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罕之肆虐了大半个河中之地,躲在绛州城的王重盈在求援河东、河南无望之下,终于坐不住了,强令各地兵马与他汇合,一共五万大军围攻李罕之三千兵马。
看起来五万对三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毕竟差距太大了。
可李罕之凶名在外,与李飞虎一般无二,李飞虎是厮杀出来的悍勇之名,无论是谁,遇到李飞虎都要一再小心。而李罕之屠城吃人凶名同样让河中之人畏惧,兵马若是少了,可能脸面都不敢见就被吓死了。
李罕之之名可止小儿啼。
但是五万兵马的确不少,更何况王重盈手里有三千披甲精锐牙兵,这么多兵马,不得不让李罕之重视起来,心中知道自己只是那个鱼饵,也知道王重盈这次不死也够他受的,可那是以后得事情,自己若想一飞冲天,就必须撑过这个坎。
王重盈出兵五万,李罕之不得不放弃追杀李思钰,从山里钻了出来,左突右冲,试图分散王重盈兵力。
双方在蒲州方圆百里周旋厮杀,王重盈同样是沙场老将,兵力众多,虽然手下将领畏惧李罕之,一再遭受重创,可毕竟兵马众多,从北一再向南逼压李罕之,最终把李罕之困在虞乡城内。
李罕之退去,李思钰大喜,可是随之王重盈杀了过来,这就不妙了,李思钰一时间又没法子了,还是没法子跑出来,唯一让他安慰的就是山里的那些富户妥协了,从中搜刮了数千担粮食,又能多撑几日,可跑过来的百姓更多了,已经增加到了恐怖的小五万百姓,这么多人口,让李思钰心都打颤了。
就在李思钰焦躁不安之时,河中之地又发生了变故。
康君立领军一万,突然从潞州杀入晋州,晋州兵马大部分南下围剿李罕之了,晋州节度使王瑶一路难逃,晋州迅速被王瑶得手,并且顺势杀入绛州,兵逼王重盈老巢绛州城。
正在围攻虞乡城,正在围攻李罕之,眼看就要城破斩了李罕之,一骑八百里加急紧急信送入了王重盈手里。
暴怒地位王重盈挥刀砍了倒霉的信使,却不得不回身救援绛州城,一路日夜不停救援绛州城的河中军,在正平遭遇到正吃饱喝足的康君立昭义军,大败!
身受数刀的王重盈领着数千残军退守闻喜县城。
就在王重盈遭受重创退守闻喜县城时,正在李罕之准备北上汇合康君立,夹击王重盈时,裴仲德率领辽东军突然从风陵渡过河,杀入蒲州,李罕之出城北上,在虞乡北三十里遭遇蒙哥翰两千披甲骑。
李罕之经过与王重盈厮杀后,手下兵马现在只有一千人马,突然遭遇蒙哥翰,大败!李罕之重伤而逃,除了跟着他的数十兵泽州兵得以逃脱,其余人马全被蒙哥翰围杀。
裴仲德的意外出现,康君立大惊失色,急忙收缩兵马,但是却未退去,依然兵围绛州城。
王重盈大喜,派出长子王珙前去游说裴仲德,许以重利,想要裴仲德帮他击退康君立。
王珙前来,崔昭玮大喜,尚未等王珙来到他们营地,崔昭玮就派人前去迎接。
看着一脸笑意的迎接之人,王珙心下暗喜,脸上却一脸平和,显得是那样卓尔不凡,一个翩翩公子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王珙被热情邀请入了辽东军营内,刚进入辽东军营,就见到了崔昭玮、李滋和裴枢三人站在那里,一脸微笑模样。
王珙愣了一下,随即拱手笑道:“三位伯父怎可如此,应该是小侄前往拜见三位伯父才是。”
崔昭玮笑道:“贤侄客气了,我等老朽不过是穴中枯骨尔,贤侄却是日中骄阳,比不了,比不了啊!哈哈……”
裴枢笑道:“外面风大,还是不要让贤侄遭罪了,还是随我等入内详谈才是。”
李滋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贤侄随我等老朽一同入内。”
王珙心中甚是得意,大笑随着他们一同入内。还好李思钰不在这里,要不然嘴角能撇到耳后根上,这些老混蛋对待人他娘地就能活活把李思钰气死,人与人还真他娘地不同!
四人坐毕,崔昭玮这才轻咳两声说道:“贤侄前来,我等老朽也知为何,咱们就不用绕圈子了,不知贤侄准备拿出什么……哈,贤侄懂得吧?”
