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一位掌握全局的祖母（下）
早晨，昨夜点着的灯火已经燃尽，坐在圆桌前的叶月萌还在努力地写着。用了一晚时间写话本，她眼下一片乌青，看着满脸疲惫。
她忍住了想睡的冲动，打了一个哈欠后尽快地将最后一笔写完。完成了最后一笔，她赶紧将她的手稿整理好交到了在门外候着的降霜手上。
见到叶月萌出来了，降霜低着头道了声：“世子妃。”
和她一样一晚上没休息的降霜脸色也有些差，她将手中的纸张全都交到降霜手上。“这是最后一批了。劳烦降霜姑娘了。”
降霜回道：“这是降霜分内之事。”
说完后她就离开了。
何桓升回来时恰巧和降霜擦肩而过，他朝着降霜的手上一瞥就看到了叶月萌的手稿。待他把早点一一摆上桌，见毛笔已放在笔架上时才开口：“写完了？”
“嗯。”叶月萌有些困难地点着头。
想到了他们成亲那一夜叶月萌也是一夜没睡，最后那一脸疲惫的样子和现在真的是有的一拼啊。
他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叶月萌的头，“夫人辛苦了。”
他将粥送到叶月萌面前，“将粥喝了就歇下吧。”
叶月萌打了个哈欠，“待会儿不用陪表妹去书铺吗？”
何桓升微微笑着，“不用了。有的是人想陪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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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书房。齐梓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靠在罗汉床上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只见所有人都睡的很沉。
她站起了身子，身后却传来窸窣之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肩上滑落下来了。
齐梓妍转过身子就见到一件外衣搁在了罗汉床上。她将那外衣拿起，比划了一番，在看向一旁正在圈椅上熟睡的宁王就朝着他走了过去。
她并不觉得自己穿得单薄，宁王还偏偏要给她披个外衣……她看着现在宁王的衣服反而觉得他穿得有些少了。
她踮着脚尖悄悄地走到了宁王的位置，想把他的外衣给他披上。没想到，她才刚俯身，那原本应该在圈椅上熟睡的人猛然睁开了眼。
就这样，宁王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齐梓妍的眼眸。齐梓妍顿时身体一僵，保持着要给宁王披外衣的姿势。对视了片刻，宁王这才笑出了声：“你这是在关心我？”
他看着齐梓妍手上的外衣，眉目中带着少许的笑意。
齐梓妍看着自己僵在原地的双手顿时手足无措，她直接将手上的外衣扔进了宁王怀中。见宁王还是笑眯眯地盯着她，她目光顿时错开有些慌乱道：“谁……谁关心你了？别乱说。”
恰好这时降霜推门而入。见到醒来的只有齐梓妍和宁王两人，她便放轻脚步朝二人走去。
“见过宁王殿下，见过表小姐。”
齐梓妍看着她手上的一叠纸问：“这个是……”
“回表小姐的话，世子妃说这是最后一批了。”
齐梓妍看着这次送来的手稿没之前多就先接下了。待降霜离开后，齐梓妍才走回罗汉床那里，拿起毛笔就打算抄写。
不料眼前的手稿却被宁王拿起，“还没审一遍呢，抄什么抄。”
虽然这话听着有些责怪的意思，但齐梓妍莫名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宠溺。
等等？……宠溺？
齐梓妍眼看着宁王从自己面前拿走手稿也没多大反应。她抬眸就见到宁王正在仔细地读着纸上的内容。读着时，他的眉头紧锁。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审阅这些内容时是何其认真。
意识到自己看着宁王失神了，齐梓妍连忙出声：“审完了没？”
“嗯。”宁王点着头，将手上的手稿都放回茶几上。他站起身子，齐梓妍以为他打算离开就没理他自己开始动笔抄写。
不一会儿的功夫，宁王又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支毛笔。齐梓妍盯着那支笔顿时一怔：“你这是……”
宁王从茶几上拿过一张新的宣纸，看着那手稿就动笔道：“陪你一起抄。”
齐梓妍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抄写顿时有些心软，就朝罗汉床内挪了挪。“过来坐吧。”
宁王看着那被空出来的位子，微微笑了笑。等他坐到齐梓妍身旁时，齐梓妍这才‘咦‘了一声。只见她将宁王抄写的内容微微挪到自己的面前笑道：“还挺聪明的。”
