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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头找?”夏元熙刚开口,就看见韩拂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她跟自己来。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东配殿外,连夏元熙都听到了里面有轻微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来到雕花窗框旁。
  只见里面有一胖一瘦两个黑袍人,正背对他们,在一张八仙桌前忙碌着。
  “三师兄,今天我把最后一处行瘟旗布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启动阵法?”胖子黑袍人侧头问道。
  “大师伯交代了,一定要算准了阴时开阵,效力才能发挥完全,下月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黑月,这日子收的魂魄再好不过。而且这些凡人必须大部分病死在下月。你初次下山,放机灵点多看多学,开阵的事你不用管,要是掌握不好行瘟火候,回去被大师伯责罚,我岂不是被你拖累。”瘦高那人斥责。
  “哎……下山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凡人的女子真是无甚滋味,还是妙乐宗下院的女弟子能勾魂,就是太耗财物……”胖子嘟囔道。
  “我可警告你,那地方少去,你现在功力低微,人家不屑阴你。要是修到凝元,说不定哪天就被那群sao货吸成一张皮!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要是捉住了鸣琴山的娘们儿,倒是可以带你爽一爽。”
  “嘿嘿……谢谢师兄,早看这群臭婆娘不顺眼了,不就认了游仙宫当靠山,一个个总拿鼻孔看人,落到爷爷手里……哼哼……”
  窗外,韩拂霄打了个“我左你右”的手势,夏元熙点点头,两人同时破开木窗冲了进去。
  ☆、第7章 隐曜·洞明星(一)
  两人同时破开木窗冲了进去。
  夏元熙一个飞踢,把胖修士踹倒在地上,踩着这座肉山的腰背,反手握着雁翎刀,抓着他半秃的发髻,一刀抹过肥胖的颈间,鲜血溅了一墙。扭头一看,瘦高黑袍人嘴张得大大的,露出一截雪亮的刀刃,却是韩拂霄的袖剑自后脑贯入。
  房间内除了两个黑袍人的尸体外,还躺了四五个江湖人士打扮的人,夏元熙总算了解到韩拂霄所说的“空壳一样的躯体”是什么意思了,与黑袍人死后散发出浓郁的死气不同,这些尸体尽管还很新鲜,却什么气息都没有,和香炉之类物品没什么两样。
  韩拂霄翻过尸体的脸:“叶涵正也死了……苍山掌门聂长空……这具是泰华派长老娄振,看来这几天他们没什么动作,是因为已经身亡,他们身上衣物整洁,不像经过打斗,就被人无声无息杀死了,若不是我们一击毙敌,恐怕会是一场恶仗……你拿刀很稳,第一次杀人就这么冷静的人,不多。”
  夏元熙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我也很奇怪,没什么感觉,好像对面是泥塑人偶一样……算了,来看下他们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夏元熙解下瘦高黑袍人的口袋,突然周围景象一变,她和韩拂霄瞬间被移到荒郊野外的坟地,一个个墓碑林立在淡淡的雾气中,空气中传来呜呜咽咽的幽怨哀泣,面前站着桀桀怪笑的胖瘦两名黑袍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活了过来。
  “你们两个下贱的散修,坏了爷爷的好事!”黑袍胖子满脸肥肉因为愤怒而扭曲,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偶,脖颈的部分有一个大大的缺口,源源不断的死气从里面倾泻而出,修炼北斗渡死经的夏元熙当时虽然心有感应,觉得倒下的人如同木偶,到底经验太浅,没有引起重视。
  “大师伯设下用来擒拿鸣琴派弟子的阵法倒被两只老鼠撞上了,六师弟,去布置一下传送入口,不要让人发现了。哼,想不到今天在阴沟里翻船,区区两个散修,竟敢让我受宗门刑堂之罚……你们罪该万死!好好尝尝百鬼噬心的痛苦吧!”瘦高修士想起刑堂多般手段,不禁一个冷颤,面色也越发阴沉。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骨质短笛,放到唇边吚吚呜呜地吹起来,周围坟地随即散发出丝丝黑气,越聚越浓,在空中凝结成无数黑色的骷髅头,尖啸着向夏元熙两人冲过来。
  骷髅的速度并不算很快,韩拂霄循着一段奇异的路线,几个闪身,绕到一个落单的骷髅旁边,袖剑弹出,直刺向骷髅眉心的位置。
  只见银色的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颅骨,仿佛只是切开一道青烟,骷髅安然无恙,反倒是韩拂霄擦过骷髅黑气的指尖微微发麻,真元运转为之一滞。
