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的第一场雪,下的漫漫散散,一直到了入夜,雪花仍旧在清风中飞舞,不曾停歇。
顾妍夕和炎鸿澈用过了晚膳,二人携手依偎在一起,站在了殿檐下,一同望着灯笼下飘舞的雪花。
“澈,这么久了,玲珑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顾妍夕微微蹙眉,望着飞雪的殿门口,一直都未出现玲珑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着急。
炎鸿澈若有所思道:“或许,她去找了大夫人,看到小倾染觉得很开心,在那里哄着倾染玩呢!”
“不对啊,就算她平日里出门,到了母亲那里哄倾染开心,也会在我晚膳的时候回来,亲手为我布菜,今日真的好奇怪!”
炎鸿澈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顾妍夕倾披在身后乌黑的长发,劝慰道:“妍夕,你不必担心玲珑了,她一定会很快回来!你一天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却不担心自己,照顾好自己……”
炎鸿澈说道这里,将顾妍夕的肩膀拥在胸口更紧了几分,心疼道:“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朕看到你这样大您别人,却不关心自己,朕的心真的好心疼,心疼没有让朕的女人过上一天安心的生活。”
顾妍夕微微含笑:“生在帝王之家,哪有不让人操劳的事情?我能和你这样安然幸福的在一起,已经很满足了!”
炎鸿澈倏然间双手抓住顾妍夕的肩膀,将她扳到了身前,毅然坚定地望着她:“如果你是因为朕是皇上而感到担心和痛苦,那么朕宁愿放弃现在的一切,和你还有……”
他伸出手摸了摸顾妍夕圆翘的肚腹:“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归隐山林,过着那种简单幸福的生活。”
顾妍夕伸出了纤纤手指,印在了他的唇瓣之上,阻止他说下去:“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我的男人,我们孩子的父亲,是全天下最值得骄傲和令人仰慕的男人,只有你站的位置越高,我和孩子才会越高兴,因为你就是我和孩子的靠山,就是我们的一切,我和孩子都需要最强大的男人保护着我们。”
炎鸿澈听了顾妍夕的话,心中犹如熊熊烈火燃烧,不仅仅是现在的野心,还是他的志气,在这一刻都变得庞然起来。
他深邃的双眸微微眯起,暗不见底,内心却犹如一条巨龙在咆哮:这就是我的女人和孩子想要的生活,我一定要做到。
可他表面上却带着几分调侃之意,眉毛也一边挑起,似笑非笑道:“朕一直以为朕的女人是全天下最强悍的女人,比男人还要够有智慧,够有胆识了,应该不需要我这样的大男人做靠山和保护,今日从你的口中听到你说这样的话,着实让朕感到惊讶啊!”
顾妍夕从炎鸿澈怀中起身,瞪着他:“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足够强悍,不需要男人保护?难道你是说我是女汉子吗?”
“女汉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女中豪杰,与男人的胆识和气魄不差分毫!”
炎鸿澈听到顾妍夕气冲冲的解释,他竟然点了点头,很赞许道:“不错,这个女汉子的确很适合你,妍夕朕能有这样一个女汉子的皇后为妻子,还真是朕三生修来的福分!”
“三生修来的福分?你这是夸奖我,还是嘲笑我啊?炎鸿澈你……”
顾妍夕刚气冲冲地喊道这里,肚子突然绞痛了一下,她捂住肚子,对肚子里的孩子道:“臭小子,连你也跟父皇一路,不帮着你母亲啊?还踢我?在踢我就不生下你!”
呦!
她刚说了一句,腹中的孩子又在她的肚子里作怪,痛的顾妍夕皱起眉头,额头上都要流出了细汗。
炎鸿澈蹲下身子,伸出大手抚了抚顾妍夕翘起的肚子,对着里面的孩子怒声道:“你最好学乖点,在踢你母后,小心父皇打你!”
顾妍夕的肚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孩子没有踢闹她,这倒是让顾妍夕感觉到好惊奇。
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炎鸿澈对他说什么他都听,而她说什么,孩子总是不听话?难道这孩子真的和他父皇一路,等生出来后岂不是也跟着他父皇一起来气她?
“妍夕,看来孩子很听朕的话,这样也好!孩子以后怕朕,那就让朕来好好教育他成一位合格的皇家子嗣!”
顾妍夕撇了撇嘴,望见炎鸿澈朝着她献殷情的笑了笑,她真有种想将孩子从肚子里拽出来,将孩子和他父皇一起痛扁一顿。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月蝶从殿外跑了进来,来不及将头上和身上的雪弹掉,她神色有些慌张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去了大夫人那里,去找玲珑了,可是玲珑并不在那里,大夫人说了今天她根本就没有过去。”
顾妍夕一听,神情也跟着紧绷起来。
炎鸿澈伸出手,拍了拍顾妍夕的肩膀,想让她安心。
“妍夕,你放心好了,朕已经让寐生派人去找玲珑了,一定会将她找到的!”
