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大人可是睡好了?”
那人嘴边噙一抹浅笑,抬手将她耳边的乱发别在耳后,动作暧昧又亲昵,教从来没这般与男人对处过的花朵瞬时红了脸颊,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
“你……你怎会在这里?”
好似是,她把他忘在了那里……他,居然自个儿跟过来了……正常点的,遇到她这种不靠谱的人,不该是拂衣怒去,老死不相往来吗?
见着女子面上的惊讶,墨倾城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语气带了几分落寞:“妻主大人就这么不待见为夫的?”
那话语里,幽怨分明。
“额……我……我只是走时,忘了……那个你还在那里。”花朵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就看着面前得人听着她这番话语时,漆黑得眼瞳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暗红,就似地狱的幽冥火焰,只她一触碰便是会立马被烧得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妻主大人可知,若是没有将一个人放在这里”,墨倾城说着,玉白的指尖便是轻轻抵上她心脏跳动的位置,话语冰凉道,“才会那般容易遗忘”。
一句句话,听得花朵瞬时蹙了眉头,抬眼看着面前眸色幽深的男子许久,突然抬手,猛然将他的手打开,豁然起身,背对着他道:“既然是在演戏,就要遵循演戏的规则,结束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墨倾城,你以为这人世的真情都这般轻贱?”
本来从开始到现在,两人之间就有一道双方清楚的嫌隙,随着时间的酝酿越越来宽,只是双方未曾点破而已。从来都不喜欢不明不白地过日子的花朵,自然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如今这人已经将问题摆了出来,她岂有放过机会的理由?
“你,不信我。”那人说的直接。
“是,我不信你,因为我看不透你。”她回答得也直接。
“为何?”
“我有自知之明,你身为皇家之人,这世间什么女人没见过,没有理由偏生选上我,即使你怀了我的孩子,再嫁个身家品性好的妻主也是不在话下,而且,以着我的直觉,怕是你……”说到最后,花朵突然就顿住,拧着的眉头下,眼眸里满是复杂思量。
什么一见钟情,她花朵可是一点不相信,空中楼阁一般的虚幻,谁会把这种脆弱的美好当真?
“若我说,我是真心,你可信我?”
凉爽的夜风,吹起男子银蓝的衣袍,吹乱了女子发。
“信”,有些人,从来不屑于撒谎,“只是,我并非一般的女子,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样时刻来护你”。
“无妨,我自会护好我自己。”男人说的风轻云淡,似乎根本未曾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我很弱,弱到许多时候,需要别人来照顾和保护。”
这一世,她的确是很弱,修为不足二十年,身上除了前世通晓的道术阵法,便别无他长,若不是有白狼在一旁护着,怕是早就死了好几次了,自顾不暇,又怎能去护旁人?
“……很好。”
……
花朵觉得自己幻听了,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很好?这是什么意思?
转身,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淡然浅笑的男人,眸色里全是不解。这碧水国的男人不是都希望自己的妻主强大无比,任何时候都能站出来保护他们吗?怎的有他这种怪胎?
就相当于在现代世界,还有专门喜欢男人吃软饭的女人?请问,他们的脑子是如何构造而成的?
两人之间,突然就没了话,双双沉默了下来,一个满脸的诡异,一个满脸的微笑。
“妻主大人可是饿了,与为夫的回去用膳可好?”那人出言主动打破僵局。
“……”听着此话的花朵,愣了一愣,突然脑子中闪过什么,眼珠子一转,一副虚弱模样道,“我走不动了,我脚痛,身子也疲软得厉害,你背我回去可好?”
“好。”看着女子眼里狡黠的笑意,墨倾城也不点破,回答得很是干脆。
她是想让他看看两人相处的模式在这个世界来看是多么惊世骇俗。
……
古人也是有夜生活的,落梅镇因为地处边关,位置特殊,夜间也有不少商客来往,打尖住宿不在少数,为了方便过往商客,除了天灾人祸,这里晚上是没有宵禁的,是以,不到夜间子时,大街上都是有不少的人的。
这里的夜市,也是远近闻名的热闹。
只是,今日,这街上却是来了一对奇怪的男女。
两人所到之处,均是引来了过客和两旁摊贩的议论纷纷和指指点点。
只见不少五大三粗的女人“占领”的大街上,一身形健硕颀长的俊美男子,正是轻松地背着一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悠闲在街上逛着街,偶尔背上神情蔫蔫的女子突然对某个小摊上的零嘴来了兴趣,便是乖乖地在她的指挥下一会儿到东,一会儿到西,从头到尾都是笑意温婉,面上没半点不耐之色。
“乖乖夫郎,那里,那里,薄荷枣泥糕,走走,我们去瞧瞧。”
“好。”
“乖乖夫郎,这里,这里,这草编的蚱蜢不错,我们买一个吧?”
