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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独断大明 > 第1220章 京城
  罗马城,这座古老,复杂的大城,一如过往的繁华热闹。
  最终,朱由检与教皇英诺森十世的谈判还是无果而终,相欢而散。
  英诺森十世告诉朱由检,他不久将会派使团前往大明,与明朝皇帝进行直接的谈判。
  给朱由检送行的人不少,有西班牙的,尼德兰的,法兰克的,也有教皇国的,甚至是德意志罗马帝国等等,相当复杂。
  朱由检寒暄半天,还是登上了船。
  偌大的洪武号在海上艰难转动,扬帆离开罗马。
  直到上了船,一群人才长长松口气,彻底的安心下来。
  “总算可以回家了。”这是郑芝龙的感慨,这一路经历的太多,他们能到这里,简直就是一种侥幸,在欧洲时间虽然不长,却也是险象环生,步步危机,随时都可能没命。
  鳌拜摸着大胡子,没有多言,目光里尽皆是闪烁之色。
  冯祝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迎着风,表情平静内敛,与他翻腾的内心完全不符。
  朱由检神色淡漠,背着手,还在看着罗马方向。
  这一路上很多时候都相当无聊,朱由检能安安静静的,前所未有的平静的看书。
  冯祝带在路上的这些书相当复杂,朱由检几乎看了个遍,他从字里行间里,一些不起眼的地方都能看到朱栩的影子。
  里面涉及的国政,律法,经济,军事,政治等方方面面,这让朱由检前所未有的冷静的去看待朱栩的新政,审视大明的方方面面。
  或许是远离大明,旁观者清,俯看着大明,以往很多想不明白,看不懂,猜不透的地方,如同迷雾被抽茧剥丝的拨开,让他看清了很多事情。
  这一趟的出海,他也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更多的认知,对于朱栩,他心里默默的不知道怎么评说,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尤其是与朱栩方方面面的矛盾,他不得不离开朝廷,远离京城。
  最后只能归结于:他那个六弟站的太高了,高的他看不到项背,看不清面容。
  不知走了多久,朱由检猛的惊醒,从模糊的罗马城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冯祝,道:“你说,这次回京,皇上会见本王吗?”
  冯祝听着朱由检的话,不由得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冯祝是宫里的老人,在天启三年就跟着朱栩,对宫内宫外十多年的变化都是洞若观火,看得清楚。这位信王殿下在大明绝对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因为他是当今皇帝的五哥,兄长,做了三年的摄政王,最后的结局是被赶出京城,落魄就藩。
  但是,这位的存在,对大明很多人来说是如鲠在喉,这些人包括冯祝。
  ‘信王不王,景正不正’,这句流言早已经传遍大明,哪怕一些乡野小孩都当歌谣来唱。
  这是一根刺,刺在‘帝党’以及支持‘新政’的所有官吏,士绅心中。他们平时不提,不管不问,不代表不关心,不在意。
  这位到底是当今皇帝的兄长,从礼法来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及’,这才是祖制,是国本!偏偏先帝越过信王,直接传位给当今,当今手段更是凌厉,短短时间就稳固了帝位,出其不意的悬空内阁,统辖六部,控制了朝局,再接着就是不断开疆拓土,将内部矛盾转移,释放,等着他收拾了东林党,就再没谁质疑他的继位问题了。
  可是,随着‘新政’推进,各种矛盾层出不穷,攻击朝廷,攻击皇帝的手段更是绵绵如浪涛,从未断绝。
  其中最为凌厉,刺动朝野,还是这八个字。偏偏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没有什么‘铁证’。
  若是朱由检在这个时候回京,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利用,成为攻击乾清宫,攻击‘新政’的借口?
  冯祝心如电转,对于朱由检的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回答,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对于这位陪着近两年的王爷,心里自是有同情的,犹豫片刻,劝道:“王爷,皇上顾念着兄弟之情,从未想过对您怎么样,这些年哪怕您再惹皇上动怒,皇上都是在想办法保全您。现在‘景正新政’到了紧要关头,朝野齐心协力,若是您出现在京城,让朝野不安……皇上未必还能保全您。”
  朱由检听着冯祝的话,脸色阴沉,目光有凶厉之色,胸口起伏,忍不住的怒声道:“本王与皇上是亲兄弟,都是先帝从弟,光父之子,神祖之孙,他们还敢逼皇上杀兄不成!?”
  冯祝心里苦笑,这位王爷遇事急躁,总不能想个周全,只得再劝道:“王爷,纵然你这一趟有大功,皇上让您回京,您就真敢回去吗?那是什么地方,王爷难道不清楚?”
  朱由检心里有怒气,却发不出,更不知道再说什么。
  京城对很多来说是天下首善之地,可到了一定地位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个巨大的杀人磨盘,明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在送命,站的越高越危险。
  对于朱由检来说,更是如此。
  好半晌,朱由检平静下来,也知道冯祝的好意,语气缓和的道“皇上会怎么安排我?”
