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侠的事情先伏下一笔,林昭只需要安排,自有狄青和李承等人施行,而且很快就有了眉目。对此,林昭很是满意,相信不久的将来,今日的伏笔一定会发挥巨大作用的。
与此同时,也需要准备着进宫去见赵顼,治理黄河的事情完成了七七八八,自然该向赵顼禀报一声,这是他作为臣子的义务。
没办法,而今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所以还是必须要向侄子称臣,心中纵然有诸多不满,也只能先忍着了!
当然了,既然是进皇宫,自然不能是只见皇帝一人。柴敏言同日也去庆寿宫拜见太皇太后,到时候林昭这个侄女婿,自然而然也该顺便去一趟。回到汴京,理当去拜见嫡母,林昭也有事与曹氏商量。
奈何身份敏感,孤身一人前往难免引起猜疑,故而柴敏言作为挡箭牌用来遮掩最好不过。这也是曹佾当初为何要认柴敏言为义女的目的,否则曹氏如何能遮掩冠冕堂皇地爱乌及屋呢?
来到垂拱殿,林昭瞧见赵顼一脸喜色,似乎颇为得意。也难怪,这几天还算不错,听到的都是好消息!
岁末之时,三司统计全年财政收支,大宋朝的赋税竟然增加了许多,至少有四五成之多。这可是数十年来未有之现象,除了太祖太宗时期,大宋朝何曾有过这样富足的家底?真宗朝的时候或许有过吧!
只是真宗皇帝一次封禅之后,大规模的赏赐,花费可着实不少,本就不怎么厚实的家底瞬间被摊薄了。尤其是后来和辽国与西夏之间开战,边防军费的花费,以及每年送出去的岁币,都是极的财政负担。
所以他们后继之君都有个心思,那就是富国强兵,富国是排在第一位的,十分重要。所谓富国最直接的表现便是财政收入增加,今年似乎做到了,这都是变法的功效!至少赵顼是这样认为的,龙颜大悦之时,对王安石更是一番赞叹!
再者,最近一段时间,赵顼后宫之中可是纳了不少的妃嫔,赵顼更是卖力,甚至一夜召幸两三妃嫔的情况都有。一段时间的**播种之后,终于有两位妃嫔有孕了,这对子嗣艰难的赵顼而言绝对算得上是好消息。
只是赵顼落座的时候,不由觉得有些腰酸。也难怪,白日里辛苦忙碌,处理朝政,批阅奏疏,晚上又要辛苦耕耘,身体如何能吃得消呢?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体却疲惫的厉害……
不过总归是好事吧!只要江山后继有人,苦点累点不算什么,身体的亏空还是能补回来的。
“陛下,工部侍郎,威远侯林昭觐见!”
赵顼听到之后,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也是让他高兴的理由之一吧!这个秋冬,河北路的诸多事情顺利进行,让他狠狠打击了以韩琦为首的老臣势力,大权在握,君威高涨,无人可以阻挡。
终于体会到了生杀予夺,唯我独尊的滋味了,赵顼觉得,这才像是一个皇帝该有的状况。威望与权力的获得,让他很是受用,而这一切的来源,林昭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所以赵顼对林昭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
林昭来了,那自然是要隆重召见的!
“臣林昭拜见陛下!”林侍郎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碍于现实,必须要向侄子兼半个仇人来行礼。不打紧,今日礼数,来日都要让你加倍偿还回来。
“东阳啊,不必多礼!”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赵顼而今却是越发的重视形式。或许就是这样,心里越是不自信,就越是在乎。对林昭,或许会有那么一丝例外吧!
林昭却很清楚地把握到了赵顼的心态,既然已经“卑躬屈膝”了,这些细节上自然就到位一些,这样以后让他连本带利偿还的时候也能更加的心安理得!
可不就是如此吗?
果不其然,赵顼见到林昭如此恭敬,心里自然而然就多了一层信赖与爽感,笑道:“一路可还顺利,在河北路辛苦吗?”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福气,不辛苦!”林昭不禁感叹,人啊,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无奈,这不,为了能够取得赵顼的信任,巩固自己当前的地位和权力,也不能免俗要拍马屁了。
“河北的事情你办的很漂亮!”赵顼先总体地夸赞了一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韩相公滚蛋,除了林昭,其他人未必有这个能耐。
“谢陛下夸赞!”林昭自然得谦虚一番了。
“不过……”
这个转折是必然的,林昭早就预料到了,上级完全真心夸赞的机会并不多,何况是赵顼这等心胸狭隘之人?
“只是有些时候,还是要注意方式,到底还年轻,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擅做主张的好!”
