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干护卫,行走在街道小巷,不时会遇到些城中百姓,但却无人敢上前,或退走,或恭立在一旁,李思钰心下想着长安那里会有什么紧急事情呢,低着头思索,脚步却未停,看起来有些比较随意模样。
登仙楼距离关押李侃的小院果然不远,此时李思钰心下有事,未注意时间和路程,否则可能要踢上小五两脚。
大白天,登仙楼人不是很多,又不是饭点,人就更不多了,两个小厮在门外,抱着一根木棍缩在墙根正呼呼睡大觉,至于抱着的木棍是什么意思,李思钰不清楚,也没准备打扰他们,径直走入楼内,直到他走入楼内,或许是人有些多,一个小厮被惊醒,迷迷糊糊大喊。
“迎贵客!”
声音之大让李思钰心下一个咯噔,回头正见到揉着眼的小厮向他看来,不由一笑,也不理会。
“大……大帅……”
小厮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正要去踢另一个小厮,小五却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吓得嘴巴立即合上。
或许是昨晚的确营业太晚,大掌柜月理朵也趴在柜台上歪头酣睡,小嘴也被挤压成了o形,呼出的热气早已打湿了桌面,或许是清晨有些清冷,披着的大氅也滑落的缘故,小身子也缩成一团。
看着这个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对待的“小皇后”,摇了摇头,想要径直抬腿登楼,想了一下,来到柜台里面,拾起滑落在地上的大氅,给她披上,这才转身登楼,不知是披大氅,还是登楼的“咯咯”声音太响了些,竟然让月理朵睡眼惺惺看向正在登楼的李思钰一干人。
李思钰基本上未来过这里,看到他高大背影,她一时还以为在梦中呢,等那背影登上二楼,转向阁角一间房间时,条件反射般想要起身去追,大氅滑动落下。
月理朵陡然起身,看向滑落在地的大氅,一时愣住了。
李思钰知道这间偏僻房间是月理朵闺房,不可能会有他人在里面,对与阿蛮一般的“小丫头”,他根本不怎么在意,推开房门,径直走入房内。
进入房内,看到房内摆设,就不由想笑,与阿蛮的房间差不多,不但乱,而且什么玩意都有,好像什么都是好东西,可藏在房内后,又觉得不如何,堆在一角都快成山了,笑了笑,这或许就是小孩的心性吧,哪怕她早已嫁给了阿保机,哪怕要远比阿蛮有心机,可她……还是个孩子。
李思钰摇头笑了笑,也不怎么在意,随意拉过一张歪倒的椅凳,还未给自己倒一杯水,还未拆信看呢,就听见“登登”一阵急切登楼声传入房内。
当李思钰提起早已冰凉的水壶倒水时,房门猛然推开。
李思钰抬头,看到嘴巴长得老大的月理朵,不由笑道:“暂借你房间一用,没意见吧?”
月理朵深吸一口气,眉头皱了起来,犹豫着是否进入房内,最后还是咬牙大步进来,看着很气愤模样。
“这是俺的闺房!你一大男人,怎么能随意进入他人闺房!”
“不乐意?”
李思钰摇了摇冰凉的茶水,说道:“茶水冰凉,去给本帅烧壶热水来。”
“凭……”
“嗯?”
“哼!”
月理朵一顿脚,转身去烧水,本想着大声拒绝,可当李思钰本着脸冷哼后,不得不出屋去烧水,她还真不敢忤逆眼前这个男人。
看着她一脸气愤离开,他不由笑了,这个权利欲挺强的“断臂皇后”,如今还只是孩子,还没登顶后那种果敢霸道,面对李思钰的强势,她也只能臣服。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这丫头被他整来整去,都已经放了她,结果又跑了回来,阿保机就算娶了别的女人,那也比待在自己大仇人身边遭罪要好吧?
怎么就跑回来了呢?
想了一会也未想明白,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个异类的女娃事情。
从怀中拿出信件,翻看了两下,这才拆开。
合上信件,李思钰眉头皱了起来。信件上所言并非长安之事,而是邠州发生了些事情。
王行约被李思钰推上了大总督位子后,王行瑜遣其下左将军孙缪孙大头领兵数千入长安,一把火烧了长安,随着营州军得了整个河东道,“押”着晋王事朝后,王行瑜害怕了,孙大头畏惧了,小德子有个明确条件,就是要孙大头的头颅!
