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和叔母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苏移光单手撑在扶手上,托住自己白皙的侧脸。
她虽笑着,众人却能从她那双桃花眸中,发现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凶光。
李太夫人再也维持不住得体的微笑,深吸一口气,又逐渐放缓自己的语调:“蛮蛮,咱们何必闹成这样,毁你姊妹名声作甚?大家都不好看啊。阿九是你亲姊,就算你不为你十一姊着想,你也得为阿九、为苏家想想呀。”
苏卓序的书房平日只许长子苏弈和苏移光进,她有心怀疑苏移光话中真假,然而瞧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疑虑顿减。在今日之前,李太夫人从不知书房有信件这回事,现下听说了这个事,抓心抓肝的想要探知一二。
然而,她进不去她儿子的书房。
进去了也不知该从哪里找起。
苏移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毁的又不是我的名声。”随后轻轻踢了一脚端坐着的苏雁,“这么好的个法子,你愿意不?”
苏雁轻咳一声,霎时霞飞满面,香腮晕粉,半羞半笑的说:“只要祖母和叔母愿意......我能有什么不愿意的?咱们做晚辈的,最主要是让长辈们高兴。”
苏移光赞同的点点头,轻叹道:“你长这么大,总算懂事了些。”哪有什么书信?不过是仗着他们进不去那书房,说来忽悠这二人的罢了。不过她们和宋家要是真这么干了,她也能生造一封书信出来。
活了十四年,她从未被人这样欺侮过,既然有人不让她快活,那二房同宋家谁都别想好过。
李太夫人皱着眉,细想她这么做的可能性有多大,右手搭在榻边的扶手,几根手指轮换着轻轻敲动,侧首以目示意何夫人,想要得到些讯息。何夫人听着这敲击声,只感觉自己手脚发抖,浑身轻颤。
她信!她信十二这死丫头真的做得出来!
苏移光幼时可是能因为小十一拿了她一个和田玉瓶玩,就能将十一按在地上打的性子,半分世家小娘子的规矩都没有,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权衡半晌,李太夫人无力的挥了挥手,“这个时辰了,你们俩姐妹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好。”苏移光依言起身,眸含笑意,“我等着叔母改日跟我商议此事。”
走出几步后,转头望向苏雁,“走了。”
何夫人现在就是后悔,十分之后悔,她就不该听信老太太鼓动,说大房的人都不在,今日巴巴的搞这个事出来。不仅事没办成,还平白吃挂落,丢脸丢成这个模样。要不是老太太还在上头坐着,她恨不得赶紧溜回自己院子算了。
想到这她又有些不忿,这事明明是老太太拉着她做的,说好了出事老太太自己担着,结果最倒霉的还是她。要她说以后也不能轻信老太太的话,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婆母,还真能担后果?
老太太担不了,总得找个人让苏移光出气,她不就是个现成的人选?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何夫人起身笑道:“都是叔母的不是,不知是被哪门子猪油蒙了心,竟干出这事来。”
苏雁微微低头,“叔母说的哪里的话?叔母是长辈,怎会有过错?是阿九不好,惹得太夫人和叔母烦忧。”
“你这孩子可别这么说。”何夫人浅笑道:“叔母那里有几对耳珰,最适合你们这个年纪,改日给你送过去。”
苏雁摇头推拒,“我哪里能要叔母的东西。”
“真啰嗦。”苏移光倚在门框处,斜睇屋内众人,绛纱裙在昏黄的烛火下流光溢彩,随意道:“叔母给你你就接着,这么点子东西都推来推去,瞧着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何夫人突然一阵肉痛,她是准备说说而已,九丫头也拉不下脸来要她的东西。可她怎么就忘了十二这貔貅性子,就算她钱多得花不完,可什么东西摆到她面前了,还能让你完好无损的拿走?
没见过世面?听起来她是在说九丫头,实际上谁不知道苏移光是在暗讽她几个耳珰也好意思送。
苏雁恍然大悟,“好......那便多谢叔母。不消劳烦叔母亲自送来,我明日过去取便是。叔母送我东西已是破费,哪能再劳动叔母。”
何夫人勉强笑笑,“行,你明日来。”
苏移光撇撇嘴角,抻了个懒腰后也不管这几人如何想的,直接向自己院子行去。
夜色笼罩下的东京城,显得格外静谧深邃。褪去白日的繁华热闹后,京城与别处,似乎并无什么不同。
一样有着豪奢的官邸,一样有着居民区鳞次栉比的宅院。所不同的,大抵便是那引得无数人神往幻想的瑰丽宫城,以及皇城中天下士人皆景仰的大庆殿和错落排布的官邸。
宫中各处零星点着灯,紫宸殿内的宫灯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地面上投出漂亮的弧度。殿内四下亮着烛火,又兼之夜明珠的辅助,使得整个紫宸殿内亮如白昼。
这里是天子的居所,此刻天子正在这里召见他年轻的子侄,俩人相对而坐。半晌后,天子问道:“你父亲可好?一路行来可还顺畅?”