  “这些骷髅不惧刀剑,接触还能吸收修士的真元,要小心。”韩拂霄提醒到。
  “正好拿它们试我的新技能!”夏元熙左眼七颗星斗光芒闪烁,指尖激出一道银光,两只骷髅正当其冲,在银光中分解还原成黑气,消失不见,光柱在净化两只骷髅后,还尚有余力地延伸了很远,而夏元熙眼中的银星也随即黯淡了一颗。
  “真是弱爆了啊!”夏元熙又是两发洞冥玄光,这次选的是骷髅比较密集的地方,顿时有五分之二的骷髅回归虚无。照这样下去,就算银星耗尽,剩下的骷髅势单力孤,无法围堵自己,也就失去了威胁。
  “哼,临死还要挣扎。”瘦高修士轻蔑一笑,随即继续吹起骨笛,墓地里黑气大盛,又重新诞生了不少骷髅补上缺口。
  “又是这招!”夏元熙怒道,足尖连点,兔起鹘落,一路向他奔去,拼着背上挨了几记骷髅的攻击,终于拉近距离,一道银光打碎了瘦修士手中的骨笛。
  只是这样也是有代价的。虽然破解了源源不断的骷髅补充,但是夏元熙现在整个背都没有知觉了,眼看就要被骷髅的疯狂反扑淹没,她正闭目准备待死,却触到一个温暖的身躯,睁眼一看,原来是韩拂霄抱着她,在骷髅的集群冲锋中堪堪避过。
  “……我觉得你自己先走还要靠谱点,不然你也得死在这。”银星还剩三颗,远远不能冲破骷髅的防御。这样明明实力可以压制对方,却被层出不穷的法器轻易破解,让夏元熙生平第一次这么强烈感觉到不甘中。
  “如果没有这些妖物,你现在的状态能不能赢得了他们二人?”韩拂霄的声音依旧沉稳,让人听起来莫名安心。
  “这种废物我可以打十个!”夏元熙功法神妙,这类上古流派的修士大把的肉身成圣,对于*淬炼更为重视,韩拂霄武道已入先天,而黑袍修士的三流门派功法却是为适应末法时代,大幅删改,简单易懂,只重法力的粗浅法门,在道法效果不彰的初期,论肉搏必然是碾压对面无疑,黑袍修士连刚才夏元熙受伤之际勉强射出的洞冥玄光都无法躲过,更是让夏元熙深感鄙视。
  “很好,给你一刻时间休息,他的笛子已经碎了,无法作出指示,这些骷髅全凭本能在行动,等会我会把你扔出去。你待骷髅集中到我身上时,把剩下的银光全部用出来,凭刚才的效果,应该可以全部消灭,然后再去杀了他。”
  “那你怎么办?!”夏元熙猛然睁大眼睛,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境界比你高,应该死不了……嗯……就算死了,不是有你为我报仇吗?”说话间,韩拂霄又中了一记攻击,他闷哼一下,神色如常,只是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抱着人本来目标就大了一半,加上本来分头堵截两人的骷髅汇拢到一处,难度大了何止十倍?想来他说的一刻钟已经是他所能支持的极限了。
  “老子从不卖队友!”夏元熙挣扎着就想下去,身体却被箍得紧紧的,抬头一看,韩拂霄又变成了酒楼上那种凉薄冷漠的表情:“我没空陪小孩子玩闹,当初找你来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局面,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果然我还是太高估你了。”
  夏元熙愤恨地扭过头,把腮帮子对着韩拂霄,却被对方托着后脑,转到四目交接的位置。
  “听着,了却杀父之仇为韩某一生所愿,执念已入魔障,不除此心结左右修为难进寸步,活下去也只如废人!还有半刻,到时间我就会推你出去,要趁这个机会杀了那两人也好,还是给我殉葬也好,就请夏姑娘自己决定吧。”说话间,夏元熙又看见几只骷髅擦过了韩拂霄的身体,而自己却并未受伤。他现在已经快撑不住了吧?想到这里,她不再挣扎,慢慢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不久,夏元熙听到耳边一句“注意了!”便被一股柔劲推了五丈远,回头一看,半跪在地上的韩拂霄渐渐被黑色所淹没,不断有远处零星的骷髅呼啸着加入这顿饕餮盛宴。
  这是夏元熙人生中最漫长的一瞬间,连前世车祸哪天全身骨折,在剧痛中等待解脱的时候也没有如此难熬。终于,最后一个骷髅附到韩拂霄所在的黑色气流上,等待已久的三道银色光柱呈品字形,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出。
  “我避开了中间的位置……一定要活下去啊。”愿望在心里不断重复着,夏元熙提着刀,向错愕呆愣在前方的瘦修士冲去。那人动作迟缓,勉强闪过第一刀,就被夏元熙顺势旋转一个侧踢踹倒,正待补上最后一击,只听见背后一声暴喝:“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
  被派去布置入口的胖修士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拿着把匕首,正踩着韩拂霄的侧脸往泥土上按,本来想叫他呼痛使夏元熙收手,没想到韩拂霄一声不吭,只是直直盯着夏元熙的刀刃发呆。
  夏元熙凝视着他的眼睛,读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很抱歉,答应你的事情做不到了。
  荒野之中,少女仰起尖尖的下颔:“如果我放了这个人,你会不杀他吗?”
