭头娇羞道:“二奶奶,你太坏了。”
张瑛被莲香逗笑了,转而道:“你们如今也大了,要是有什么想法提早跟我说一声。”
菊青和莲香连忙上前说道:“我们还想再伺候二奶奶几年,如今说这些早了些。”
张瑛笑了笑没有再说,可菊青和莲香却明白这是张瑛表明了不会拿她们给二爷充通房的意思。
且说贾琏去了荣禧堂,贾赦见了贾琏过来,笑着说道:“来的巧了,卫公子提亲,我刚才已经应了。”
卫十六本坐在下手一侧,见了贾琏当即起身朝着贾琏道:“冒昧了。”
贾琏冲着他拱了手后,看着贾赦一脸喜态,似乎对卫十六十分满意。贾琏看着卫十六,脑子里就想起那些谣传,只不过贾琏素来便不大喜欢迎春。如今见贾赦已经应了这婚事,当即便道:“那可真是喜事一桩,卫兄这事不知贵府是否知晓。”一般上门提亲讲究的都要请官媒做说客,这卫十六抓了一对鲜活的白雁提亲,虽算是遵循古礼,有那么点潇洒之意,可着实不算什么。
这些事,贾琏也就在心里想想,面上一点没露。对着卫十六谈笑风生,而贾赦则是卫十六分外推崇,话里话外让贾琏和卫十六搞好关系。
卫十六始终淡淡的,间或附和一两句贾赦,贾赦说的兴起,满面红光,最后非得让贾琏亲自送一送卫十六。
两人走到门外,卫十六结果小厮牵来的马匹,对着贾琏道:“送到这就行了,贾兄留步。”
贾琏不知他是真心话还是故意恶心自己,只是看着他一本正经,便当他说的是真心话,拱了拱手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这么客气。”
卫十六全盘接下这话,说道:“过了年,就该忙了,祝贾兄前途似锦。”
贾琏看着他骑马走远,站在原地把最后那话想了好久,最后得出一个结果,这个卫十六要么是扮猪吃老虎要么就是傻人多福。
梨香院内,迎春得知自己已经订婚这事后,院内的众位姑娘都来了迎春屋内说笑。宝钗坐在迎春身侧笑道:“二姐姐真真好福气,卫家乃皇亲国戚,那位卫公子又是龙禁尉,真真是青年才俊。”
黛玉笑而不语,探春道:“要我说,大老爷答应的也太快了,人家一来提,就应了,难道不该考效下么,谁知道那人如何,兴许是个五大三粗莽夫也未定。”
“三妹妹越说越离谱了,莫要在背后议论人。”迎春说着便拿了帕子擦了擦脸。黛玉则笑道:“二姐姐这话,难道是已经见过了!”
“定然是见过,要不然二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帮二姐夫说话了”惜春笑着,便拉着黛玉道:“我们往日里只觉得二姐姐不拔尖不多话,如今才知道这闷不做声的就见过未来夫君了,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迎春一张脸羞的不敢抬头,端了茶杯抿了一口茶冲着惜春道:“四妹妹如今这嘴皮子越发厉害了。”
探春奇道:“二姐姐藏得也太深了,从来也没跟我们露过半句。”探春说完,宝钗问道:“那人到底如何?”
“不过是粗粗扫了一眼,压根就没看清。”迎春说完,黛玉拉着 迎春道:“二姐姐未免太实诚了。”
众人捂着嘴痴痴笑了起来,迎春羞的说不出话,躲进了里屋。
宝钗起身道:“过几日便是娘娘省亲的日子,我们就别在这逗二姐姐了,快些回去歇息才是正经。”
宝钗回了屋子,薛姨妈手里的针线不停,嘴里说道:“迎丫头如何!”
莺儿在旁伺候宝钗洗漱,宝钗卸了钗环,靠在炕上道:“自然是欢喜的。”宝钗说着,看着灯下薛姨妈微微消瘦的脸颊,安慰道:“妈妈别忧心,等娘娘省亲,便托姨妈问两句。”
薛姨妈的脸色在烛光下晦暗不明,眼角连着看了宝钗好几下,宝钗本就是个极聪慧的,当即便道:“妈妈有话尽管说,咱们母女俩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薛姨妈停了手中针线,抬起头看着宝钗,叹道:“我的儿,你这般人品样貌,即便是去做王妃也是不差的,可惜你父亲去的早,你哥哥又不争气,如今就靠着你小选博前程。你姨妈之前跟我言语,说是有意撮合你和宝兄弟。”
这话一出,宝钗的脸顿时便下来了,一双手搅着帕子,硬邦邦的说道:“妈妈怎么说这些话,不说盼着我一朝中选,竟说些丧气话,大过年的,着实是……”宝钗说道这里,眼睛一热,扭了头便钻进了被窝里。
薛姨妈起了身,提了烛火回了自己屋,一边走一边想着宝钗这话,要是能进宫自然是好,可要是没选上,当宝二奶奶也未尝不可。只是宝钗那心思,一门心思青云直上,不是一两句就能劝动的。
夜半,凤藻宫。
元春连着好几夜都睡不着觉,又不敢让人发觉,独自躺在床内看着空洞洞的纱帐闻着屋内浓厚的熏香。外头偶尔传来的丝竹声,这是从大明宫传来的,这些日子义忠亲王把太上皇哄得特别开心,整日里陪着太上皇听戏玩乐,父慈子孝,旁人都说太上皇极爱义忠亲王。
元春翻了个身,闭了眼睛,听着若有似无的琴音,这琴音传的远了,竟觉得里头透着一股子悲凉,元春睡不着,脑子里的事一出一出的,最后便想起当年还在贾府时的时光,只有那时才是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娘娘!”抱琴睡在外屋,察觉到元春没睡着便进了屋来,开了一条缝透气,转过来隔着床帐道:“可是香味太重了?”
