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兵不动!
青宜结鬼章是个谨慎之人,在搞不清楚林昭意图的情况下,确实不能贸然行动。.
不动有可能丧失机会,但不至于造成什么严重的损失。林昭诡计多端,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宋朝是要与西夏和交战作战,可就必须与吐蕃停战吗?
焉知林昭有什么诡计,甚至已经张开了口袋,等着吐蕃大军钻进去。
还是防御为主吧!
青宜结鬼章有种直觉,宋朝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河湟,林昭也一定有什么图谋。不过眼下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即便是他有什么想法,也暂时无计可施。
眼下最担心的反而是这两位王子,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鬼章是出于谨慎,但是在蔺逋比的眼中可就不是如此。
加强防御,按兵不动,在事实上是反对了蔺逋比认为的出兵与西夏联合攻宋的提议!蔺逋比不会,也没有办法判断青宜结鬼章的初衷,他所看到的只是结果。
没想到鬼章也站到了阿里骨一边,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不过是个没骨气的阶下囚?只是个养子而已,为什么父亲和鬼章都这么信任他,偏向他呢?
或许是从小就不大聪明,包括董毡在内的众人对蔺逋比多少有些看法,以至于他的心里略微有些偏执。这种压抑在持续发酵,等他长大了,他努力地想要表现好,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
但是很可惜,效果很差,父亲依旧对自己淡淡的,反而对养子那样的优容。有时候,蔺逋比甚至在想,到底谁才是亲生儿子?在这个家天下的年代里,嫡出的王室血脉有着先天的优先权,这也正是蔺逋比最引以为傲的。
结果现实却是这种优先权被无情的击碎,开始便的越发的不值钱,蔺逋比觉得很委屈。尤其是连鬼章这样中立的臣子都站在了阿里骨那边。王储争夺战的天平已经倾斜了,蔺逋比觉得自己的希望越发的渺茫。
危机意识的刺激下,心中的不平越大的强烈。尤其是这一点,他觉得与西夏联手出兵对付宋朝,这个提议没有错。
很可惜,却没有人赞成的,没有人支持。蔺逋比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越是如此,西夏这个外援就显得越发的重要,绝对不能失去。
本来董毡接着阿里骨回来,想要摆一场家宴的,奈何蔺逋比不给面子,寻个很生硬的借口推辞了。于是乎,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多吉啊,我是不是错了?”所有人离开之后,董毡留下了多吉。有些话他不冷对别人讲,只能和最亲近的谋士分享一二。
“赞普是说蔺逋比王子?”
董毡点头道:“你看见他离开时的身影了吗?眼神之中分明有怨恨。”
“可以理解,只是如今大敌当前,只能委屈一下王子了。”
“为大局着想这没错,按理说蔺逋比也该这样做,与阿里骨握手言和,齐心协力的。”董毡长叹一声,摇头道:“只是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不过也不能怪的,有时候我的真的在想,是不是对他不太公平。”
“赞普用心良苦!”多吉只能默默地听着赞普的倾诉,有些事情他不能表达太明确的意见。
“我原以为阿里骨回不来了,只能下唯一的选择,我不必再纠结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这个孩子也不错,太夫人也喜欢,而我必须要考虑所谓的大局……可是我渐渐的发现,事情似乎越来越糟了。
或许是因为我的犹豫,让他们兄弟之间越大的疏远,矛盾越来越大,两个孩子和我的关系也越来越淡了……”
高处不胜寒,帝王之家在讲究传承和利益的同时,亲情不可避免的要受到损伤。董毡也是个受害者,谁能想到堂堂吐蕃赞普,谈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几欲流泪呢?
“赞普,事已至此,你也就不要伤心了,等这阵子紧张过来,你与几位王子好好亲近一下。你的苦衷他们会逐渐明白的。”多吉略微沉吟,大胆道:“不过有一点,这储位的事情,你还是早做决断,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好的,不过终究是要对不起某一个孩子了!”董毡也很无奈,这既是帝王之家。无论是中原的皇室,还是吐蕃的赞普,都要面临这样的问题。亲情始终敌不过所谓的大局。
当然了,董毡的一切考虑都是建立在解决这次麻烦的基础上。
宋朝人很配合,没过多久,宋朝的使臣就来了,正式开始停战和谈。
对此,阿里骨略微松了口气,看样子林昭确实有心思停战。不过也不能掉与轻心,说不定还是计谋。
这年头,撕毁和约可没有什么赔偿责任,几乎是家常便饭。古往今来,表面和谈拖延时间,背地里毁约出兵的情况多了去了。
蔺逋比也不太高兴,如果事情确实属实,那么就证明阿里骨判断正确。吐蕃方面要是真的答应,那么自己与和西夏人联合的打算就彻底泡汤了。所以,他并不希望这次的和谈能够成功。
故而从一开始,就对宋朝人多有刁难!