一开始王行瑜还犹豫不决,可当李克用前往潼关后,王行瑜终于动手了,但是孙大头手里兵马也有数千,在小德子纵横凤翔府后,孙大头愈发谨慎,察觉王行瑜要动手的时候,孙大头率先反叛,经过一夜厮杀,孙大头战败西逃,邠州重创,一夜间战死者过万,百姓纷纷逃入山中。
李思钰手指轻点,孙大头突然发难,邠州损失惨重,这算不得什么,可当他看到马六马遛子竟然未领命救援邠州,他就知道王行瑜输了,哪怕孙大头战败而逃,王行瑜也输了。
手指轻点,思索着王行瑜该如何处置,月理朵提着热水进了屋,正要狠狠把水壶砸在桌案上,李思钰却瞪了她一眼,又不得不为他倒起茶水。
李思钰很随意把这封信件推到她面前,说道:“王行瑜被重创,你以为当如何?”
月理朵看向正端起茶水的他,看着他轻轻吹动瓷盏中飘荡的茶叶,犹豫着是否去翻看面前的信件,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信件,看罢,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马遛子做壁上观,显然是有意邠宁节度使一职,若王爷可给其承诺,马遛子必反,胜负暂不可知,但无论输赢,其地必是王爷之土!”
李思钰点了点头,却不作评论,反而突然说道:“喜欢如今生活么?若不喜欢,本王可把你送回阿保机那里。”
“你杀了俺吧!”
“你很奇怪啊!阿保机再如何,也是一族之长,三妻四妾自不必多言,只不过他身边多了个女人,怎么就不能接受了?”
月理朵只是低头不语。
李思钰又说道:“登仙楼是什么地方,你很清楚,总不能一辈子都窝在这种地方吧?”
看着她依然倔强不语,李思钰有些无奈道:“你这样可就废了啊!如今你年纪与阿蛮差不多,就算留在登仙楼,他人也只会以为是本王纵容,与阿蛮一般胡闹,可若是一直都如此,你在世人眼里可就真的废了!”
“废了就废了!难道你这恶人会让我做别的?”
月理朵突然抬头,又低头不语,眼中泪花莹莹,很是委屈。
看着她这模样,李思钰顿觉自己是个很大的大坏蛋。
“你可以放过他人,为何就不愿放过我的族人?一定要把我族全部杀死么?”
李思钰郑重了起来,说他把她扔在这种地方,他无话可说,可要说起这事,他就有了反击的机会,不由说道:“谁说一定要把你们赶尽杀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草原放牧耕种的秃头蛮生活如何,与以前又有何区别?”
“与阿保机厮杀,那是因为他们就未有臣服的念头,对这种人,若是本王放过了他,等他实力强大了,会放过我?”
“死敌就是死敌,只有一方死去,想要本王放手……可以!彻底臣服,改汉名,习汉礼,识汉字,否则,双方只有一方彻底倒下。”
月理朵低头沉默一会,突然抬头,说出一句让他头脑短路的话语。
“俺会洗衣做饭,俺……俺嫁给你,俺……俺给你生娃,生了娃,娃是契丹部族长,就不用再厮杀了……”
“梆!”
李思钰突然伸手敲在两行泪水的月理朵头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月理朵也无一般孩子捂住脑袋,只是泪水莹莹抬头看着他。
“瞎说的什么啊?”
李思钰有些好笑,又有些明白了她为何前来潼关,兴许有阿保机的缘故,还有就是想要保住契丹部的缘故。
“谁与你出的这主意?就不怕老子娶了你,阿保机砍了你兄长敌鲁?”
“月理朵还有弟弟阿古之。”
“你……你够狠!”
李思钰一阵无语,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月理朵真真不是女娃,而是真正的女人,太狠了!
“俺给你生娃,娃是契丹部大汉,你就不用再杀俺们了。”月理朵低头轻声说着。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气道:“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就算老子要了你,你也给老子生了娃,阿保机只会仇恨老子占了他的女人,去了夏州的契丹人,也只会想着法弄死老子,又岂会臣服?”
月理朵突然向他怒吼。
“只剩下一群妇人了!”
月理朵与阿蛮的关系,曾经又被小樱丢在监察院一段时间,一些不是很重要的情报,她也能得到些。阿保机退走岚州、朔州后,情报就传了过来,契丹部一再损失,男丁已经很少了,最多不会超过五百人,但是却带着数千大肚婆退入夏州。
按理说,如此少的人,李思钰根本不用在意,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仇恨凝聚下来的部族有多么可怕,哪怕仅剩数百男丁!
大肚婆无所谓,契丹人逃离本部族地时,根本来不及带走妇孺,这些妇人皆为他们流窜时劫掠的妇人,只不过是生育的工具罢了,对于胡人妇人,很少会有多么忠诚,都是谁强就跟着谁,这种事情在草原上的生存法则,比如阿蛮的婆婆、母亲,以及阿蛮本人,还有眼前的月理朵,这些女人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情,但男人不同!
一群极为仇恨他的男人不同,双方只有一方彻底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