“好。”
……
脾气温和的男人,声音里全是宠溺,任着女子要这要那,那一双深邃的黑眸里,竟是还带上点点灿若星辰的笑意。
这奇怪的一对,教一旁围观的众人啧啧称奇,天,这是哪家的夫郎和女人?一个没半点身为夫郎的矜持,一个是没半点身为妻主的威严,这,这成何体统!
“看什么看?没见过夫郎背妻主的?”在一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男人背上的女人还恶狠狠地瞪着一众人。
“嘿,我说,你这女人还要不要面皮?这大晚上的,让自家夫郎背自己来逛街?你是把脸都丢到你祖宗那里去了!”终于有看不过的大爷,站出来说出一句“公道话”。
“哎哎,我说大爷,我们两口子的事管你屁事儿?你这是什么逻辑?被自己的夫郎背一下怎么就不要脸了?”花朵立马反驳回去,一只手拿住手里的糖葫芦,抬起另一只手指着自己依旧有些发白的脸色道,“你没见着我病得厉害吗?我夫郎背我出来散散心有什么不好?”
“你……”老大爷完全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瞪着这不争气的女人,甩手叹口气,转头气哼哼地看向墨倾城道,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说小公子啊,这种软骨头的妻主,就是扶不上墙的的烂泥,你跟着她也是吃苦,我看你啊长得这么标志,还怕没别的女人要你?何必跟着她受这窝囊气?”
“是啊,是啊。”
……除了那罗家的少主,这镇子的百姓还从来都没见过这般俊逸若仙的男子,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老大爷的话。
今日,只要这男子要马上离开这女人,怕是这人群里都会站出几个自告奋勇的女人出来。
哪知,那人笑眯眯地答道:“老丈管事太多。”
然后,两人再是不关心世人如何说,继续悠闲地逛着这灯火璀璨的街市。
“墨倾城,你可知,不论修道与否,每个人一生中都有一情劫,逃也好,避也好,该来的还是会来。有人与我算过一卦……”
夜深人初静,正往归处去往的人,步子顿了一顿,静静聆听背上女子的下文,却全然是沉默,转头,看着枕在肩上的脑袋,已是闭了眼眸,呼吸均匀。
☆、第033章 满载而归
“书生,你说丫头什么时候才回来?”
一大早,天上雾色还未散去,一身火红衣衫的青锋,“咔嘣咔嘣”不知疲倦地咬着指甲,嘴里的指甲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碎了又生,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怨鬼林尽头蜿蜒到外面的山道,里面全然一副望眼欲穿的神情。
自那日目送那人离开,他就再未离开过身下那块花岗岩石,从日出等到日落,再从月升望到星稀,反反复复,就似度过了好多春秋,心情,也跟着这时辰变化一般,起起落落。
一个人,待在这里,就会胡思乱想,如今,他最怕的,就是,丫头会不会不回来了?
“大人是打算被这日头晒到灰飞烟灭?”看着面色着实不怎么好的人,陆秀才摇着扇子淡然看着他。
“哼,我家丫头都不回来了,我再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
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青锋,看着那始终没有半分动静的山道,心头开始有些自暴自弃起来,眼角不知不觉间也跟着发酸,隐隐还有些委屈之色,全然一副怨妇模样,教一旁的秀才看着着实新奇,新奇之余又忍不住好笑。
青锋也懒得理这秀才是怎么想他的,兀自咬了指甲又咬袖口,看着那丝毫动静都无的山道面色越是幽怨了起来,一面叹气又一面咬牙切齿气道:“死丫头,还不给我回来!”
一面抱怨,心里又是忐忑,心想着这丫头不会是真的不回来了吧?是不是嫌弃他给她的银子太少了?还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了,腻了这里单调又辛苦的日子?
丫头,你回来。回来了,我这里还有好多好多的金子和银子你随便拿去用,只要你回来,我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花朵离开的初时,他虽是有些舍不得,却也觉得没什么,至少丫头说过要回来的,哪里知道,还未过完一日,他就觉得这身后的鬼林子着实没有丝毫生机,那怨鬼道上,没有丫头每日辛苦耕耘开垦的身影,看着就觉得好荒芜。见不到那个身影,心里面更是有鸡爪子在挠似的,难受得慌。
没有了丫头,这里,就真的是一片鬼域,全然是死气沉沉,虽然他是鬼,但是,他更喜欢他生活的这片枯燥的领域,有丫头的身影。
斜躺在大石头上红色身影,突然就变得有些哀伤落寞了起来,一旁一直注意观察的陆秀才暗自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这人一直眼不眨地看着的黄土山道,那里,连着外面得世界。
他不明白,那个叫做花朵的人真的对青锋大人有这般重要?这才离去几天的时日,就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喂,书生,我问你……”玩儿完袖子的某只又开始无聊地把玩起一头披散在身侧的墨发,眼色里全是百无聊赖。
“大人请讲。”
“你说,我这般虚弱的模样,若是丫头回来看到了,她会心疼吗?”还是,她会笑他,几日没见,就变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是,直到他烟消云散,都无法再见她最后一面?
