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已经被车马暗夜里送去了豫州,世人皆道长宁候夫人得了怪病,突然就不能适应京城水土,需要去豫州长期修养,归期未定,这个消息在京城贵女圈中也算是掀起了些波澜,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谢氏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得了需要去豫州长期修养的怪病,长宁候府定然发生了的,只不过,长宁候府上下被言修管的铁桶一般,敢出去说一个字闲话的,现在坟头的草都长出来,谢氏走后,言修立刻就将外头替言修管理田庄店铺的堰伯给请回了府里,堰伯颇有见识和手段,做了一辈子掌柜,管家于他而言并不吃力,上来就将侯府上下整治一通,人人心服,不敢造次。
言修这两日总觉得出入都有人盯着,就好像刚才上朝回来,从马车里走下来的那一刻,明显就有一种被盯梢的感觉,可等他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又一个人都没有。
回到府里,他习惯性的往书房去,整洁的桌面上一尘不染,右下角放着一壶似乎刚沏好的茶,配上四五块茶点,茶具也很讲究,是那种比较明快的景泰蓝,书院里伺候的小厮见言修惊讶,说道:
“是大小姐亲自送来的,这书房里也是她盯着人打扫的,因为书院里伺候的都是新人,侯爷也没明确的说有什么主意的,下人们都不敢动手,大小姐就主持收拾了。”
言修倒了一杯茶,闻着是甜甜的枣味,配上浓郁的茶叶,入口香甜微微带苦,回甘很是不错,又吃了两块糕点,觉得这个孩子真是长大了,招来了心腹吴刚,言修对他吩咐道:
“这几天去兵部要些人回来,我预感着有什么不对,上回东郊山上的苗民寨一夜之间就被夷为平地,可寨里的苗匪却多数出逃,派人去跟谭候说一声,让他也加强五城的军备,别让这些人混入京城闹出什么乱子来。”
吴刚是言修的副将,生的五大三粗,性子直率,唯命是从,十分忠心,得了言修的指令就要下去,却听言修又将他喊了回来,说道:
“再留一队骑兵,送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去国公府暂住几日。就说我让昭华去跟国公夫人学管中馈,家里没有大人照料,便让孩子们都去了,烦老夫人替着照料一二。”
吴刚这才领命下去办事了。
言昭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来书房找言修问,言修没和她说其他的,只说让她好好的跟柳氏学,这长宁候府在她出嫁前都要靠着她来打理云云,言昭华虽然觉得父亲的反应有点奇怪,可言修不说为什么,她再怎么问也没用。
第二天,收拾了行装细软,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往国公府去。
谢氏转移的银钱已经全都重新划到了谢薇的账目之上,存在通宝钱庄,没有大碍,而谢薇其他的嫁妆,也由柳氏重新派人来清点完,谢氏的私产在去豫州之前,全都被言修给扣了下来,倒是没有充公,因为账目不清,不能全都算作是谢薇的东西,所以言修就在通宝钱庄那里另外弄了一处保管的,和言昭华商量一番后,决定谢氏这笔私账,就算是将来宁姐儿和书彦的。
言昭华对这个没什么疑义,因为她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对于强占别人的也没什么兴趣。
四个孩子,分别坐了两辆马车,由一小队护卫送去了国公府。
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三更的时候,言修书房外的门被人拍响:“侯爷侯爷,不好了,着火了。”
言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了鞋就去开门,来报信的正是新管家堰伯,而长宁候府周围都是火光,堰伯脸上手上都有黑灰,言修问:
“怎么回事?”
“带着火油的箭射了灯油库还有布料房,火势就蔓延开了,只派了一小队人去查火箭来源,小的已经派人组队救火去了,剩下的几十人没敢动,都守在院子里呢。”
堰伯当年也是当过兵的,所以对这种紧要情况处理的还算好,言修回房拿了佩剑就冲出去,正好对上一帮蒙了面的盗匪,从门房直接闯了进来,倒没有大肆砍杀,而是在火光四起的长宁候府里搜寻,府兵们要分散出去救火,只有一小队人留着抵御,长宁候府中乱成一团。
就连言修自己都亲自上阵了,抽出佩剑,就砍了两个黑衣人,揭开面上的布条,就看见这些人脸上画着些五颜六色的颜料,很是诡异。
来不及多想,言修便投入了战圈之中。
长宁候府下方在厮杀乱斗,在一处飞檐之上,居然泰然自若坐着一个同样蒙着面的黑衣男子,只见他在火光四起,仆婢不住奔走逃命的长宁候府院子里不住回望,身旁突然也走来一人,与他一同坐下,在他旁边问道:
“说不担心人家,你这是过来干什么?”