纸上，宁王抄写的和叶月萌手稿上的字迹一般无二。早在一开始抄写时，齐梓妍和齐飞就说好了要临摹叶月萌的字迹，这样做印刷术的时候才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齐梓妍和齐飞虽算不上文采出众，但在临摹这方面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齐飞，每次齐梓妍让何桓峥帮忙算账的时候，齐飞都会模仿何桓峥的字迹帮他把一半的工作做完……当然，前提是何桓峥得用银子收买他。
而轻舞姑娘身为宁王的暗卫，临摹这点小事倒是难不了她。
临摹……
这一想到临摹，齐梓妍原本笑着的嘴角浅浅下垂。眼神失去了笑意，变得有些严肃。
当年坠龙谷之变，宁王假借她的名义给众多武林中人发出了消息。这件事原本她是不知情的，但收到消息的人中有人认出了那不是她的字迹……
也不是说字迹很不一样，而是那冒充她名义的人临摹出的字迹和她本身的字迹稍有偏差。
可她看着宁王临摹叶月萌的字迹，这一看就是个高手……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当初又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除非……是有人故意留下线索，想让她赶到坠龙谷。而她刚赶到时见到的情景就是宁王的剑刺在了一名少林弟子的心脏处……
这样想来，或许她还真的错怪了宁王了。
看着齐梓妍的变化，宁王关心地问了句：“怎么了？”这刚才还带着笑脸夸他，怎么一下就……
齐梓妍摇了摇头，将手上的纸推到宁王面前淡淡道了声：“没事。”
宁王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狐疑，但看了齐梓妍一会儿见没有异样就开始继续抄写。
齐梓妍手上虽是在抄写话本的内容，但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在这个状态下，她突然鬼斧神差地唤了一声：“元瑞。”
她已经，好久没叫过这个名字了。
元瑞，宁王的名讳。全国上下再也无人敢唤的名讳。若是今日叫这名字的人是别人，那说不定早就被人拖下去好好惩戒一番了。但偏偏叫他名字的人是齐梓妍。
那个他最希望能称呼他姓名的人。
在他的印象中，自从三年前的事发生后，他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到齐梓妍了。隔了这么久，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上次皇宫的宴席。那次，齐梓妍只会唤他宁王殿下。
突然听见齐梓妍这般唤他，宁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抬眸，眼中尽是说不清的惊喜。
见到宁王有了反应后，齐梓妍抽出一张白纸放到他面前淡淡问道：“你可了解我的字迹？”
宁王顿时一愣：“见过几次，但也不是很熟悉。”
他和齐梓妍相处的那段时间，也没见过齐梓妍写多少字。所以虽然见过但现在隔了几年多多少少也不一定记得清楚。
听完了宁王的答复，齐梓妍速速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你试着模仿我的字迹。”
宁王看着那白纸上写着：素衣仙子。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许久道：“这个……不是你的字迹。”
这咋一看虽然和齐梓妍的字迹相似，但仔细一看有几笔和他印象当中不一样。齐梓妍的字迹很是娟秀，但那几笔却透露着一丝刚劲。与其说像齐梓妍的字迹，不如说是有人想模仿她的字迹但仿得不像。
宁王说出那句话后，齐梓妍就一直沉默不语。看着对面一声不吭的齐梓妍，宁王直道：“你休息会儿吧。我来抄便可。”
如果他没有猜错，齐梓妍应该是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件事……
齐梓妍将双眸抬起，对上宁王的眸子时眼里带着疑惑之色。虽是如此，她还是没有推脱宁王的要求。
她就坐在罗汉床上，再往里面挪了挪给宁王空出了更多的位子让他有足够的空间抄写。她将胳膊靠在茶几的一角，用手支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宁王在哪儿抄写。
只见她身旁的人不急不忙地下笔，书房里寂静的不像话偶尔能听到换纸时纸张发出的声音。
尽管他们的位子离窗有点远，但从齐梓妍的角度看来，此时正照耀得灿烂的阳光正照射在宁王的身上。在如此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她身边的人显得异常温柔。