“这个恕鄙人无法回答,大人你还得去问她本人才好。”他陆秀才虽然通晓天文地理,可这人心,却是揣摩得少,莫名其妙地睡了这不知多少时日后,人世怎般模样,他早忘得干干净净,哪里还能去揣摩世人,尤其是女人的心思?
“……万一,丫头不回来了呢?”带了些落寞的丹凤眼,看向身后死气沉沉的怨鬼林,话语里满是丧气,“你看看这鬼地方,无趣又死寂得很,哪里比得上外面世界的繁华?丫头她本非常人,我们这种穷地方又怎能将她留住?”
“其实,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书生觉得,若是自己再不说些什么,面前这位大人,怕是会闲着没事一直钻牛角尖,若是那人真不回来了,怕是他真要在这里躺到灰飞烟灭……
正是搅着手中发丝的手指一顿,那双满是无趣的桃花眼突然晶亮了起来,满是期冀地等待着一旁面色不改的面瘫书生接下来的话,急道:“你认为怎样?”
莫名被打断了话语的书生,垂眼淡淡扫了一眼满脸猴急色的某只,道:“虽然我与她接触不多,但是还是看得出她是心善重情之人,做事思虑周全,不会任性妄为。既然她走时说过会回来,那她就一定会回来。”
“那为何都快三日了,她还没回来?买个东西要得了这么长时间?”青锋虽然赞同书生的话,却还是心里没底,想着这死丫头是不是真的跑去逛男人窑子去了?落了哪个温柔乡现在还不回来?
一想到这里,他心头就没来由地堵得慌,恨不得立马飞出去,几把火将那个什么鬼镇子烧个精光,哼,老子叫你们这些贱人勾引她!老子剥了你们的猪皮去喂狗!
“怕是她有自己的打算,或是……”说到这里,书生话语顿了顿,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蹙眉道,“或是她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你知道的,这几十年,怨鬼林虽然表面风平浪静,那外面可是有不少流言蜚语的……”
听着此话的人,缠在指尖的发丝蓦然松开,眉头紧拧,垂目看着右手食指重新长出的锋利指甲,眸色闪过一丝冰冷,有些失神道:“丫头并不简单,一般的人,怕是没那个能耐怎么奈何她。”
他的丫头,他就不信这世上有哪个该死的敢去惹她……谁敢伤了她,他……他……他能怎么?垂下的手指,锋利的指甲在身下的花岗岩石上,划出五道深深的划痕……
“既然大人知道她会没事了,何不现下回去休息?等养好了精神再出来迎接她不迟。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在这里等到灰飞烟灭?”见着面前的人眸色里闪过的阴狠之色,书生挑眉之余,眸色里划过明显的惊讶。
还不到三日,相思如此成灾了?怎的以前他没有看出,他对她……放不下……
“谁说我会灰飞烟灭了?你以为这日照不晒个十年百年,本大人轻易会灰飞烟灭?”心情突然变晴的人,甩了身旁的书生一个白眼,斜撑头翘着二郎腿,那小腿带着火红的衣摆,抖成了一簇簇火苗。
从来少有表情的书生,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眨不眨地看着青锋的脸,眸色里闪过明显的怪异之色,凉凉道:“大人既然是要让姑娘看看你憔悴的模样,何不先照照镜子,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正是抖得欢的小腿僵住,面露不解之色的人皱眉之余抬手随意在空中划了一圈,一面水镜便是缓缓在面前成型,然后,就看着里面倒影出一面色憔悴,眼底凹陷,眼圈发黑,眼色越见惊恐的……鬼!
“鬼呀!”
终是被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给吓得不轻的鬼物,手上猛地一挥将面前的水镜打碎,满脸惊恐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眸子瞪得铜铃大,声音都开始抖了起来:“我……我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如今这般憔悴模样的红衣鬼,开始有些疯癫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完了……完了……丫头回来肯定都认不出我了……这么丑……即便认出来了,她肯定也会嫌弃的……怎么办?怎么办……”
一旁的书生,面色动了一动,看着面前这时而抓头时而抚面满脸恐惧的青锋大人似是陷入了魔怔一般,不知今夕何夕。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是平日那个唯我独尊的青锋大人?不禁又是叹了一口气,道:“大人你不眠不休在烈日下暴晒,你修为再是高强,哪里又受得住?”
若是寻常鬼物,怕早就被烈日的强烈阳气给烧得不成样子了。
“怎……怎么办……我变成了这副样子……”
此时得青锋,哪里还敢用这副面容去博花朵的同情,虽然他自认为从来不在意面容,可是,如今这样子,却真是不如以前的样子看着舒服,他自己都嫌弃,丫头肯定更不愿待见。
“大人无须担心,你修为这般高深,回去静养两日就恢复过来了。”普通鬼物要不了几日都可恢复,何况是这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