某黑衣人回头一看,就见另一个与他相同装束的,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挪揄,裴宣暗自啐了他一口,站起身来,正要潇洒离开,就见范文超也跟着站起了身,摘下蒙面的黑巾,对裴宣说道:
“你就放心吧,言修还算有点自觉,白天就把府里的公子小姐都送去了定国公府,你就别瞎操心了。”
听了范文超这话,裴宣依旧不多言语,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腰带,然后招呼也不和范文超打一声,就脚尖点地,潇洒如风的投身入了黑暗,再不理会院子里长宁候府的激战。
范文超一时不察,居然又让他给跑了,原本是想跟过来笑笑他的,哪里能就这样放弃了,立刻追了过去。
言修在院子里酣战,根本没有看见屋脊之上飘过的两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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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华早早的走在国公府后院的回廊上,急匆匆的往擎苍院去了。一大早就有人来给她报信,说是昨夜长宁候府骤起大火,连城防都惊动了,整个长宁候府毁了大半。
擎苍院里,柳氏也听人奏报了,正要派人去喊言昭华,就见她自己来了,一进门,言昭华就抓住了柳氏的手问道:
“外祖母,我父亲怎么样,您知道吗?”
柳氏见她一脸焦急,安慰道:“放心吧,没事,你父亲毫发未伤,据说闯入侯府的歹人并不多,长宁候府本就有府兵,他们又放火惊动了五城,五城的兵马赶到之后,就配合你父亲将人给一举成擒了。”
听到言修没事,言昭华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真害怕言修躲过了那日夜晚的刺杀,躲不过昨夜的刺杀,真不知道言修到底得罪了谁,居然三番两次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如今还放火烧了长宁候府,这得多大的仇怨,也不想想京畿重地,火烧侯府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
“到底是什么人,怎的如此凶残,那日夜晚遇到的刺客也是,我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三番两次的刺杀都是针对他的呢?”
柳氏见言昭华焦急,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说道:
“昨夜那些人据说是东郊苗民寨的,那些苗民都是好多好多年前南疆俘虏回来的,他们自主成立了苗民寨,原本是由寨主统领的,老寨主配合朝廷做了不少事,朝廷便对那块松懈了,给了他们相对的自由,可奈何老寨主死了,苗民寨就不太平了,官兵一个月前刚派人围剿过,谁料不少苗民趁乱逃脱了,也不知怎么的,这些苗民听说是那晚剿灭山寨的是长宁候,这不,足足筹备了大半个月,就为了昨日放火烧了长宁候府,还闯入府里,要杀你的父亲。”
柳氏是深宅妇人,乍一听说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心里也是没底,言昭华听她说了这番缘由,才点头表示明白,脑中想起那晚用剑威胁她的黑衣人,想着昨夜之事,既然是苗民所为,那么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不多时,言瑞谦、言昭宁和言书彦也赶了过来,是言昭华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听说言修遇袭,长宁候府毁了,都惊呆吓坏了,言昭宁哭哭啼啼的扑入了柳氏的怀中,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柳氏安慰了她几句,就放开了,言昭宁瞥了一眼言昭华,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兀自坐到一旁抽泣去了。
言修直到傍晚才从宫里回来,到国公府叙述情况,谢国章义愤填膺的骂了好一会儿那些找死的苗民,言修禀告完之后,便将几个孩子也叫到场,顾氏亲自带来,言修主动带着四个孩子,给柳氏和谢国章跪下,言昭华等见言修跪了,自然也就跟着跪了下来,柳氏上前搀扶,言修不肯起来,对柳氏说道:
“昨夜之事,不仅仅是我长宁候府一家之事,苗民寨之所以近来有反意,不过是因为苗疆叛乱,屡屡派兵滋扰我境内,这帮苗民想要在京中滋事,只怕是响应苗疆动乱之举,圣上已经得悉此事,长宁候府没了可以再建,但苗疆之乱,绝不可再拖延,我已请命,择日便率兵出战。”
言修的话音刚落,厅中就传出惊讶的声音,柳氏说道:“什么,你要带兵去?”
“是,此患不除,国无宁日。”在南疆问题上,言修是主战派的首脑,谢国章亦然,听言修这般说,便一拍桌子,说道:“好,男儿当有此志向,圣上可应允了?”
主战派都是武将,主和派全是文臣,这段时间,文臣武将对南疆问题上有很大的分歧,主和派是太师为首,太师乃皇上恩师,又是泰山,皇上有心战,却顾虑太师,主战派曾多次提出出战,都被圣上压下,如今谢国章就问言修圣上是什么意思,若是圣上不允,臣子就算有报国之心也没用啊。
言修点头:“圣上已然应允,此番长宁候府被烧,苗民闯入我府杀人,此乃京畿重地奇耻大辱,圣上哪里肯咽的下这口气,纵然太师这回也无话可说,总不能连人家打到家门口还置之不理要求和吧。圣上已经同意让我领西山军营兵五万,择日开拔。然还有一事,想请岳父岳母帮忙。”
说完这些话,言修似乎也有些激动,真是没想到一场大火,居然将主战派们想了好长时间的问题一下子全都解决了,言修自然是有些兴奋的,只不过还没忘记一些小事,这才想当面诉说一番。
谢国章也是高兴,挥手说道:“但说无妨。你此去,我替你料理好京城一切事宜。”
言修先行谢过,又跪着转向了一脸担忧的柳氏,说道:“岳父岳母仁恩,然长宁候府已化作灰烬,内务府虽已承建,但从设计到动工,总需要些漫长时日,孩子们不能流落在外,便拜托岳父岳母代为照料,四个孩子在府上的所有开销,都由长宁候府一应承担,还请岳父岳母应承此事,方能断我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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