宗祁长跪而起,答道:“父亲一切安好,也让我代他向官家问好。除去路上突遭风雪,很顺利。”
宗广点了点头,“他也两年没来过京城了。”兀自感慨一番,他笑道:“你祖母念叨你许久,同我一起过去一趟。”
宗祁跟着他一同起身,俩人一前一后的往后面的庆寿宫行去。
“宫门已经下钥,你今日留在宫中,皇后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住处。”宗广在前面说着安排,又道:“往常这个时候,你祖母和伯母早就睡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庆寿宫。守在门口的宫侍想要通传,宗广却摆了摆手,领着宗祁径直进门。
顾太后正在屋内同林皇后说话,商议着给孙女做衣服,顺带听皇后说着宫中近来的一些趣事。在听到底下一些嫔妃相争时,不禁厌烦的皱了皱眉头,却又不着痕迹的松开。
她儿子什么德行她倒是晓得,心里一面埋怨皇帝弄这么多人在宫里又不好好管束,跟养一群祖宗似的。一面也嫌弃林皇后能力不够,她都手把手教了这么久,还是不能完全压住下面的妃子。
“这几个明日都不用出门了,在自己宫中反省反省,等过年时再说。”宫中妃嫔莫不以陪同太后礼佛为荣耀,突然被太后亲下旨意不许同去,还被禁足,光自己心中的害怕都够受的。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顾太后笑问道:“可是大郎和豹奴来了?”
身边女官刚从院中小跑回来,脸上挂着笑,回道:“正是官家和世子来了,都快进殿了!”
话音未落,果然见皇帝同宗祁二人入内。皇帝穿一身玄袍,身后跟着一名剑眉星目的青年,长身玉立,如风中劲松。
看到许久未见的孙子,顾太后忍不住抚了抚他的肩膀,叹道:“长高了。”
林皇后笑道:“都这许久了,哪能不长高?阿朗不也是一天一个样的。这孩子倒是越发像母亲和他阿娘了。”
顾太后这才凝神去看宗祁的眉眼,恍惚间发现竟真是如此。宗祁从前便有几分像她,面容柔和精致,若是穿上裙袍,不注意的还真要以为是女郎,原以为大些就不像了,这几年倒比过往更甚。只是他周身的的寒冽,令人无从发现他样貌中的柔和。
宗祁坐在顾太后身侧,问道:“祖母身体如何?上次信中说在吃药,如今可好了?”他虽常年在赵地,京中太后等人却时常去书信,故而他对宫中之事,倒是知晓不少。来京前太后去了一封信,告知他京中一些人情来往和宫中众人情况,又说自己这几日在吃药,叫他注意身体。
“最近没在吃。”顾太后揉揉眉心,“年纪大了,养身体的汤药总是断不了的,你也无需担心。你俩个妹妹今日去了魏国公府,等回来了让她们来见你。”
宗祁抿了抿唇,“那倒是巧了,刚才进宫前正好碰上了她们。现下京中天气愈发冷,祖母要多爱惜身体。”
顾太后瞧一眼宗祁的衣着,摇头而笑:“你这孩子真是,穿的比我少还说我了。”想起明日要出门的事,她又叹道:“原先说你中旬才到,我从天青寺回来那会刚刚好。哪想到今日就到了,我到时早些回宫。”
宗祁给太后倒了一盏清茶,温声道:“是路上大雪,延误了消息。我们怕雪更大,便匆忙赶路,好歹是避过了昨日那场风雪。若是还在阳谷那边,必定是要被困住数日。”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确实是太后从寺中回来的时间到,然而路上雪下得越来越大,再不走快些,只怕要被困住,只能疾行。
顾太后靠在凭几上,柔声说:“到了便好,明早过来我这用朝食。时辰已晚,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
发现太后面露疲色,几人不敢耽搁,起身告辞。宗广指了一名女官领宗祁前往住所,自己却未曾离开庆寿殿。
“你怎么不走?”顾太后瞪了一眼坐在原处的皇帝,眉心微拧。
宗广呵呵一笑,“阿娘有话想说?”他先前便感觉到太后几次对着他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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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人:她也太不要脸了叭!
蛮蛮:不想跟叔母见外^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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