林昭心中一动,赵顼话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这是警告自己,总是先斩后奏。虽说事后都有万无一失的说辞,可是次数多了之后,难免还是会引起赵顼的猜疑。猜疑都问题不大,赵顼未必能想到那里去。关键是这位皇帝的心胸实在不怎么样,很容易就会猜忌臣子,即便是没问题,在他的猜忌之下,怕是也不得不防啊!
说实话,林昭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赵顼果然提出来了。那就证明,他已经注意到这一点,那么就更加不能等闲视之了。
“陛下,有两次,臣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太妥当,只是事情紧急,来不及请示陛下,唯有一时权宜之计,难免有些不周全的地方。今日得陛下训诫,在河北路又听闻文相公的点拨,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认错,必须要认错!
赵顼这等刚愎自用之人,即便是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的,所以早些认错绝对是正确的,何况确实是自己的行为不当。然后林昭也表示会痛改前非,同时还提及文彦博,就是要想要间接告诉赵顼,处置韩琦与辽国太子私通的事情上,自己并未擅自做主,而是找文彦博商量。
重点是告诉赵顼,自己依旧忠诚,没有不把他当回事,没有什么野心或者是作为!
赵顼在乎的就是这一点,相信他不会怎么样的,只是以后的行为必须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再有什么差错了。
“嗯,记住就好!”赵顼现在也学着恩威并施的手段,他以为在林昭这里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效,故而颇为满意!
随后又与林昭谈及河北路的一些具体事情,比如博州的贪腐,比如韩琦的事情。这些林昭都遭遇对策,心里早有腹稿,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绘声绘色地讲给赵顼。
赵顼听的很认真,有些事情他确实想知道,有些事情也着实很重要,或者也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吧!在这个过程中,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林侍郎是如何治河,如何对付韩琦,如何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的……
林昭一切行为的合理性与流畅性再次完美展现,赵顼的疑心也自然而然少了许多!
“嗯,不错,黄河水患乃大宋之殇,你这次做的不错,朕也不奢望一劳永逸,再无水患,只要能抵得上数十年,便是大功一件了。至少不要让水患太过严重,苦了沿河的百姓,减少些损失也是好的……”
赵顼对林昭水泥混凝土那套多少还是抱有疑虑的,并不认为可以彻底解决黄河水患。这也好,林昭倒不觉得被人轻视了,心里反而一阵轻松。
治理黄河本就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牵涉到的事情很多,尤其是中上游的水土保持,这绝对不是一两日可以完成的。尤其是黄河尚有的大片土地实际上是控制在西夏和吐蕃手中的,想要完整治河都不容易!
想要将这个皇帝堤坝全部用混凝土浇筑,暂时是没有可能的,虽说已经尽力了,可万一中间哪里有点小问题,黄河闹腾一下,赵顼又要与自己认真,那该如何交差呢?
凡事给自己留点余地!
这一点赵顼还算不错,很人性化地啊!
林昭点头道:“臣已经尽力而为了,只是治河并非一日之功,还需要全面进行,花费时日的。臣可以肯定一点,如果能整条黄河统筹兼顾,全力以赴,假以时日,黄河水一定能够变清澈,再无水患!”
对于这一点,林昭还是颇有信心的!
“好!”彻底解决黄河水患,这可是能够在史的事情,对一个皇帝而言绝对是可以流芳百世的功绩,赵顼如何能放弃呢?
林昭随即向赵顼提及,想要彻底治理黄河,首先一个就是上游需要保持水土。可是那些土地却在西夏和吐蕃的控制之中,言下之意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赵顼绝对有开疆拓土之心,只是眼下辽国和西夏他都惹不起,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只有河湟吐蕃。
捏软柿子,这个道理千古不易。
王韶虽在庆州,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专注的却是河湟一带的情况,这可是赵顼特别授意的,官家到底想要干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熙河一战,是迟早的事情,只要赵顼有扩张之心,便永远不可避免。
只是林昭有心将这个时间提前一些!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一战关系到大宋王朝的国运,也关系着整个大陆东方的国家关系。而今,除此之外,更关系着林昭的未来……
熙河之战,对林昭而言着实太重要。所以借着治理黄河的事情,在赵顼心里增施加一些影响也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赵顼听到之后若有所思。刚刚与西夏停战没多久,西夏虽然几次受挫,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究还是有很强实力,赵顼骨子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的。倒是那个河湟吐蕃,相对弱小,可不太听话……
会挑选哪一颗柿子,想必赵顼心中有数!
