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暴怒的杨复恭抽打李思钰,全都被镇住了,无一人上前敢劝阻,最后杨复恭趴在李思钰身上嚎啕大哭,半个多月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全都爆发了出来。
痛哭良久,李思钰的心像是被揉碎了一般,泪水再也止不住。
杨复恭是不好,可对待李思钰的情感是真的,他能感受得到,人心都是肉长的,在阴地关下,在他独身一人送还刘氏,被杨复恭鞭打怒骂那一刻,他就已经从心底认可了这位阿父。
“看什么看?”
“滚!”
“都滚!”
杨复恭看到屋内无数人,大怒,鞋子砸在蒙哥翰头上,冲着所有人怒吼。
蒙哥翰非但有丝毫恼怒,反而向杨复恭和趴在床上的李思钰重重捶了下胸口,郑重行了个军礼。
屋内所有人默默出了房间,只剩下杨复恭父子,李思钰趴在床上动也不动,杨复恭默默为他按摩僵硬的肌肉。
屋内只有祥和、宁静……
已经成了废人的杨守信,呆呆盯着紧闭的房门,良久才看向一旁肥胖的杨守义,很不确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四哥,义父……真打了那李悍虎?”
杨守义扶着肥胖肚子,尽管他也震惊看到的一切,哪怕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想象杨复恭会一阵抽打李悍虎,在他们想来,杨复恭不过是李悍虎的傀儡罢了,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年老体衰,一个失去了一切权利的老宦官、老阉奴竟然敢抽打天下悍虎!
可……
看着同样震惊的那些兄弟,看着一脸平静的裴贽、杜让能和一干营州将领,杨守义就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
“或许……或许这才是义父不欲理会我等的缘故吧……”
杜让能看向一脸落魄的养子养孙们,来到潼关也差不多半个月了,对这些人的处境也早已知晓,知道这些人虽被暂时安排在大帅府,但杨复恭就未给他们好脸色过,甚至还有几人跪在杨复恭门外,一连数日不起。
也只有躺在床榻上,已经成了废人的杨守信待遇好了些,至少还让杨复恭问过几句,相比每日都要在李思钰房内待上大半日的待遇,他们根本就不值一提。
看着一群颓废落魄的养子养孙们,杜让能看向裴贽也是一脸担忧。
“敬臣,行乾醒了是醒了,可如何该说长安之事啊?”
裴贽叹气一声,一脸愁苦,丝毫不弱于那些养子养孙们。
“陛下糊涂啊!”
杜让能叹息道:“本就已犯下大错,公主以行乾名义,许诺一节度使之地,这才稳住了长安局势,陛下又引入王行瑜,行乾就是想……”
“唉……”
“难啊!”
杜让能摇头叹息,李思钰想要拖住局势,避免李茂贞、王行瑜放吐蕃人兵入关中,之前王行瑜毕竟是隔了一层,虽与王行约是亲兄弟,但也只能遥控,可转圜闹腾的余地很大,可如今一旦过多针对长安内那些王行瑜遣来之人,势必直接刺激到王行瑜,想要拖延时日都难。
“陛下啊陛下……你……你为何如此啊!”
杜让能、裴贽两人不住摇头叹息,深感无法面对李思钰。
因长安之变,营州军也不善待两人起来,与以往根本无法相比。
杜让能叹息一声,说道:“看样子,哪怕河中之事再急迫,也要让文达回来,或许也只有文达才能与行乾说话了。”
裴贽不由苦笑起来,前些日裴仲德前来一次,但是未能待上两日,就不得不返回河中主持大局,李罕之侵入邢、洺、磁三州,原本是河中出兵潞州,行围魏救赵之计,可是李存信突然领大军兵入沁州,这让裴仲德不得不返回河中主持大局。
“先等一下吧,兴许……行乾出兵河东也不一定。”
“但愿吧……”
两人说着,不约而同看向一头白发的李璇,若能说服李思钰,或许这位公主也可以吧。
“姑姑,老师……老师会不会再也不喜欢裕儿……”
李裕看着紧闭的房门,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小手不住揪扯衣角,抬头看着李璇,说道:“裕儿不想让老师生气,阿蛮姐姐是姐姐,裕儿未想过要娶阿蛮姐姐。”
李璇揉了揉李裕脑袋,眼睛看向紧闭的房门,嘴里轻轻说着,像是安慰李裕,又像是安慰自己。
“钰郎……不会的。”
众人默默看着紧闭的房门,阿蛮却端着一个大坛子飞奔而来,远远看到这么多人围在阿爹房门前,阻住了去路,很是不满。
“让开让开!阿蛮来了!”
众人忙转头看向阿蛮,只见阿蛮用厚厚的葛布按在坛子上,一路飞奔而来,后面还跟着紧紧跟随拿着碗筷的张氏。
见到是阿蛮,人群忙闪开,阿蛮一路飞奔,额头上黑灰也未擦去,正要穿过人群,却见到李裕站在李璇身边,很紧张看着她,不由不满起来。
忙把老大的坛子放在地上,三步两步来到李裕面前,一个重重爆栗敲在李裕脑袋上,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李裕训斥。
“阿爹身体不适,你是阿爹弟子,为何不在阿爹床前服侍?”
“梆梆!”
又是两个爆栗,李裕很想伸手捂住脑袋,却在阿蛮面前畏畏缩缩,不敢抱头捂住,眼睛里却是委屈的泪水。
“不许哭,敢哭,本帅还敲!”
阿蛮抬手比划几下,却未真的动手。
“哼!”
“身为阿爹弟子,不在床前行孝,还敢哭?”
“哼!”
“还不滚进屋里,服侍阿爹!”
阿蛮如小暴龙,一番连敲带训,自己又跑到大坛子跟前,抱起坛子就向屋里猛冲,嘴里还喊着。
“阿爹,阿蛮来了!”
“砰!”
还未等气喘吁吁的张氏伸手去开门,房门已经被阿蛮一脚踢开,看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看到阿蛮大喊着冲入房内,李裕这才捂着脑袋,抬头去看李璇,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屋。
看到李裕犹豫模样,嘴碎的刘大猛不满起来,嘟囔着。
“小子,磨磨蹭蹭,四少爷也是大帅弟子,为何只敲你脑袋?”
“别以为被阿蛮小姐敲了几下脑袋,就他娘地不满,就以为阿蛮小姐欺负你!”
“哼!”
“阿蛮小将咋不欺负四少爷?”
“咋不敲四少爷脑袋?”
“哼!”
“也就阿蛮小姐心善,替你求情,别他娘地不知好歹,换做他人,阿蛮小姐还懒得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