这样寂静的相处就像他们三年前一样。就算什么话都不说，周围的气氛却也不会尴尬。
齐梓妍看着宁王突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的话，也挺好。
从宁王看出来那不是她的字迹开始，她也许就应该相信当初借她名义发出消息的人不是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就传来了微微的声音。宁王将笔放置在笔架上，转头一看就撞进了齐梓妍那专注的目光。
原来……她一直在看着他吗？
宁王嘴角勾起，笑容温柔如水一般。“好看吗？”
齐梓妍：“……”
她想说一声好看，但无奈有些说不出口就干脆将头转了过去。她干咳了几声才有些不自然地道：“既然都抄写完了，那我现在就带着这些手稿去书铺。你也一起吧。”
也不管宁王听清了没，齐梓妍就跨过宁王的位子从罗汉床上跑了下来，眼疾手快地拿起手稿就向外头跑去。
宁王看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笑着追上去：“等等我！”
二人走了不久，何语夕就到书房来看看情况。刚踏入书房就见到所有人都熟睡的情景。她大概扫了一眼，没有见到齐梓妍和宁王心中自然也猜到了几分。
她走到君临泽身旁，轻轻地晃了下他的身子就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君临泽清醒后看了看书房就问道：“咦，梓妍表妹和宁王呢？”
何语夕摇摇头：“也许是出去了吧。”
毕竟她来的时候连叶月萌的手稿都没见到，十有□□是两人去书铺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好吧？”
何语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昨夜很早就歇下了但到现在还有感觉有些疲惫。脸色自然也不太好。
“可能是最近休息的不好吧。”
君临泽点点头，“回头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吧。”现在这种时刻，他可不希望何语夕因为太过累而出什么事……
何语夕点头，算是同意了君临泽的意见。她道：“早点都好了。把他们都叫起来，一起吃吧。”
说完，何语夕就到大厅等着众人。不一会儿，之前还在书房的一群人就来到了大厅。
其中洗梳最快的当属轻舞。来到大厅时，她早就将自己那一身轻便的装束换下。此时的她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简单的发髻加上一些小珠花做为点缀，合着她身上那件藕色绸缎长裙让她看起来多了些温婉。
这样的变化让何语夕很快就注意到她。“轻舞姑娘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轻舞以袖遮面娇笑，“王妃说笑了。这点掩人耳目的小伎俩轻舞还是懂的。”
自从昨晚降霜第一次进去书房送手稿开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地决定防着玉巧。但他们也不知道玉巧什么时候会察觉到府里的变化。除此之外，还得防着一些府里的人。
毕竟没人可以确定遗诏的事情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
何语夕记得她昨日看到轻舞时，轻舞可没带什么其他衣物过来。“这衣服……”
“是我让轻舞姑娘换上的。这是我们铺子里的新衣裳。前几日姐姐刚拿回来准备送人，我就先送给轻舞姑娘了。珠花也是我们铺子的。”
何语夕有些惊讶地看着说话轻描淡写的齐飞。她的表弟……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君临泽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挑了挑眉直问：“这些……都是你送轻舞姑娘的？”
齐飞一脸正经地解释：“所有的账都从我这里扣。反正待会儿别人问起来，就说轻舞姑娘是来找大表哥的。”
原本吃饭吃得正香的何桓峥抬起头一脸懵：“？？？”
轻舞也点头附和，“今早何大少爷清早突然将奴家从轻云楼里请出来。奴家也不知道大少爷想要干嘛呢。”
说完，还给何桓峥抛了个媚眼。那媚眼如丝顿时让何桓峥的脸冷了下来。
齐飞听了后满意一笑，他看向何桓峥问：“所以大表哥请轻舞姑娘过来是想……”
已决定和骆婵定亲的何桓峥自然也不想找个让人误会的理由，他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想让轻舞姑娘以后别再缠着在下。在下如今已有心仪之人，辜负了姑娘多年还忘姑娘莫要见怪。”
