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几个黄毛正在喝酒,看到有人进来,将酒杯抵在嘴边,斜眼看了他们几眼,然后不紧不慢地仰头把酒灌下去。
其中那位最显眼的,脖颈处纹了一条张牙舞爪的蛇,一直钻到衣领里。
“坐,”沈捷招呼说,“来打啤酒?”
东西两楼赫赫有名的老大哥坐在一起,那肯定是要喝一顿啊,沈捷脑海里都能够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他们吃着菜,喝着酒,追忆追忆自己当大哥的那些年。
然后他就听到谢俞说了三个字:“矿泉水。”
贺朝合上菜单,也说了三个字:“西瓜汁。”
沈捷:“……”
沈捷这人屁话奇多,贺朝在他的衬托之下竟也显现出三分高冷,谢俞觉得他跟周大雷两个人凑在一起去说二人转。
“我们班老师,私底下不是开那个补习班吗,不知道被谁给举报了,捅去教育局……”
沈捷说得正起劲,旁边一个人走过来,大概是喝高了,起身的时候不是很稳,撞了他们桌一下,正好撞在沈捷身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有点晕。”
那人道过歉,跌跌撞撞往右后方的洗手间里走。
贺朝突然撂了筷子:“等等。”
那人脚步一顿。
贺朝起身,慢慢悠悠朝那人走过去,神色冷下来:“怎么回事儿你?”
“朝哥,没事,不就撞一下么,”沈捷劝,“……你这喝西瓜汁怎么也能上火。”
谢俞抬头,看到那个脖子里有条蛇的放下酒杯,还对身边几个人使了眼色。
贺朝说:“傻屌,你才让我上火,你摸摸自己口袋,少没少东西。”
沈捷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摸口袋:“我钱包呢……”
谢俞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又夹了一筷青菜。
“很会搞小动作啊,业务相当熟练嘛。”
贺朝说着抬手将衣袖撩上去,露出一截手腕。
然后他靠近那人,然后伸手去摸他口袋,果然摸到一个软皮质地的东西,那人下意识想摁住不让人抽出来,贺朝说:“我他妈只说一遍,撒手。”
“哥们,误会吧。”身上带蛇的黄毛言语中含着几分威胁,意思是趁现在给你台阶下,顺着爬下去就当这回事没发生过。
贺朝笑了,挑衅道:“那你可能是误会了误会这个词。”
于是脖子里纹了条蛇的那位摔了筷子,带着弟兄站了起来,七八颗黄毛脑袋,看着阵式还挺浩大。
沈捷看看自己的阵营人数,都想对贺朝说:算了吧我钱包里也就十块钱……
这么几个玩意儿,贺朝压根没看在眼里,但是气势还是要摆出来,他冲谢俞喊了句:“老谢,过来!”
气氛剑拔弩张,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沈捷外强中干,别人看着他整天跟贺朝混在一起,以为他也是个厉害角色,其实他打架不太行,贺朝也没指望他。
然而备受瞩目的谢俞还在挑鱼刺,他握着筷子,仔仔细细把鱼刺一根根挑出来:“你们先打,等我吃完。”
沈捷:“……”
贺朝:“……”
谢俞今天心情好,不想杀生,可是架不住总有傻逼主动凑上来送人头。
“怎么,瞧不起我们?”黄毛走到他们桌面前,直接把那盘鱼给掀了,又踹了下桌子,没踹翻,又去踩地上那盘鱼肉,“吃,我让你吃,跪下来舔着吃。”
谢俞:“……”
“你好歹留个人头给我。”
出了金榜饭馆的门,贺朝还在说跟谢俞一起打架体验太差:“有你这么抢人头的吗,我打得好好你非把人拽走了打。”
谢俞说:“你太慢了,你那叫打架吗。”
三个人蹲在路边,沈捷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点上冷静冷静。
刚才那个屠杀场的画面实在是太震撼。
他在心里把绝对不能惹的人物名单又调整了一下,决定把谢俞排到疯狗前面。
贺朝打架,走的是凌辱风,慢慢虐,期间还会发动言语攻击,刺激刺激对方,能让人萌生出一种求给个痛快的念头:“你还是打我吧求你狠狠地打我”。谢俞就不一样了,二话不说招招毙命,撂人跟撂白菜似的。
贺朝说完又对沈捷说:“你看看你钱包,少钱没有。”
沈捷把钱包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给他们看:“都在,没少。”
一张十块。
崭新的。
“……”
“就这点钱?”贺朝觉得自己白费那么大力气,“就这点钱你早说啊,偷了就偷了。”
谢俞也说:“就他妈十块?”
沈捷:“我也想说啊,不是没有机会吗!”
又聊了一阵,沈捷看看时间,得坐车回家,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往公交车车站走:“谢谢两位大哥仗义出手,替我保住十块钱。明天见了,再不回去我屁股得被我妈打得开花。”
天已经黑了,路灯一盏盏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