归还失去的土地,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点。宋朝人爽快地表示,龛谷可以交还吐蕃。
蔺逋比却要求,宋朝将河州也交出来!木征自然也有这样的期待,虽说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成为河州之主。但是相比之下,并入河湟总比落在宋朝手中要好一些。好歹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但是对于这个要求,宋朝使臣没有答应,交还龛谷是底线。毕竟河州之前在事实上并不属于河湟吐蕃,而且如今已经并入了大宋熙河路。这件事可是大宋皇帝祭祀天地宗庙,向全天下人宣布的。要是河州在丢了,那可就是割地,可就是丧权辱国了。
这种事情,大宋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大宋使臣表现的强硬,以这个理由拒绝了吐蕃人。
条件提出来了,怎么答复就是吐蕃人的事情了。
阿里骨表示了赞成,被俘的时曰虽然不是很长,但蔺逋比对他的蚕食可不小,以至于他手下的力量很不牢固。阿里骨正想要趁此机会好好地整肃一下内部,稳固自己的根基,并不想在这样特殊的时期开战,这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青宜结鬼章始终比较谨慎,首先他也是质疑这件事的,宋朝人到底是否真心和谈,都不好说。如果是真的,那么拿回龛谷已经不错了,想要宋朝人放弃在河州的利益,当真是太难了。
如果这是宋朝人的阴谋,那么就不要太过奢望,保住青唐城都要费一番功夫。所以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这个条件是可以答应的。在这个过程中,探查宋朝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再从长计议。
而蔺逋比则表达了不同意见,他说道:“如果这次我们之要回龛谷,不要河州,那么就等于是承认了宋朝对河州的拥有,这么大片的土地将会永远不属于我们。以后再想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河州可是河湟门户,焉能这样轻易放弃?”
这番话似乎不无道理,不过阿里骨反对道:“宋朝人现在还掌握着龛谷,如果我们不同意,执意开战,局面对我们没有多少好处。还不如走一步看一不,先拿回了龛谷,然后等宋朝人和西夏打的两败俱伤,然后我们在出兵,寻机一举夺回河州。
最好是,西北之地,我们的实力能够超过宋朝和西夏,居于首位,称霸一方!”
其实阿里骨与蔺逋比在根本态度上并无差别,都是要对宋朝反咬一口的,区别就是怎么对待西夏了。仔细想象,阿里骨这样的想法似乎也没错。坐收渔人之利乃是常有之事。
蔺逋比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这件事有风险,而且在事实上也会损害到他的利益,自然坚持了。
通过这件事,青宜结鬼章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宋朝是一个庞然大物,一旦他认真起来,对吐蕃和西夏都是莫大的威胁。以前吐蕃一直帮着宋朝拉西夏后腿的曰子应该过去了,西夏和吐蕃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彼此之间相互引以为外援,成掎角之势,对自身的安全是有利的。
让西夏先消耗一下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完全坐收渔人之利。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和西夏联手的,三国之间必须要维持一个巧妙的平衡。河湟吐蕃毕竟是其中最弱小的一个,想要在夹缝中安然生存当真不容易。
所以阿里骨和蔺逋比说的都有些道理,但他们都彼此存了私心,当真是伤脑筋。青宜结鬼章没多想这一点,他在意的是龛谷,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担忧。
宋朝人主动来归还土地,不要?那是不行的,绝对不能留下明显的口实或者把柄,让宋朝人名正言顺地占领土地。
龛谷之地,必然是要收复的!只是这件事宋朝是否真心,这个太难判断,这就意味着其中是有风险的。
那就是分兵!
要收复龛谷,哪怕是宋朝人主动交还,吐蕃也要派遣一支大军前去驻守。这样一来,青唐城的兵力就会减弱。整个吐蕃的兵力并不十分充足,又这样分散在各个地方,很容易被人各个击破。
阿里骨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先派斥候探查就是了,宋人若是有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很难掩盖过去。”
当青宜结鬼章道出自己担忧的时候,两位王子竟然难得出奇地意见一致。他们认为,在大冬天,大雪纷飞的曰子里,宋军难以有大规模调动。现在外面的积雪差不多已经有一尺厚了,直到来年春天还会融化。
宋军多来自于中原温暖之地,哪里能够承受西北的酷寒,从天时的角度而言,宋军确实没有出兵的条件和可能。
至于人和方面,宋军已经是两线作战了,难不成还要和第三国开战?不管是阿里骨,还是蔺逋比,他们都笃定了宋军确有停战之意。
“要是要稳妥为上,林昭诡计多端,素来剑走偏锋,上次他能绕道那么远奔袭龛谷就是例子,所以不得不防!”青宜结鬼章始终态度谨慎。
“说的没错,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正是如此,他才深得赞普董毡的信任。在关键的时刻,对他多有信任。
只是提及林昭奔袭龛谷,阿里骨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那是他的伤疤,让他很没面子,轻易是不愿意别人提起的。青宜结鬼章以此来举例,会不会有别的什么意思呢?阿里骨下意识就会这样想。
“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放弃了龛谷不成?”蔺逋比很是不悦。
阿里骨道:“有个办法,我们一边探查宋军的动向,同时要求龛谷的宋军先调走大部分,然后我们接管的时候就顺利多了。”
“倒是可以试试,看看宋朝人能不能答应?如果他们从龛谷撤走,一定会加强踏白城的防守的。”青宜结鬼章并不反对。
宋朝人自然也不反对,宋军使臣很爽快地答应了,并表示立即派人回去传讯,请大军调动,只留下少数将士与吐蕃交接换防!
对此,蔺逋比和阿里骨都很高兴,不过谁前去接管龛谷却成了一个问题。
龛谷对吐蕃而言至关重要,能控制这里,基本上可以控制东部的诸多部族和兵力。同时他们两位王子都有趁机进攻宋朝的意图,谁在龛谷,谁就能方便出兵。不管是功劳和利益,都是大有差别的。
以前青宜结鬼章镇守,那是赞普亲自点名的,他们没话说。但是现在不同了,鬼章负责守卫青唐城,龛谷他回不去,也不好意思回去。恰好又是阿里骨和蔺逋比兄弟俩争夺白热化的阶段,一座大营的镇守权就显得至关重要。
两人都是据理力争,一个比一个说的有道理。互不相让,谁都不愿意放弃。
董毡很无奈,青宜结鬼章却很担忧。龛谷这么重要,可宋军却让出的这样轻松,越是如此,反而越是让人不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