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下子陷入诡异的沉默,杜让能他们或立或坐,全都看向裴贽。
裴贽从柔娘手中接过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水,说道:“以诸位之能,老夫想知道,诸位觉得,此时若是行乾全力与神策军、邠州军、凤翔军交战,可否获胜?”
杜让能看了看崔昭玮他们,皱眉道:“尽管营州军连连大战,需要更多时间休整,此时也要耕种田地,但若营州军不顾百姓战乱饿死无数,不计损伤而与之交战,取胜并非太难。”
徐彦若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神策军多贪生畏死之人,与营州军交手,可一击而溃,王行瑜此人奸诈,李茂贞军卒残暴,其军卒虽悍勇,但军纪太差,击溃一部后,其众自散,胜之不难。”
崔昭玮与刘崇望纷纷点头,他们与这些关中诸侯打交道最多,知根知底,要说与营州军交手,他们都不认为有胜利的可能,但是营州军刚刚大战方歇,又要准备耕田种地,在他们看来,要战至少也要在秋后方可。
裴贽好像对他们的回答很不满意,摇了摇头,叹气道:“诸位能看到这些,难道王行瑜、李茂贞他们就看不到这些吗?”
“行乾战河中、河右,调动了所有兵马,同、华两州几乎全空了,为何那时王行瑜、李茂贞未能趁此两州空虚之时,夺了同、华两州,为何在行乾于李克用、朱温激烈争夺时,未能联合晋军、宣武军击败行乾?”
“而此时,行乾击败了晋军、宣武军,夺得大片土地,数万营州军已然入了关中,此时的王行瑜、李茂贞还有何胆量去挑战行乾?”
杜让能皱眉道:“敬臣的意思是,王行瑜他们不但私下里已然达成了默契,更多的是还会联系西川王建?”
崔昭玮补充道:“可能不止这些,陛下招来了党项人和契丹人,很可能王行实他们已经私会了李思谏和阿保机。”
徐彦若点头道:“应该是如此,正如敬臣所言,之前行乾与晋王李克用、朱温交手时都未出手,尽管那时正值寒冬,可毕竟已经错过了时机。”
刘崇望接口道:“无论因时节,或是期望坐山观虎斗,毕竟是错过了最佳时机,此时他们发现无法应对行乾时,联手是最佳计策了。”
几人看着裴贽不断分析,可是裴贽却摇头叹息,这让几人有些疑惑起来。
“诸位所言不虚,这些人的确很可能已经联手了,但行乾与老夫认为这些都不足虑。”
杜让能几人面面相觑,看向裴贽很是不解,杜让能开口道:“难道还有何人让行乾忌惮?”
裴贽饮了口酒水,说道:“王建得西川不久,西川不似中原之地,西川多山岭,且险要无比,故此想要稳固根基,非数年,甚至更久不可,纵然强行出兵关中参与进来,也绝不会有太多兵卒,更大的可能是严密把守各关隘,防止行乾入蜀。”
杜让能等人皆沉默思索,不得不承认裴贽所言不错,川中多山,与河北、河南、山东、江南不同,河北、河南、山东多为平原,横来直往很容易,只要夺了主要大城,几乎就会迎风而降,江南虽河道纵横,但江南之地百姓不善战,性懦,也容易臣服,唯独川中凭借地利,民众复杂,想要降服非易事,纵然已经降服也不时会有小叛乱发生,王行瑜刚得西川,还未能拿下整个川蜀之地,根基不稳情况下,一时间很难大军出蜀,最大的可能自然也就是把守重要关隘。
裴贽又说道:“党项人、契丹人虽有可能已经与王行瑜他们联手,作用同样也不大。去岁冬日,崔氏统领数万营州悍卒西征,灭部族无数,党项人同样损失颇大,若是党项人敢大举入关中与行乾厮杀,崔氏必然因怒,再次西征,到了那时,夏州还是不是拓拔氏的,那可就难说了。而契丹人趁李克用争夺河中之地而叛之,不但杀了李克用养子李存贤,更是占了岚州、朔州等地,以李克用性子,岂能轻易善罢甘休,更何况契丹族众,如今也已到了灭族之困境,急需修养生息,同样不可能遣军入关中,所谓五千党项人戍守长安,可笑至极!不过是想要以此为借口占了鄜、坊两州罢了。”
杜让能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不承认裴贽说的是对的,若这样分析之后,西川、夏州、岚州等军皆不足为虑,至于晋军、宣武军都在年前被李思钰重创,他们巴不得李思钰在关中与王行瑜他们杀的天翻地覆,巴不得朝廷死死拖住李思钰,好给他们足够时间来休养生息,此时岂会轻易招惹李思钰,可如此一来,王行瑜他们属于必败的一方,李思钰完全没必要太过忌惮,可裴贽的话语中,明显还有一方很强势力存在,而且让李思钰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可这一方暗中势力究竟是谁?
杜让能他们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把周边节度使们想了个遍也未能想出是谁。
崔昭玮率先开口了,问道:“敬臣,行乾究竟在忌惮什么?”
裴贽好像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许多,叹气一声。
“难道崔相忘了代宗广德元年惨事吗?”
众人猛然一惊,寒毛炸起,随即冷汗直冒,他们只把眼光放在了关中之地,只是看到关中周围的节度使们,却忘了秦州以西的吐谷浑人和吐蕃人。
大唐立国之初就屡次与吐蕃人交手,要说吐蕃人的强大还是与大唐有直接关系,大唐一共有二十一位和亲公主,第一个和亲的是宏化公主,和亲谷浑王诸曷钵,第二位就是文成公主。
和亲吐谷浑也就罢了,吐谷浑居于鄯州陇右一带,是稳固西域重要节点,和亲和打压吐谷浑有利于经营西域,可是李思钰很不明白,大唐为何会和亲吐蕃人,和亲吐蕃人也就罢了,不但嫁妆无数,摆了几十上百里的嫁妆,随行还有大量工匠农人,如此昂贵的嫁妆给大唐带来了严重的隐患,甚至伴随了整个大唐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