这熏香是皇上前些日子赏赐的,元春日日都熏着,可抱琴知道,元春素来便不爱熏香。皇上所赐之物,哪有不用之理。抱琴明白元春的苦,可有些话不能说,进了宫,这命便由不得自己做主。
且说随着元春得宠,皇上在年后便病了,太医只说是累着了,给皇上开了方子又说要静养,元春和其余嫔妃在殿外等了半天没得到传召,只让皇后一人进去说了会话便出来了,只见皇后眼角发红,众人只觉得皇帝是真的病了。
元春回了屋后,便惴惴不安起来。这些日子送过去的汤羹皇帝从来没吃过,而皇帝到底有没有病,元春不敢猜也猜不了。
眼看着便到了省亲那日,这日除了元春还有周贵人吴贵妃等。抱琴等人伺候着元春穿了一身新作的宫装,极其雍容奢华。元春去了皇后宫中等待召见,一起的还有吴贵妃周贵人,三人对视一眼,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互不搭理。
三人在暖房坐了大半晌,就着茶水吃了两口点心。周贵人年纪轻,入宫又晚,早就按耐不住,阴阳怪气的说道:“省亲是皇上的意思,皇后这迟迟拖着,难道是要违抗圣旨不成。”
“周妹妹这话可不能胡说。”吴贵妃一张笑脸,说完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元春,轻声道:“贾妹妹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有什么消息也要跟我们说下,大家都是姐妹,可别藏私啊!”
元春微微一笑,看向吴贵妃道:“姐姐这话我可不敢当,皇后娘娘是主子,我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这么。”
周贵人嘴角一扯,看着元春道:“姐姐,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姐姐进宫多年,不仅伺候了皇后娘娘,还在皇极殿近身伺候陛下,这种福分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姐姐认识的人多,这消息自然也多。”
周贵人这话暗指元春女官出身,出身不正。元春心中暗恨,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装作不在意的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里是我们能谁便质疑的。”
吴贵妃见两人这话越说越过分,当即道:“两位妹妹别恼,这省亲一事兹事体大,别自乱阵脚。”
这吴贵妃话里话外一直都在点火,可最后这意思却是元春和周贵人言语不合。元春默默看了眼外头,不在多话。
三个人在茶房里坐到下午,才见着皇后宫里的嬷嬷过来,见了三位便道:“皇后娘娘在皇极殿伺候皇上,特意嘱咐我过来下旨。”
嬷嬷摊开懿旨,大体就是今日省亲戌時出发、丑時回宫。
元春轻轻松了口气,想着自己能回家见见家人,这辈子心愿也就能了了。
时候不早,三人出了皇后宫,便去了大明宫拜见太上皇甄太妃,又得了几句□□,这才坐了马车出宫。
元春本就精神不济,这刚上了马车,差点饿晕过去,抱琴从袖口掏了个馒头出来,元春吃了大半个这才觉得略微好过些。
这边进了贾府,早有执礼太监在旁安排,元春一步一步不敢行查他错。况且如今身边,除了抱琴,元春也不知被人是谁的耳目,因此一句话不敢多说。
这边贾母和王夫人刚来拜见,元春未见人却满脸是泪,泣不成声。元春扶着贾母坐在又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如今也说不出口。没一会贾政便过来叩见,父女两对视一眼,元春这心里百感交集,宫中万般苦楚,却不能对父母说,最后只说了个好字。
这边张瑛过来,游玩之事已经备好。
元春早知道张瑛是贾琏媳妇,当即便让张瑛过来,一行人踩着夜色过去,贾政本想说话,却不想元春拉着张瑛的手不知说些什么。边上站满了太监宫女,又有执礼太监在旁看着,神色严峻,王夫人几次想上前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这边元春看着满园珍奇花木,还有那些奢侈之物,手指越发拽紧了张瑛手腕,嘴里说了句:“过分奢靡。”之后便不再说话 ,最后进了主屋内,便摆了桌子叫了宝玉三春黛玉宝钗等说话。
元春在上看着府内兄弟姐妹热热闹闹,不免又感怀伤心,只不过旁边执礼太监瞅着,最终还是忍住。张瑛握着手里一个纸团,这是方才元春拉着自己说话时塞过来的。
王夫人瞅着空隙靠前朝着元春道:“娘娘,你看下面那个穿粉色衣衫的是薛家大姑娘,叫宝钗的,你看她和宝玉配不配。”