“对了,东阳啊,听说你回来的时候见到过蜀国长公主?”说完这些事情之后,赵顼话锋一转,问及此事。
林昭心中一动,终究瞒不过他!只是不知道道,是赵宝安来告状的,还是赵顼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不管如何,姿态还是要放低一些的。虽说不是什么大事,林昭并不放在眼里,并不认为会产生多大的麻烦。可赵宝安终究是赵顼的妹妹,有血浓于水的感情,这可不是能用理性来衡量的,更不敢因此让赵顼生出自己轻慢皇家的意思。
“陛下,进城的时候,臣无心冒犯了长公主,还请陛下恕罪!”林昭躬身立即作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状。
赵顼笑道:“罢了,公主亦有不当之处,你出来劝谏也是对的。只是一点,宝安终究是大宋的长公主,是朕的胞妹,君臣有别,你可别忘了……”
“是!”林昭心中冷哼一声,这会和自己论起君臣来了?那好,改日就和你好好说说长幼尊卑的事情!
“改日想个办法向公主致歉吧!”赵顼沉声道:“朕这里倒好说,不过母后向来疼爱长公主,若是惹的太后不悦,可……”
“是,臣有罪!”林昭急忙道:“臣最近得了几件精美的瓷器,改日送到公主府上表示歉意!”
“嗯!”说是致歉,也只能用这等方式了。若是真要林昭公开道歉,那么当日种种岂非要大白于天下?丢人的是长公主,是皇家,也就辜负了清河郡主一番周全之心。赵顼不想闹大,这样就行了。何况自己本来就没太当回事,只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来敲打一下林昭,而今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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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垂拱殿出来,林昭顺路来到了庆寿宫。
作为侄女婿,长时间外出,回来之后来拜见太皇太后也说得过去,而且是与柴敏言一道而来。
庆寿宫的侍从都是曹氏的心腹,知道威远侯夫妇不同寻常,深得太皇太后青睐,故而自然格外对待,十分殷勤。
林昭到来的时候,立即有人前去禀报,很快就有太皇太后的懿旨,传威远侯觐见。
曹氏并未在正殿之中见他们,毕竟那样显得太正式,而且人多眼杂的,多有不便之处。故而特意选了一处暖阁,多了些家常温馨在内。
林昭到来的时候,柴敏言正陪着曹氏与赵福康说话!
瞧见他进来,曹氏与赵福康皆是一喜,嘴角都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柴敏言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太皇太后与公主似乎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至少没有这样的炙热!
“参见太皇太后,参加大长公主!”样子还是做的,掩人耳目是非常必要的。
曹氏看着林昭,问道:“东阳啊,河北之行可还顺利?”
“托姑母之福,一切顺利!”
“那就好!”曹氏赞许道:“黄河水患乃大宋心腹之患,昔年仁宗皇帝在时,一直想要彻底治理好,而今你帮先帝完成了这个愿望!”
提及仁宗皇帝,曹氏老怀大慰!至少这件事,林昭办的很漂亮,让老太太很满意。
“父皇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赵福康接了一句,看着林昭,心照不宣,其中意味唯有他们姐弟明白。
曹氏的目光旋即又落到柴敏言微微隆起的小腹,说道:“有四五个月了吧?”
“四个多月了!”
“敏言你医术超卓,可知是男是女?”曹氏轻声询问,对柴敏言的肚子,她可是格外关心。
“这个……当真不知晓,唯有瓜熟蒂落之时才可得知……”柴敏言的声音很小,言辞之间多少有些难为情。
“必定是个男孩!”赵福康当即轻轻一笑。
怎么着?莫非敏言当真有把握,不好意思说出来?林昭满腹狐疑,难道通过望闻问切当真是搞清楚孩子的性别?
“希望是吧!”柴敏言腼腆一笑,她自然也希望能生下个男孩,好为夫家延续香火。
曹氏笑道:“对了,文芯的身孕与你差不多吧?”老太太当真很高兴,先是添了个孙女,而今两个儿媳又有孕在身,生个孙儿是迟早的事情。仁宗皇帝的血脉可以延续下去,这大概是她最欣慰的事情。
“都四个多月!”
曹氏笑道:“好,都好好养着身子,等来年六月,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柴敏言清楚地注意到,太皇太后说的是“孙子”!对自己夫妻的荣宠似乎有些太重了!
“那可不,这次可是两个哦!”赵福康也忍不住哈哈一笑。
“对了,还有秋宁!”曹氏道:“那丫头可是极可爱的!”
之前她们有抱秋宁入宫来过,曹氏见了孙女自然是极为疼爱,尤其是赵福康,更是爱若珍宝,甚至还动了心思,将孩子过继过来。
当然了,这会造成一些不良后果,何况弟弟目前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夺人所爱可不好!故而赵福康只得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却常常去侯府探望小侄女,格外疼爱!
寒暄一阵,林昭与姐姐交换一个眼神。赵福康眉眼一动,弟弟入宫一趟,肯定不知是探望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