王珙心中一跳,之前的得意哪里还有半分,小心说道:“此次昭义军无故侵入我河中之地,难道朝廷……”
李滋笑道:“贤侄说的是,以往令父对朝廷也是有大功之人,可……可这不是辽东军兵马吗,他们也是要吃喝的,想来王家侄儿也是明白的,朝廷哪里养得活这些关外大肚汉。”
听了这话,王珙心下松了口气,笑道:“小侄明白,总不能饿着贵军的,这样吧,只要伯父帮了我王家驱走昭义军,我王家愿出五万斛粮食……”
“不不,贤侄啊,是这样的,辽东军是朝廷向李悍虎借来的兵马,这不是三五个月的事情,或许会是三两年也说不准,贤侄也是知道朝廷现在情况的,三五个月,朝廷还能养得起,可这……”
“伯父的意思是把蒲州暂借与朝廷三两年……”
“什么?”
王珙大惊,一下子跳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崔昭玮,脸上顿时怒容满面。
裴枢像是没看到王珙这般模样一般,笑道:“贤侄,朝廷只是暂借,有借有还,等辽东军离开了,自然会还与你王家……”
“你们这是趁人之危,岂是君子所为?就不怕天下节度使共伐之?”王珙大怒。
裴枢喝了口水,稳稳当当坐在凳子上,轻笑道:“贤侄话语过了,过了啊!”
“蒲州不过是暂借,现今昭义军兵入河中,河中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若无强军坐镇,苦的还不是芸芸众生?”
王珙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喘息,犹如风箱抽动之声。
“不可能!想要我王家把蒲州拱手送出,想也别想!”王珙怒吼震天。
李滋拍了拍扶手,抬头看向暴怒站在那里的王珙,笑道:“贤侄别急着拒绝,两权相害取其轻,无论是我军退入蒲州不闻不问也好,还是与晋王平分河中,你王家又如何自处?”
看到王珙张嘴想说什么,李滋急忙再次说道:“当然了,我军是朝廷兵马,代表了朝廷威仪,不能无罪伐诸侯,所以我军也只是暂借蒲州而已。”
王珙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从崔昭玮看到裴枢,从裴枢看到李滋,来来回回数次,眼神凶厉,继而无奈起来。
“暂借”,说的好听,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旦点头答应了,以后蒲州就不再是他王家得了。
可,他敢拒绝吗?敢不答应吗?
正如李滋所说,现在蒲州就在辽东军铁蹄之下,不需要去攻打闻喜县,甚至不需要联合昭义军,只需要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看着昭义军,看着康君立破了绛州城就可以了。
没了绛州城,他王家还如何存在下去?
他王珙敢不答应?他王家敢不答应?
王珙颓然坐下,抬头想要反对,却最后苦涩说道:“此事……此事侄儿无法做主,需要父亲答应方可。”
崔昭玮双手一拍。
“好!哈哈……此事若成,贤侄可谓王家第一功臣!”
王珙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已经不再是翩翩公子模样,更像是科举不成的落魄书生。
裴枢低头喝了口茶水,轻声道:“贤侄啊,此事还需你父尽快做出决断来,绛州城可等不起。”
崔昭玮和李滋纷纷点头,却不再说什么,这样的话语,点一下即可,王重盈自然分得清轻重来。
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归;营外得意,营内愤怒、颓废,可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王珙走了,失魂落魄的走了。王珙的到来,裴仲德不可能不知道,作为辽东军现今的大内总管,所有辽东军营内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像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般无二。
王珙这边离开,飞鱼卫就送来了一张纸。看着纸张上字迹,裴仲德不屑笑了,随即揉了揉纸张,把成团的纸张扔进火炉中。
独孤求败看到裴仲德这般,皱了下眉头,却不多说,现在独孤求败这位独孤家家主成了裴老头的长史。
裴仲德皱了皱眉头,掀帘走了出去,正见到一人急匆匆跑来。
看着独孤战一头大汗模样,裴仲德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独孤战急忙向裴仲德行礼道:“回禀大人,有了大帅的消息……”
“什么?快说怎么回事!”裴仲德急忙问道。
独孤战快速说道:“小将今日正在巡营,门外来了个汉子,说是大帅派来的,要蒙哥将军前去迎接。”
裴仲德一把抓住独孤战手臂,急声问道:“人呢?那人呢?”
独孤战好像没注意到裴仲德抓住他的手臂,忙说道:“蒙哥将军已经带着兵马随那人走了。”
裴仲德听到这话,撒开独孤战就向拴着的战马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赶紧准备,老夫要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
裴仲德没说,独孤战却已经明了,赶紧跑向亲卫营,他现在手里也有三百骑卒,是裴仲德亲卫统领,李思钰留给裴老头的。
裴仲德带着数百骑亲卫急匆匆奔出大营,正在李璇身边说着话的杨复恭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正要急匆匆跑去找人,这才跑出两步,又不得不停下,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