  冯祝摇了摇头,道:“一件事的开始与结束,皇上往往心里都有全盘的计划,您的去向,皇上心里肯定早就想好了,外人无从得知。”
  朱由检听着,倒是同意,点了下头,默然一阵,又道:“皇上……是个好皇上,他比我做的好。”
  冯祝脸色突变,旋即眉头皱了下,深深的看向朱由检,道:“王爷,奴婢不管你心底有什么想法,不管你过去怎么想,现在怎么想,有些话,有些事,埋在心底,一个字都不要往外说。您不要误会,奴婢不关心您,信王府的存亡,奴婢希望您不要给皇上添麻烦,皇上不在意身后的功与过,我们做奴才的在意,外廷的那些大人们也在意。”
  朱由检心怀坦荡,倒是无惧,看着冯祝,面露赞许,道:“皇上看人比我准,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冯祝不担心朱由检翻出什么浪,点了下便没有多说,转头看着茫茫大海,轻声道:“希望这次回去能少些风浪,顺利一些。”
  朱由检不知道冯祝的话是不是若有所指,没有接话,心思也飞到了京城。
  景正四年,十二月二十三。
  这一天是小年,京城里很热闹,虽然灾情在加重,但在京城似乎还看不到什么影响,家家户户,鞭炮密集,响彻京城。
  皇宫按理来说应该更热闹些,毕竟九月嫡皇子出世,普天同庆,当要大肆庆贺。
  但乾清宫传出声音,压住了内阁六部等一干外廷官员要求庆贺的奏本,皇宫里也没有什么喜庆,一切都平静的如往常。
  这一天,更加的萧索,来来往往的宫女,内监小心谨慎,一个大气都不敢喘——二公主朱淑妘夭折了。
  芷兰宫,朱栩看着床榻上,神色苍白,双眼红肿,病恹恹的海兰珠,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是我们福薄,留不住淑妘,她下次投胎,一定会投个好人家,不用为她担心。”
  海兰珠一个劲的流泪,形容枯瘦,伤心断肠。
  慈煊已经四岁,看着母妃哭的伤心,不由得跟着哭起来,退着她身上都被子,哭腔道:“母妃,母妃,不要哭,妹妹一定会回来的……”
  海兰珠本就体弱,加上这一病,就更加虚弱,转头看著朱栩,儿子朱慈煊,脸上艰难的露出笑容,眼角还是大滴大滴的泪落下。
  朱栩安抚半晌,好不容易等她哭累了,睡着了,这才出了芷兰宫。
  曹化淳跟在朱栩身后,低着头,亦步亦趋,脚步声都没有。
  这是朱栩第一次丧子,虽然知道这种情况难免,但真出现了,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朱栩四目望去,这偌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一处是可去的,想了又想,道“走,去御花园。”
  曹化淳应了一声,连忙安排,谨小慎微,一点差错不敢有。
  朱栩的一举一动在后宫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穿过三门,进了御花园,后宫里的娘娘们也就都知道了。
  张筠正在照顾她的儿子,朱慈煓。小家伙已经有四个月大了,长的是白白嫩嫩,异常可爱。
  小家伙倒是没病没灾,海兰珠的孩子夭折吓了后宫一大跳,现在整个后宫都在围绕着他转,一丝大意不敢有。
  听着女官的汇报,张筠俏脸黯然,抬起头道:“晚上你提醒我一下,我去看看海姐姐。”
  女官应声,道:“是。”
  张筠低头继续看着摇篮里的儿子,目中尽皆是温柔。
  内阁大楼。
  毕自严从头上摘下老花镜,抬头看向前面不远处的内阁中书郑友元道:“这是个好东西,你去政院那边多买些,倒是给几位大人都送一送。”
  郑友元笑着道:“是,待会儿下了班下官就去,想必不少大人会喜欢。”
  毕自严站起来,稍稍活动筋骨,便道:“外出的人都回来了吗?”
  郑友元见他说正事,连忙道:“刑部的廖尚书,工部的徐尚书,兵部的郭尚书都回来了,户部的张尚书还在陕西,那里有些复杂,还要些时日,吏部的赵尚书已经从辽东返回,昨日说过了山海关,应该快回来了。白谷阁老三天前在济南,已经过了兖州,快到了。傅阁老昨日离开山西,不会误了年终大审议……”
  现在大明的朝廷重臣出京查访越来越常见,这半年更是密集,内阁六部的忠臣几乎都出去了一趟。
  毕自严听着,思忖了一阵,忽又道:“孙阁老前些日子病了?严重吗?”
  孙承宗已经七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尤其在这紧要关头,孙承宗这个不可或缺的人,可不能出事。
  “没有大碍了,听说就是感了风寒,出来点药,已经好了大半。”郑友元道。
  毕自严起身出了门,边走边说道:“宫里的公主夭折了,有些事就不要打扰皇上了,各地的巡政御史回来后,安排他们去议会作报告,再京的三品以上的官员,陪着本官一起去听,议会审议后的报告也要尽快报给我……”
  毕自严已经渐渐适应这个议会,并且发现了议会的一些好处。比如,本来不好说的话,不好做的政务,不好问的事情,都能借着这个议会名正言顺的办,别人还挑不出理来,情面上过得去了。
  郑友元听着,道:“是。对了,议会关于近年的开支审议已经进行大半,他们还有一些细节不明白,要户部侍郎等去解释。”
  “按章程来,该去就去,对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尽快报给我,反贪局那边近来也盯着议会,要是再被他们先查出来,咱们脸上都不好看……”毕自严出了议会大楼的门,依旧在说道。
  上一次,就是反贪局‘无意’从议会的一些报告中看到蛛丝马迹,将工部的一个员外郎给抓了,他自己亲口在议会说的话成了证据,哑口无言,还拔出萝卜带出泥,扯出一大批人,让人工部,内阁很没颜面。
  郑友元道:“是,下官明白。那,明年的预算,是否等傅阁老,张秉文回来再商议一下?”
  毕自严脚步顿了下,继而道:“嗯,关于明年预算的事情,内阁要开扩大会议,议会那边要试压,让他们不要在这件事乱说话。”
  “是。”郑友元道。内阁现在与议会已经有了默契,在很多问题上,议会是自觉的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