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渐荣看着他站在窗前远远望着高大的明堂,自她进了屋内,他就未有半分移动,一直站在窗前默默看着那块谁也不愿提及的禁忌。
那里是李晔心中禁忌,自来了洛阳后,李晔就不愿听到、看到。
李渐荣有些不明白,那人已经离开了洛阳,已经返回了营州,为何还不将那个令他极为厌恶的地方彻底毁了,仅仅只是十几人守卫在那里而已。
李渐荣低头甚为恭敬,脑中却有无数疑惑不解,就在她想着为何时,李晔却默默转身看着她。
“你……觉得西门君遂会不会就此臣服于朕?”
李渐荣心中一惊,忙收起心中杂念,轻声说道:“神策军虽被那人改造了一次,军中所行之法也还是那人之法,西门公公虽也勤于军务,但李飞虎毕竟与那人同为天下两虎,北衙兵力仅万余,臣妾以为……北衙最终必是兵败如山倒,只是……只是到了那时,陛下得了北衙又有何用?”
李晔轻轻点头,叹气道:“朕更希望此时北衙可以彻底臣服,有了北衙之卒,南衙数万军卒就可俯首听命,有了南衙、北衙,李存孝、罗弘信、王镕看似一体,实则相互忌惮,只要有了南北衙数万军卒,朕就可让李存孝老老实实为朕挡住晋军、宣武军进攻,可惜……无论朕如何暗示,西门君遂就是不愿交出北衙,朕也只能如此逼迫。”
李渐荣默默听着,心下也是暗自点头,只是正如他所说,北衙并不愿意就此低头,如此才成了朝廷的麻烦。
李晔叹气一声,无奈问道:“杨将军可有答应?”
李渐荣沉默片刻,无奈摇头道:“杨将军并未答应,他是西门公公手下第一人,西门公公待其若子,北衙所有事情都有此人身影,陛下就算答应今后北衙归此人管辖,可那也不过与此时相若,想要以此来打动他很难。”
“陛下,臣妾以为,不若……不若使人告诉西门公公……”
李晔轻轻点了点头,想了一下,摇头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此事万万不可,南衙之事就是因此类之事才成了这般,若是……终究是不妥的。”
李渐荣心下又是一阵叹息。谁也没想到那人会如此异于他人,若是知道那人真的如此果决,如此不在乎整个大唐江山,她绝对会拼死阻止李晔参与李滋之事,甚至可能会令人亲手杀死了李滋,但此时已晚,南衙已经因李滋的出卖而不再信任朝廷。
李渐荣叹气道:“夔王世子计策虽好,以河北之卒威逼北衙就范,以北衙之卒逼迫南衙彻底臣服,如此朝廷就可彻底与河北之卒抗衡,李飞虎等人又无钱粮之资,如此就可让李飞虎就此俯首听命,可此时难的却是北衙并不愿听命于陛下。”
李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李飞虎给西门君遂压力还不够,或许只有北衙彻底绝望之时才会听命于我。”
“对了,可知北衙何时会动手?”
李渐荣想了想,说道:“北衙接连遭受河北军卒洗劫,军中仅是受伤之卒就有了百十人,军中怨气深重,西门公公就算想压下军中不满也不可能,最多五日,北衙必然会与河北军一战,除非……除非北衙臣服于李飞虎!”
李晔嘴角露出不屑,冷声道:“李飞虎还不是李悍虎,想要西门君遂臣服想也别想,就算北衙想臣服,朕也不会答应!”
李渐荣点头道:“李飞虎离开了沧州,手中无钱粮,虽朝廷也无钱粮,但南北衙却因那人之策,两衙却有足以支撑一年粮资。”
“西门公公知道,一旦臣服了李飞虎,手中之粮也定然归于李飞虎,没了粮食,北衙也将就此消亡,所以西门公公是不可能轻易臣服李飞虎的。”
“只是臣妾有些不明,李飞虎不去招惹军心散涣的南衙,是因夔王世子,因陛下,故而才会抢夺北衙之粮,可就算李飞虎夺了整个北衙军资,那些粮食也不可能供养得了数万河北军,就算加上南衙之粮,也还无法供养南北衙、河北之卒十数万兵马,最终洛阳也还是动荡不已,陛下又为何轻易答应了李飞虎入京啊?”
李渐荣尽管一直留在李晔身边,但这是他与李滋密谈后的决定,心中压抑着这个疑惑已经很久了,她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他会答应了李存孝前来戍守,按照她的想法,将李存孝、罗弘信、王镕、朱温四人困在汴州之地相互厮杀要远比放入洛阳更好,尽管李晔明面上说着让李存孝替他挡住晋军、宣武军,但她还是不信,明面上话语虽看似有些道理,可这弊端也太多了,要知道,整个天下,如李思钰这样异类之人可没几个,一个能反叛义父李克用之人,就会如此轻易甘心替朝廷卖命?
至少李渐荣是不信李晔明面话语的,她在他身边很久了,对他的脾性很有些了解,就是因为了解,她才疑惑他为何这么做。
李晔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深深叹息一声,说道:“李悍虎……尽管朕不想承认,但他……”
“罢了罢了……”
李晔摇头叹息,说道:“李悍虎每次夺了一地后,都会尽快想着法子稳定一地,先是同、华两州的十税一,后有河中、陕虢、洛阳、河右十税一,最后就是太原府,不但皆行十税一,更是将军卒从官府中剥离了出来,各州县军卒都是自种自食,甚至还以卒为民耕种,若无……若无……”
李晔轻轻摇头,无奈道:“若无李悍虎前来洛阳,无需多久,只需两年,朝廷供养数十万军卒是没问题的,只是现在却只能供养南北衙自身,毕竟南北衙是自己供养自己的。”
“同州、华州、河中、陕虢最早被李悍虎夺得,所种之夏粮大多已经收获,但各州县依然还有不少秋粮尚未收获,在李悍虎离去后,洛阳地中秋粮大多已经是南北衙之物,长安关中之地成了独孤家私人之财,剩余者就是河东道了。”
李渐荣听到这里,心下陡然一惊,这才明白他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人也不由惊呼起来。
“陛下,万万不可啊!”
“河东道……河东道绝不可让河北军进入啊!”
李渐荣惊呼,人却整个跪伏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