元春满腹心事不得说,听了王夫人这话,遥遥一看,只见着一个脸若银盘的端秀女子正在下面作诗。
“宝丫头是个懂事的。”王夫人轻轻说了句便退了下去。元春本想着找贾琏讨个主意,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偏偏这些事又不能跟王夫人等人说,心烦意乱间便点了下头,想着既然是王夫人看中的丫头定然不会亏待宝玉。
且说黛玉和众姐妹一起再下首作诗,想着自己乃是客居,不好抢主家人风头,于是便少做了一首,而宝钗见着元春如此雍容华丽,排场气势便越发羡慕起来,这心思不自由主的便带进了诗句里,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看的元春心中悲切更甚,不免多看了两眼宝钗。
第85章
因着宝钗那雄心壮志的诗句, 元春便多瞅了两眼,落在王夫人眼里便以为元春听进了自己的话。
时辰一到,元春起驾回宫, 贾府众人跪在门口恭送元春。
这边仪仗刚出街尾, 贾母直接一个踉跄,恰好被站在后面的张瑛王夫人扶住, 要不然非得摔倒在这青砖上。
王夫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 从白日到现在, 已经化了不少, 看着着实有些瘆人, 而三春黛玉宝钗等虽年轻,可也是累的不行,一行人虽面上仍旧是喜气洋洋,可实际早就累瘫了,互相看了一眼,连话都不多说一字,便各自回屋歇着去了。
菊青等伺候张瑛洗漱,张瑛还没等卸完钗环, 便差不多睡着了, 贾琏进了屋子接过莲香递过来的睡袍给张瑛换身, 轻声道:“吃点东西再睡, 要不然饿醒也不痛快。”
张瑛接过腊梅递过来的稀粥,几口便喝完了便让菊青等人下去,见着没人才拿出元春塞给自家的纸包道:“方才昭仪娘娘偷偷给我的, 你看这是什么。”
摊开泛黄的宣纸,里面是一块暗红的粉末,透着浓厚的香气。
“看着是香料。”张瑛闻了下,贾琏则合上纸团,找了只干净荷包放了进去,拉着张瑛洗了手,说道:“这事你万不可说出去。”
“这话还用你说。”张瑛笑道,转而掀了被子躺了进去,打了个哈欠道:“睡吧,都累了。”贾琏靠过来,贴着张瑛后背,想着最近宫里义忠亲王种种嚣张举动,想着怕是用不了多久,这京城便有一场巨变。
且说,贾琏偷偷拿着这香料找了个香料铺子询问,得知这香料并无半点问题。贾琏想了又想,最后才发现这香料便是圣上赏赐的。回来跟张瑛说了。
张瑛倚靠在软榻上,把这事从头到尾听完后,拨弄着手里的发簪,说道:“这话说出来 ,怕是不大好。”
“眼下没有旁人,但说无妨。”贾琏最近被层出不穷的事折腾的有点头晕,实在没办法才找了张瑛讨主意。
张瑛低了头,看着贾琏道:“怕是昭仪娘娘以为皇上要杀她。”
这话一出,贾琏脸色一变,转而冷笑道:“不会。”
“你是说皇上不会杀,还是说昭仪娘娘不会这么认为!”这话张瑛一开始就想到了。
“皇上要杀也不会用这个法子。”贾琏微微靠在软塌上,轻轻叹气。
宫里头死的人多了去了,特别是这种低阶嫔妃,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何必多此一举,留人把柄。
更何况如今皇帝重病,断然不会这么干,如果说真的有人要杀元春,那只能是杀人灭口。贾琏想到这里,陡然站了起来,在屋子内走了两圈后说道:“他们要动手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张瑛稳稳坐在软榻上,贾琏走过来坐在张瑛身侧道:“真的不想搅进这些事里。”
且说,随着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开来,京城诸位世家议论纷纷,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勾结义忠亲王。而义忠亲王就在正月十五之后,光明正大的和各位世家接触。不仅如此,宫内首领太监戴权也频频给义忠亲王介绍青年才俊,更有不少人公然站队。
不过至今为止,那些公然站队的不过是些小角色,而那些世家大族态度不明,瞧不出站在那边,贾琏瞧着他们便知这些人怕是两边都下了注。
这日天气渐暖,冯紫英等人租了一艘花船,贾琏上了船后没多久,便见着众人簇拥着义忠亲王过来。只见那义忠亲王一身紫色华服,器宇轩昂,看不出的雍容贵气。
而他旁边则站了戴权,贾琏站在最后看着,见着不少世家公子都在前面和义忠亲王攀谈。李三走过来冷笑道:“贾兄,咱们的好日子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