对于这个答复，轻舞还是很满意的。她笑眯眯地将手自然地伸向哪些银票。边收入怀中还边带着哭腔道：“奴家只恨自己和大少爷的缘分太薄。无法服侍在大少爷身旁，奴家心中很是心疼。但愿能如愿，和心仪之人常相厮守。如此，轻舞便是满足了。”
那声音倒是凄惨，说完了轻舞还拿出了个手绢往脸上擦了擦。虽然是假的，但在座的人还没有不佩服她的。说的跟真的似的。
看着此时双眼微湿的轻舞，何桓峥心中没有激起一丝怜意反而是咬牙切齿地看着轻舞收入怀中的银票。
虽说做戏做全套，但如果轻舞不收下银票何桓峥会更加谢谢她！
看着轻舞的反应，齐飞会心一笑。“轻舞姑娘心灰意冷后就打算去散散心，不想遇到了平南王府的表少爷。表少爷见轻舞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感到怜惜就将轻舞姑娘暂时留在府中。”
何语夕：“……”
君临泽：“……”
何桓峥：“！！！”
“你这是……”
不等何语夕将话说完，齐飞就解释：“这是我和轻舞姑娘想到最好的办法。”
昨晚宁王就提到了要将轻舞留在平南王府中帮忙，所以他们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他的轻舞原本想到最好的借口就是何桓峥。毕竟何桓峥在轻云楼留宿的事可是人尽皆知的。
可谁知道何桓峥还没和骆婵提亲就已经开始避嫌……不过，他们还有另一手准备就是现在的这个说法。
“齐飞表弟，敢问你这‘留在府中’是什么意思？”
看着君临泽那意味深长的表情，齐飞就转头看向何语夕看看她有没有开口的打算。
没想到何语夕的双唇却是紧闭，完全没有发言的模样。
何语夕心中想着：看我也没用，因为我也好奇……
齐飞暗自叹了口气，“把轻舞姑娘留在府中的意思，自然是替她感到惋惜想向大表哥讨个说法。”
何桓峥翻了个白眼：“说法也说了。”
何语夕：“何家大少爷，对轻舞姑娘不为所动。”
君临泽：“最后平南王府的表少爷为了安慰轻舞姑娘和她一起喝了酒。”
何语夕：“最后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将她收入房中。”
听到何语夕和他心中所想如此一致，君临泽又接着道：“故事给你们编好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齐飞和轻舞：“……”
他们想的是不是有点远了？只要想个借口把轻舞留下里就好了。其他的真的不用啊……
大厅外，今日还在休沐的玉巧正好经过。今日的她和昨日一样，精心打扮正好要出门。经过大厅时，她特意慢下了脚步。看到里面其乐融融的情景听到里头的笑声，倒是和平时没什了两样。
她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到了叶月萌、何桓升还有齐梓妍都不在，里面还有个她不认识的陌生女子。
她微微蹙起眉头。昨晚回来时她就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今日再看到府里出现了个她不认识的女子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玉巧。”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玉巧平静地转过身子就见到了降霜。“降霜姐姐。”
降霜看着她今日的打扮，微微笑着问：“今日又出去呢？”
“机会难得，自然是要出去走走的。”玉巧抬眸灵动的眼中带着疑惑，“对了降霜姐姐。世子妃可还好？”
降霜明白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没见到叶月萌就解释：“世子妃今早练武后没什么胃口，所以和世子在房中用早点。”
玉巧点头。不一会儿她再次出声问了句：“降霜姐姐，不知那位姑娘是……”
看着她的目光看向轻舞，降霜就直道：“你进府的时间短，所以不认得。那是轻云楼的头牌——轻舞姑娘。在大少爷身旁伺候已有五年之久。隔段时间就会到王府。”
其他的降霜可不想解释。
既然已经打听到自己想听的，玉巧自然也不想多呆。就在她要开口和降霜告别时，一个身影从他们二人面前迅速走过。
玉巧和降霜连忙低头：“王爷。”
平南王却像没见到他们一般，往福寿院的方向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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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章是三千到四千字，但因为上次没更新的原因就加多了一章的字数。多出来的字数算是补偿。
（最近可能不定时更新，每周最少更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