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翰点了点头,犹豫着说道:“若向北,同样要面临会州吐蕃,无论是从云朔,或是泾原,他们都要面临会州……会州?”
蒙哥翰突然意识到今日大帅为何前来,看向李思钰的面色也郑重了起来,说道:“这些番人刚被纳入我军,尚还不足信,大帅若要书瞳领军前往会州,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李思钰无奈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确实是冒险了些,可是孟浩他们不能不营救啊!”
“人虽少,却……代表了我军,代表了大唐……”
“唉……”
李思钰随意坐在地上,拨弄了几下地上正在觅食的蚂蚁,轻声说道:“吐蕃与大唐厮杀了百年,自大唐立国始,就与吐蕃纠缠不清,或许这就是宿命,大唐内乱不止,吐蕃亦是四分五裂,高原苦寒,又相对闭塞,只要堵住吐蕃人无法下山,最多数代人,吐蕃再无威胁中原之事。”
“但此时的吐蕃却依然占据着西域,不可能轻易退回高原之地,或落于党项人之手,或是回鹘人。”
“会州很重要,重要的不是会州之地,而是那些曾经随葛尔家族降了大唐的番人,这些番人因叛乱而不被吐蕃人认可,皆以为其奴,想要获的会州番人认可,有了书瞳,应该不是太难之事,况且……兄弟也不希望党项人把手伸的太长。”
蒙哥翰一屁股坐在李思钰身边,说道:“大帅的意思俺明白,会州是阻拦党项人向西重地,可……大帅,书瞳一旦领兵前往,不言第二近卫骑军会脱离我军辖制,会不会就此不再听从我军之令,这些且不去言他,单就是这些新降之卒,到了会州,会不会被翰德一句话,全他娘地成了叛军,这谁也不敢保证。”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会州与泾原相邻,泾原与关中京畿之地还相隔着邠州王行约,这就相当于隔了两个节度使的地盘,不说王行约态度如何,这也是等同于在外的飞地、飞军,久于外而生变,这句话几乎就是至理名言。
按照李思钰打算,两三年内,他是不准备西向作战,他更愿意老老实实开荒种地,收拢民心,安定关中一地,如此,近乎于不再过问在外的第二近卫骑军,任其自由发展。
这些还不是难处,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可这些番人却是刚刚战败而降之卒,尚未归心就送到吐蕃之地,会不会杀了秦书瞳,全体叛逃?
……
“有啥难以割舍的,这些番人本就不是我卒,得之甚幸,失之又如何?无非不过是浪费了些许粮食,又有多少损失?可若是自此得了会州,不但可阻住党项人西向西域,更是在吐蕃背后放了把利刃。”
就在李思钰、蒙哥翰皱眉忧愁呢,未能注意第一步军参谋张重来到了背后,听了两人话语,见他们又一副低头耷脑忧虑模样,不由开口惊动了两人。
两人回头见是张重,蒙哥翰有些不满道:“张参谋来了也不带个声响。”
张重一脸好笑看向蒙哥翰。
“怎么?咱们营州悍将,竟然也会被突然一语吓破了胆?”
“你……哼!你们这些嚼文咬字的家伙,是不是都是如此?如此狡辩之人?”
张重呵呵一笑,也不去理会有些恼怒的蒙哥翰,与他们一般,撩袍坐在地上,轻笑道:“高原多险山峻岭,其民皆困居一地,百姓亦不如他地之开放包容,吐蕃凭借悍勇迅速吞了西域,却因此性而每每与他族交恶,终非逐鹿之人。”
“当大帅以书瞳为第二近卫骑军统领,各军将皆无异言,一者……呵呵……您的威望还是太重了些,我军上下想要有些异言也不能。”
张重开了一句玩笑,随即又说道:“二者……大伙都知道大帅是何意。”
张重叹了口气说道:“唉……想不承认也不行啊!一开始,卑职是有些不解,第二近卫骑军……就算大帅想要栽培一下书瞳,也不该骤然把书瞳提到了这个位子,虽然大帅威望深重,可总归是有些不妥的,可当大伙都知道了第二近卫骑军所辖之卒,皆是这些吐蕃降卒,知道了书瞳是葛尔家族残存之人时,大伙就明白了大帅是何意来,也就没前来与大帅提及此事。”
李思钰微微点头,他知道军中自有军中规矩,军中是最讲究战功、资历的地方,小德子领左军,那是因为左军之前是李存信为首领,营州军能压的住这样的晋军宿将,也只有李思钰一人,小德子身为李思钰首徒兼小弟,用了这个名头才能勉强压了李存信一头。
李存信是晋军宿将,南征北战多有战功,一个合格的武将,没有哪个是好脾气之人,若无可以威望压其一头之人,就该尽量避免与之发生冲突、争执。
突突、蒙哥翰可以兵压迫,但终究是不妥的,故而才要突突在侧威逼,却以小德子为其主帅,避免太过强势,避免李存信再次被迫反叛。
小德子如此,益王李升同样也是其意,上面有个不怎么管事的娃娃作为头领,下面却是牛存节、刘寻这等宿将,双方都很满意,也能安心任事。
小德子、李升可以,他们可以为一军统帅,因为他们年纪够小,不会让手下悍将觉得不自在,反而是李思钰对这些降将们一种保护,大家都是明白人,自也不用太过表明,但秦书瞳不一样,秦书瞳是无舌不能言之人,又是年长之人,无论入了哪一军为一军主将,下面将勇都会有些怨言,可是,当这些番人将卒划入他的名下,又都知道了秦书瞳番人身份后,也都不再言语。
虽为一军,却不入营州一军。
当第二近卫骑军上下皆是番人后,所有人就明白了这些,这些人终究是会被大帅送入番人之地的。未能威胁到任何人利益,为一军之将又如何?
张重说出这些话语后,李思钰、蒙哥翰就知道了他所言是何意来,两人皆沉默不语。
良久蒙哥翰才重重吐出一口气,看向李思钰,叹气道:“大帅之意如何?”
李思钰犹豫半晌,微微点头,叹气道:“就如此吧。”
说着自顾自起身,一脸萧瑟走向营中主帅寝帐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