  “你胖爷说话当然一言九鼎!”说罢,还示威似的又踩了几下,下面的韩拂霄已经敛眼不再看她,想必已经失望透顶。
  夏元熙扔下武器,随后就被瘦修士捡起来,用刀柄重重扇了她一耳光。夏元熙身体被击飞出去一丈远,然后被一脚踢在肚子上,虽然黑袍修士的功法并不高明,淬体效果比不上她,但是仍然堪比一般的江湖好手,毫无防备承受攻击带来的剧烈疼痛让她视线都变得模糊。
  等到瘦修士发泄完怒火,才把她双手缚住,扔到一边,恨恨道:“白骨笛被毁了,师父定会震怒,这两人简直百死难辞其咎!”
  胖修士赔笑道:“师兄,我们二人要好好合计下,怎么回去平息他老人家的怒火。”他救瘦修士并不是出于好心或者师兄弟情谊,而是如果作为这次主要负责人的三师兄死了,他回去就要独自承担罪责。
  “这男的长得倒是不错,虽然散修,竟然也能到胎息后期,你刚刚不是答应饶他狗命?正好送到妙乐宗,如果爱乐阴姬能看在礼物的份上为向师父求情,应该会好办很多。至于这个女娃子……”
  “才胎息境界啊,不过好在年纪小,可以送给师父养着以后做炉鼎。”胖修士立刻受到启迪。
  “蠢货,你这么说她肯定不会好好练功!什么时候改掉你嘴上不把门的毛病?!看人家二师兄,十几年前设此‘紫气冲霄’之局,引来大批血气旺盛的生魂上钩。还带回来一个姓雷的散修。只是骗他到旋照后就可以成为入室弟子,那人便卯足劲天天苦练,最后被师父炼到万魂幡里,我的白骨笛便是师父用他腿骨炼制的。你若是跟这这些散修提收徒,做什么他们都乐意。”
  雷姓散修?夏元熙转过头,倒在地上的韩拂霄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一样。
  他当时一定是希望我能杀死这个人,为他父母报仇吧……那么现在他讨厌无能的我也是理所当然,夏元熙这样想到。
  “三师哥,师父给的替身人偶和聚魂阵符箓都用在这二人身上了,白骨笛也已经损坏不堪使用,若是鸣琴派的人寻来可如何是好?”胖修士搓着手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回山,等下月瘟疫爆发,以黑月阴地阴时死去的魂魄炼制成万魂珠,献给那位大人,有了这层关系,也不惧鸣琴派的后台!男的带走,至于那个小鬼,我看元阴尚在,看在你刚才表现不错,我用完会给你留一半。”
  “我倒听说,恋童癖都是无能不举的隐疾之人!”夏元熙恶狠狠地瞪着上下打量自己的瘦修士,破口大骂。
  “哦?那就让你亲自验证一下了。”瘦修士狞笑着,就要把干枯的手指伸向夏元熙的肩头。
  ☆、第8章 隐曜·洞明星(二)
  “一个胎息圆满,一个旋照初成。有师承的修士也不过如此。”旁边韩拂霄的声音传来,这种张狂不可一世的口气,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你刚才说十四年前炼制白骨笛……你不会在那时就已经开始修炼了吧?现在也只不过凝元……不是我耻笑你,六年前我开始自行参悟仙诀,目前隐隐也有突破凝元的迹象。劝你识相点把我放了,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后若是我入了妙乐宗上师的眼,可别怪我不顾两派情面!”