顾妍夕深深吸一口气,可面上的神色并未缓解,她一直都心绪不宁,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和玲珑有关。
没多时,寐生也走进了大殿,他面上的神色紧张而严肃道:“皇上,皇后娘娘,微臣已经派人去找玲珑了,可是找遍了宫中上上下下所有的地方,都没有见到玲珑的身影。”
顾妍夕听到这里,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从炎鸿澈的怀中起身,问向寐生:“你可打听到,她是与谁见的最后一面?”
寐生犹豫了片刻,缓缓道:“要是微臣猜的不错,玲珑是与微臣见得最后一面!”
此话一出,炎鸿澈、顾妍夕和月蝶都不由得惊讶了几分。
顾妍夕问道:“你们是怎么见面的?都说了什么?”
寐生皱眉,如实禀报:“是玲珑找了微臣,她找微臣是想告诉微臣,她心里喜欢的人是微臣……但她不想因此羁绊了微臣的生活,所以选择放弃微臣,让微臣和清芝公主在一起!”
说道这里,寐生想起了玲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布满了面容,在漫天飞雪时,她与他深情的拥抱在一起……她的伤心和难过,在那一刻,真的敲击着他柔软的心,他那时就已经决定了,再也不想做出错误的决定,再也不想伤害玲珑脆弱的那颗心。
顾妍夕淡淡一笑:“没想到玲珑会这样做,明明她很在乎你,很喜欢你,却还是选择了祝你和清芝幸福的在一起!寐生,若是你真的不肯接受她对你的感情,那么本宫真的觉得你有眼无珠,辜负了一个女子对你真诚的一颗心。”
“微臣之所以向皇上和皇后恳请赐婚,正是微臣认清了玲珑对微臣的真心,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忽然抬眸,看向了顾妍夕道:“玲珑在与微臣道别之前,对微臣说过,她这一生能遇到皇后娘娘,能陪伴在皇后娘娘的身旁,已经很知足了。”
顾妍夕听到寐生这样一说,心里突然惶恐不安起来,玲珑怎么好端端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她真的是想不开了吗?
“你们在去找找玲珑,一定不要让玲珑出事!”
寐生等人领命:“遵命,皇后娘娘!”
寐生等宫人退离开了凤华宫大殿,待这些人离开了,顾妍夕让月蝶为她找来披风,说什么也要披上披风,到外面去找找玲珑。
炎鸿澈最懂顾妍夕的心思,他让满面焦色的月蝶去拿来了披风,他亲自为顾妍夕披上,他用他温热的大手包着她微微发凉的小手,两个人一同走出了凤华宫,在宫殿中四处油走,希望能找到玲珑的身影。
初雪依旧纷飞,下的很大。
入夜后,清风比白昼里的风更加的冷了,吹的人脸如刀子划过一般生疼。
炎鸿澈将顾妍夕身后的披风帽子为她向上拉一拉,为她遮掩住了寒风,还用温热的大手为她戳了戳已经发冷的双手。
“妍夕,外面风这样打,而且这样冷,朕陪你回凤华宫里等着好不好?这个时候若是玲珑已经回去了呢?你还在外面走来走去,岂不是与她错过了?”
顾妍夕知道炎鸿澈这是在好心劝她回去,可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有心情在殿中等着玲珑归来?
一旦玲珑在外面出了事,她怎么能心安呢?
一想到这里,顾妍夕将这种不祥的念头从头脑中挥去,淡淡道:“不必了,我总有种感觉,玲珑就在这附近,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看到她了!”
顾妍夕继续往前走着,宫中的巷子太多了,横七竖八的巷子,又满是各式各样的宫殿,让顾妍夕走的一时间有些花了眼。
炎鸿澈见顾妍夕有些疲惫了,让跟随在身后的软轿停了下来,劝顾妍夕与他一同上轿子,两个人坐在轿子里,一来可以休息下,二来也不耽误去找玲珑的去向。
就在拐弯处,突然迎面来了一个华丽的软轿,与顾妍夕的软轿差点碰个正着。
“你们是谁家的狗奴才,怎么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谁家的轿子,差一点冲撞了我们家主子,真是找死!”
对面跟随那顶华丽轿子的宫女,也不知跟随了谁家的主子,竟然很是嚣张,劈头盖脸的给顾妍夕这边抬轿子的宫人骂了一顿。
月蝶不大爱听了,走上前冷哼一声:“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轿子,应该睁开狗眼的人是你们才对!”
那宫女一听,忙朝着坐在软轿里面的人唤道:“主子,是皇上和皇后娘娘!”
“将轿子放下!”
那顶华丽的软轿在一声女子清冷的唤声后,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模样清冷,却别有一番冰美的韵味。
月蝶望到来者,不由得福身作揖,但心里实在对这个清芝公主,不大喜欢,可能是因为她和玲珑争夺寐生,她和玲珑要好,所以所情所感都跟随着玲珑,对这个清芝公主的印象并不大好。
清芝公主朝着月蝶温和一笑,接着走到了顾妍夕和炎鸿澈所坐的软轿前,朝着他们拜见。
“清芝拜过皇上、皇后娘娘!”
