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苏弈和赵氏夫妻二人,终于带着孩子赶回了京城。
儿子和孙子要回来,顾充连着两日心情都很好,对着太夫人和何氏,也是罕见的笑颜。甚至还问了问苏峦的功课,又见过一趟开封尹夫人。
那边已经传了消息,说苏弈一行人傍晚时分到。用朝食时,顾充一面喝着养颜的薏仁粥,一面笑道:“晚上让厨房晚一些传饭,等你阿兄回来再说。”
顾充出身名门,自幼教她礼仪的都是宫中得力女官,傅母曾做过尚宫。她从小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今日用饭时说话,显然是心情好到了极致才会如此。
“好。”苏移光点了点头,看着她娘,歪着头问:“那晚上在哪用?”
顾充放下薏仁粥,吃了一口酢肉,说:“自然是去萱安堂用晡食的,你阿兄阿嫂这么大老远的回来,怎么能不去拜见拜见太夫人?若是不拜会拜会,你阿兄阿嫂肯定是要寝食难安。”她对着苏移光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点事都不懂?”
苏移光懵懵的点点头,“好、好的,我等会先让人去跟厨房说一声?”
她阿兄阿嫂不给太夫人请安会寝食难安?这话说出去,恐怕李太夫人自己都不会信。都说老儿子大孙子,然李太夫人对苏弈感情并不深厚,只有偶尔高兴时,才会表现出些许慈爱之心。
苏弈对李太夫人一向恭敬,嘘寒问暖不断。不论太夫人说什么,他都是笑着说好,发脾气他也不恼,外人见了无不夸赞他是纯孝之人。
然而只有魏国公府的人知道,苏弈对太夫人的态度,跟对案上供着的没什么区别,
苏雁道:“母亲,我下午要去一趟萱安堂,太夫人昨日说腿疼,我去给她捶捶腿。”
顾充满意的点点头,“你们做晚辈的,是该如此孝顺。”她瞪了一眼苏移光,“你瞧瞧阿九,再看看你。”
程姬在一旁布菜,听到这话,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生怕眼前那小祖宗不快。她心里祈祷着夫人可千万别再拿阿九跟十二娘比较,俩人小时太夫人时常拿阿九来说十二娘没教养,指桑骂槐顾充这个做国夫人的养孩子不行,还不如她一个妾生的。
十二娘听了自然不高兴,连着捉弄了阿九好几回,还是被顾充给拦住了。程姬一面伺候顾充漱口,一面担着两分惧意。
苏移光却只撇了撇嘴,没说话。谁都她娘说的不过是场面话,说给众人听的,他们要是真这样做了,才能让她娘呕死。
宗祁这几日一直都在宫里,太后舍不得他,说好多年没一起过过年,只有晚上才放他回赵王府邸歇息。
申时,他和一众勋贵子弟从皇宫的演武场出来,墨发一丝不苟的束起,一根虎首羊脂玉导簪贯过玉冠。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玄色外衫,腰上系着蹀躞带,额上却冒着一层薄汗。
一名着绿袍的青年笑道:“世子射箭可真厉害,十发有九发命中靶心的。”
宗祁微微一笑,谦逊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他自五岁起便开弓,当初教他骑射的人是先帝。
先帝一来是对太子没有子嗣的担忧,二来即便将来不是宗祁坐上那个位置,他也想好好培养宗祁,让他能够为大燕守卫河山。因为疏忽,嫡次子已经养废了,怎么说都是自己嫡子,先帝可不想赵王这一脉就这么代代废物下去。
那青年又道:“世子可会打马球?我家有一处马球场,过几天大家可以过来一起打马球。”宫里也有马球场,但这段时间有禁军比赛,他们能打的时间很少。
“好。”宗祁点了点头,众人也跟着应下。
顾太后正在听小宫女给她念《心经》,看宗祁穿着单衣进来,一下子被吓得坐直身体,忙让宫侍去给他拿衣服。
宗祁无奈道:“祖母,我刚从校场出来,不冷。”
顾太后自然知道他年轻、火气重不怕冷,却仍是不放心,一定要宫女取出外袍让他去换上。
为了不让太后担心,宗祁勉强忍着热穿了一件大氅。
晚间,众人来庆寿宫用晚膳,皇帝也在。
“豹奴,你过来。”宗广对着宗祁挥了挥手,示意他跟进去里间。
顶着宫中众人的目光,宗祁神色如常的跟着皇帝进去,坐定后,问道:“官家唤我进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商议?”
宗广点点头,“算是个要事吧。”
他凝着宗祁看了许久,忽道:“豹奴,过完年,我打算给你个爵位。”
宗祁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问道:“官家想给我什么爵位?”
“郡王。”宗广闲散的靠在身后的凭几上,“跟你原本的亲王世子平级,只不过是正式的爵位,而非嗣王,以后我让你在京中办事行走,比较便捷。”
宗祁直起身,揖道:“谢官家。”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皇帝的用意所在。
皇位他本便没什么兴趣,是被多方角逐着架上来的。若是皇帝将来有亲子,他要么能辅政,要么被厌弃。一个曾经做过皇位继承人的堂兄,别说皇帝,就是将来的太子都不会容下他。
若是能先做郡王,大不了将来继续让他承赵王爵,双方都避免了尴尬。
宗广笑了笑,指着他道:“在我面前,你何必这么客气生分?你小时候调皮,还拔过我胡子呢!”
宗祁只道:“礼不可废,小时候不懂事,如今大了,自然不能如此。”
宗广轻啧一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这么多废话。咱们出去用饭吧,你祖母和伯母还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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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弈等人酉正才回府,魏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等着,一直没用饭。
等的不耐烦了,李太夫人问道:“三郎这孩子该不会还在路上吧?”
顾充淡声道:“太夫人爱惜晚辈,一定要陪着用膳,您愿意等他们,是他们的福气。就算是为着太夫人着想,应该也快到了。”
李太夫人张了张口,满脸的不高兴,她什么时候说愿意等他们了?还不都是被顾充给逼的?然而这种情境下,已经被顾充给安了个爱惜晚辈的名声,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不愿意等?
如此权衡下,李太夫人只能忍着气等。好在顾充不是折磨人的性子,让人上了不少茶水点心。
直到苏弈等人回了府,顾充才下令让人摆饭,苏移光也松了口气。
赵氏脸上挂着笑,光瞧这模样,便知道她母亲定是已经大好了,顾充遂笑问道:“阿赵,你阿娘可好些了?”
赵氏回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士说再静养三五个月,便没什么大问题。”
李太夫人捻着手中珠串,道:“阿赵怎么不在老家多待些日子,等你母亲好全了再回来?”她巴不得她这辈子都别回来。
苏移光撑着头说:“还不是因为这么久没见到太夫人,阿兄和阿嫂心中挂念,才赶了回来。”
李太夫人抽抽嘴角,这会俩人挂念她?
赵氏和李太夫人的恩怨由来已久,当初赵氏和苏弈刚成亲没多久,她就想让苏弈纳自己本家侄孙女为妾室。对这一来就给自己添堵的半个祖母,赵氏自然不喜。
然而李太夫人却不这么想,赵氏当初进门几个月都没消息,她分明是在帮他们俩人啊!也太不懂事了些。
看着太夫人尴尬的神色,苏移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转而跟苏雁商讨明日上元时出行的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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