  韩拂霄这样丧心病狂地拉仇恨把在场的人都震惊了,瘦修士怒极反笑。
  “桀桀桀,一个男子,入了妙乐宗还想修为大进?真是异想天开……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万一阴姬前辈被你的皮相所惑,听信谗言做出什么举动,倒是坏了我大事。我就先扒你半张面皮,用腐尸毒好好敷上一敷……若是你能用剩下半张脸讨得她老人家欢心,我也认栽!”瘦修士转过身,阴笑着向倒在地上的韩拂霄走去。
  明明是被邀请来帮忙的,到最后还是要被韩拂霄所救……
  夏元熙眼睁睁看着瘦修士接过匕首,面向韩拂霄蹲下,却无力阻止。
  不应该是这样,这些人……不可原谅!要是还有“星”就好了……对了,这里是墓地,我可以再炼出来!
  喂……死去的你们,无论怀着怎样的仇恨也好,无论如何恶毒地诅咒世界,憎恶生者也好,我会打开识海全部都接受下来!不要犹豫!这具身体,请尽管来夺舍吧!
  如同回应一般,无言的欢呼响起!这是只属于亡灵的饕餮盛宴!
  四肢百骸疯狂地吸收周围的魂魄,和山腹内意识被消灭的精纯地胎死气不同,这次是混杂着各种贪瞋痴恚,忧愁爱恋思维碎片的游离阴魂被不加甄别地充斥到身体内,夏元熙连炼化都没有时间进行,就强行放开意识,和这些充满负面情绪的魂魄合为一体。
  大脑像被烧红的尖刀来回翻搅,每一个意识都在叫嚣着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同时力量又回到自己身上,丹田真元满盈,四肢百体精气溶溶,浩荡的脉搏如同潮起潮落。
  在各种黑暗意识拉锯争夺的混沌世界中,自玄关产生一线神光,返照下丹田,那是在默默运转的《北斗渡死经》,夏元熙修炼的本就是直指大道的功法,蕴含天地至理。于是冥冥之中阴极而阳生,恍兮惚兮中从无象而有象,九幽世界生出一线光明,赫然是临阵突破到了旋照!现在,视觉听觉感受到的世界比以前更加清晰,脑海中是万千游魂生前濒死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纷至沓来,它们在为众生的苦难而欢愉高歌,同时对自己遭受的不公和磨难愤怒咒骂,这种痛苦夹杂着快乐的感觉,投射在夏元熙暴戾疯狂的情绪中被理解为愉悦。睁开双眸,右眼是七颗血红的星宿在熠熠生辉。
  瘦修士正待下刀,蓦然发现执刀的手无法动弹,转头一看,旁边竟漂浮着一只不断变换着面孔,诸多幽魂凝聚而成的鬼脸,它长满脓肿的长舌就缠绕在自己手臂上!
  而远处,夏元熙周围停留着不少这样的嘴歪眼斜,记不清楚自己本来模样的厉鬼。只见在夜幕的温柔拥抱下,少女苍白纤细的手掌正接过一只鬼物递来的雁翎刀,简直就像帝王收回属于自己的权柄。她猩红的眸子满怀恶意地凝视自己的方向,娇小的身躯释放出巨大的威压,以至周围在无形之中旋转着烈烈寒风,仿佛在为新王的到来山呼万岁。
  “老七?是不是你布置的阵法出了什么问题?”瘦修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胖修士震惊道。
  “这是当然的,北斗为万鬼至尊,天之上宰,奴仆怎么会反抗自己的主人。”夏元熙……不,现在应该是北斗意念的化身用冷漠无机质的声音回答。
  北斗又名北帝,众星皆随斗柄运转,所以北辰为天心。方才夏元熙不顾一切引万鬼入体,然后奋力催动北斗渡死经,失去自我,内心混混沌沌,忧惚杳冥,和北斗意志相合,达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你看见了吧?第八颗星星。”少女执刀指天,浩瀚苍穹上众星暗淡,唯有北斗光华耀目,胖瘦二人抬头看去,七星组成的勺型旁边不知不觉多了一颗淡红的隐星,不祥的光芒闪烁着,从天际流泻而下,把刀锋变得如同鲜血染就。
  “北斗第八宿,洞明,你们又称之为‘死兆星’。”
  “什么……”感受到眼前的巨大威胁,胖修士眼中厉光一闪:“谢三师哥救命之恩,小弟日后定会好好对待哥哥的家眷!”