炎鸿澈一抬手,他们坐的软轿才被人缓缓的放到地面上。
他和顾妍夕相视一眼,炎鸿澈撩开了软轿上垂挂的珠链,望见是清芝公主,声色温柔道:“清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宫休息?”
清芝清朗一笑:“皇兄和皇嫂不也是没能入睡吗?因为今天飘了初雪,清芝实在不想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所以在外面走走,赏赏入夜的雪景!”
“一个人赏雪?”
“不然还能怎样?又没有找到寐生,我只好一个人赏雪了。”
炎鸿澈见清芝明明没有寐生陪着,却依旧这样乐观,并不抱怨,心胸如此的敞阔,让他不由得对清芝更加的欣赏:“清芝,寐生是有事所以不能来陪你!”
“清芝知道的,男人要承担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是日后清芝嫁给了寐生为妻,他天天因为宫事不能陪在清芝的左右,清芝也会和现在一样放宽心。”
顾妍夕听到清芝说着这些话,看似很温馨和满是憧憬,可偏偏在玲珑失踪的时候说这些话,让她觉得分外的刺耳。
“皇上,我们还有事要去做,就不要停留在这里太久了!”
炎鸿澈见顾妍夕蹙起眉头,显然对清芝的话有些不打爱听。
他伸出手将顾妍夕的手拉过,包在了手心,对清芝笑了笑:“清芝,外面风大,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多谢皇兄关心,皇兄和皇嫂既然有事就先离开吧,清芝在这里恭送皇兄和皇嫂离开!”
顾妍夕朝着清芝清冷的笑了笑,并没有表现一丝一分的友好之色,也不知道为何,从这一刻起,顾妍夕见清芝如同敌人一样,根本对她没有一分好感,之前对她的爽朗之气,颇为欣赏,这一刻也变得烟消云散了。
炎鸿澈将珠链甩下,软轿被抬起,刚要被宫人们抬走,突然寐生的身影出现在软轿前,他神色绷紧,像是在强忍住些什么,要对炎鸿澈和顾妍夕禀报事情。
清芝见到了寐生来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故意身子一歪,倒在了寐生的怀里。
“清芝公主,请你起身!”
与清芝想象的不同,她以为寐生会说出一句关心的话,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他不冷不热的一句,如此陌生的话语。
“寐生,本公主头好痛啊!”
寐生将清芝从身前推开,看了一眼清芝的婢女华茜,吩咐道:“将你们家公主送回芝华殿,找太医为公主好生瞧瞧!”
清芝被寐生几乎推进了婢女华茜的身前,急匆匆拦在了顾妍夕和炎鸿澈的软轿前,双膝跪下,神色沉痛道:“皇上,皇后娘娘,微臣听宫人说,有人看到了玲珑被人带到了御花园中,想必玲珑被人挟持了,就在御花园某处,很快就能找到。”
“好,寐生去找侍卫首领李广,多派些侍卫在御花园中找找,一定要将玲珑找到!”
“遵命,皇后娘娘!”
寐生领命后,转身匆匆离开,连看都未曾看被推进婢女华茜怀中的清芝一眼,清芝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牙齿在口中紧紧咬磨了几声,面上却毫不改变颜色,依旧是一副清朗温和的气色。
她从华茜的怀中起身,冷冷扫了华茜一眼,但言语却依旧温柔道:“我们回芝华殿吧!”
“是,公主殿下!”
清芝走回了华丽的软轿,被宫人们抬着离开了巷子拐角。
而顾妍夕也不想去探究清芝刚才说那些话的用意,只想早点看到玲珑,找到玲珑,这样她才能安心。
“皇上,我们……”
“我们回凤华宫中等着,寐生和李广他们去了御花园找玲珑,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顾妍夕深深吸一口气:“不是不放心,而是我太害怕有人会伤到玲珑!皇上,我们还是先去御花园里找找玲珑吧!”
炎鸿澈拗不过顾妍夕,也只好按照了顾妍夕的话,和她一同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赶去。
到了御花园的门口,软轿停了下来,炎鸿澈先下了软轿扶着顾妍夕的手臂,一同进了御花园中。
“啊!”
飘雪的墨色深夜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女子惨烈的尖叫声。
顾妍夕一颗心都随着这声惨叫声,跳了两跳,不安的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炎鸿澈的手臂,寻着声音的出处望去。
“皇上,我们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妍夕,别担心!我们这就去看看!”
炎鸿澈扶着顾妍夕一同朝着凉亭湖泊的方向赶去,待来到了湖边时,顾妍夕望见一干宫人将湖岸的一个处围的水泄不通。
她的心徒然一抖,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厚厚的积雪压在了她的心口,好痛好难受。
炎鸿澈见顾妍夕双眸惊睁,神色紧张,不由得劝慰道:“别担心,一定不是玲珑,玲珑不会有事的!”
顾妍夕一把推开了炎鸿澈扶她的大手,心口剧烈的猛跳着,脚步有些歪斜,朝着人群之中快步走去。
她心里一直这样念着,不是玲珑,一定不是玲珑出事的!一定不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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