  瘦修士圆睁双眼,所有手段都在方才的战斗中被废掉,只能任凭曾交谈甚欢的同门挖出自己的心脏,然后不甘地死去。
  胖修士捏着还在跳动的人心,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了上去,随后肉痛地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方形皮制品,上面晦涩的行文排列成门状的图案,这竟是一张人皮符箓。而画符的墨迹深深沁入皮肤,想来是先把图案刺上去,等针迹愈合,墨色稳固后再剥下。
  人皮符箓一遇到带着精血的心脏就无风自动,被赋予生命般牢牢依附在表面。作为宿主的心脏逐渐枯萎,化为漆黑的灰烬。
  这时,一个鲜红的手摸索着从门状符文里探出来,开始是手指粗细,越远离出口的位置就变得越巨大,等到落地,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这是一个两丈高宛如被剥去皮的人形妖物,正开合着没有嘴唇、长满獠牙的大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着唾液。
  躲在妖物背后的胖修士惊魂稍定,这张符箓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本是想作为争夺门派真传弟子的大比上的压轴底牌,就此用掉还是有些不舍,因为这就意味着资质平平的自己只能再等12年的下*比,但胖修士却没有一丝后悔,反而庆幸自己的果断,因为他刚才也看见,对面女童眸子里火曜般的七星也在渐渐熄灭,想来如此高灵压的状态也是不能持久。血魔尸只要能撑过这一波,自己便性命无虞,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往的时间里,他正是凭借这样的小心谨慎,才让自己以中人之姿,踩着一个个天资非凡的同门,一步步爬到内门弟子的位子。
  “汝一生积恶,恣纵淫杀,如此沉沦,不自知觉。生死因缘,果报自受,今吾行杀渡之法,以结汝宿业。”空洞无机质的声音下达了判决,胖修士眼前红光一闪,便通过血魔尸被斩开的脊背看到了少女冷漠的面庞,挥刀的动作定格在斩击的瞬间,而眼中的七星的最后一点火光正好熄灭。
  好险!连*强度达到筑基的血魔尸都一击而溃,这千钧一剑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胖修士刚想庆幸,却感觉自己轻飘飘飞了起来。低头一看,自己失去头的身体正孤独地站在下面。
  原来那道红光……是连我也一起斩杀了……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视觉终于沉入了无边黑暗。
  “下一个,该轮到你了,还不速速自我了断,供吾消遣?”少女背对着躺在地上的韩拂霄,轻蔑道。
  “我早说过……咳咳……没空陪稚童玩闹……”韩拂霄艰难抬头,说话间仍然气息不稳,鲜血顺着嘴角潺潺流下。
  “哼……让我捉弄一下又不会死……”刚才以剑指斩杀那人的时候就耗尽了星力,北斗意志也随即离开。现在她只觉得周身经脉好像被寸寸斩断一般,血管里面又仿佛流淌的是沸腾的岩浆,忍受着同时被凌迟和灼烧的痛苦,夏元熙转过头,勉强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什么声音?二胡?
  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把二胡拉得这么气势磅礴,听着这曲子,就好像自己正在遨游云海之上,俯览万里江山如画。
  睁开眼,果然周围是碧蓝的苍穹。
  “咦,我什么时候拥有‘把音乐具现化’这么凶残的能力了?!”夏元熙震惊中。
  她一句嘟囔打破了当前气氛,琴声也为之一滞。
  “哼,朽木。”一个白衣老者停下了手中的弓弦。
  “封前辈所奏《朝云曲》抑扬起伏疾徐之声,宫调从正宫,气势恢宏。而弦转聚、散、起、落酣畅淋漓,恰合天地自然意趣。世人希图悦耳,一味婉转求缓,反不得其中真味!夏姑娘心如赤子,初闻雅乐,难免失态,望前辈不要与她计较。”好专业的乐评……韩拂霄果然是从小就让人讨厌的那种“别人家孩子”。
  “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合起来是什么意思?以我的直觉来看,你八成又是在拐弯抹角黑我。”夏元熙闷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