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徒然提高了嗓门,“余,余大夫,你也不必有任何顾忌,为我接生!我这条命,还有我孩子的命,就全拜托你了”
余远志咬了咬牙,“王妃,那属下就冒犯了!”
在宁芳今天点名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余远志其实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就算王妃没有生产,但如果遇到危急时刻,少不得要搀扶一把,有些男女授受不亲之事。
难道宁芳不知道这样做,会对自己名声有影响吗?
她当然知道。
但她还是选择了余远志,这是对他的看重,更是对他的信任。
余远志也知道,有些人家会特别忌讳男大夫看女眷身体。哪怕是为了救命,也是不高兴的。但他所认识的程岳,绝不是这种人。
事实上,程岳私下多次叮嘱过余远志。如果他不在家时,宁芳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让余远志不要有任何顾忌,哪怕两个嫂子阻拦,都不要理,只管大胆施救。
现在宁芳又说了这话,那余远志再不客气,直接将手放到了宁芳的腹部,摸起她的肚子。
只这样隔着衣服,到底还有些看不真切,余远志不由得还是看了窦妈妈一眼。
明白他还是有些忌讳,窦妈妈急道,“都这时候了,你还看我做什么?给王妃接生吧,名节比起性命来,那就是个屁!这些轻重,我老婆子还分得清。”
这话说得宁芳和余远志都忍不住笑了,不过也就这么一下,就又被眼前的情势拉回注意。
疼,
实在是太疼了。
宁芳只觉腹中一阵阵绞痛,忍不住都抓紧了朱五姐儿的小手。
可只一下,她就意识到不妥,又松开了手。
不过小姑娘却很暖心的又把她的手握回自己手上,还拍着小胸脯示意,她会打铁,很有力气,不怕疼。
宁芳勉强笑了笑,却仍是只抓住了小姑娘厚厚的棉袄一角。
余远志让窦妈妈把宁芳裙底的裤子脱了,按要求检查之后,肃容道,“王妃,那人下的香料实在猛烈,您现在真的是要生了。那阵痛会越来越猛,并不象平素我跟您说过,还会有间歇的时间。所以,您会很难熬。”
难熬不也得熬过去吗?宁芳无声的笑了笑,果决问,“说!我该怎么做?”
余远志也不客气了,“为了减少王妃的痛苦,我会施针,助王妃尽快诞下小世子。这样痛苦会加倍,但长痛不如短痛,王妃以为如何?”
宁芳冒着冷汗,眨了眨眼,算是同意了。
窦妈妈问,“那我呢,我该怎么做?”
余远志道,“我要妈妈赶紧去烧热水,把他们准备的这些刀剪都烫烫。还有他们准备的这些白布,也要煮了,再挂在火边烤干。”
这事不难。
为了给宁芳接生,沈继他们早准备了炭炉铜锅,那炭还是宫中上贡的银霜炭,烧起来连烟都没有,十分省心。
至于水,这假山里就连着一眼干净的湖心活水,极是便利。
“那王妃就交给你了。”窦妈妈二话不说就去生火烧水了,却还要厉声交待余远志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容我托大,说句不敬的话。英王府可以暂时没有小世子,却绝对不能失去王妃,你明白吗?”
余远志点头,“这事王爷交待过,我分得清轻重。”
程岳当然看中自己的子嗣,但如果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他一定会选择大人。
因为孩子可以再有,但大人失去,就再也没有了。
“谢谢,谢谢你们……”剧痛中的宁芳,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她努力微笑看着窦妈妈和余远志,眼角却闪烁着泪光。
不管她表面上表现得再镇定再淡然,这也是她第一次怀孕,第一次生产。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尤其是刚刚那沈继,想剖腹取子时,宁芳是害怕的。
她怕窦妈妈余远志他们都会倒向沈继那边,完全不顾她的性命,只为了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虽然她也能为自己的孩子豁出性命,但却绝不是这样被人强迫着去死。
她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难道她除了生孩子,对英王府,对程岳就再无意义了吗?
好在这世上明理的人更多,有窦妈妈余远志护着,宁芳可以放心的生孩子了。
不就是痛吗?
她忍得住!
只是,只是程岳到底怎样了?宫中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同一座宫城里的另一头。
程岳暂且安好,但形势也不容乐观。
八皇孙将一只玉瓶掷到程岳怀里,眼神狂热又冷酷的说,“要么,拥护我父王为新君。要么,就喝了它!”
那玉瓶白身红顶,正是宫中给人赐死的鹤顶红。
程岳抚摸着这只温润的玉瓶,神色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答话。
八皇孙到底沉不住气,逼问道,“你别想着拖延时间等救兵了,四皇叔勾结容贵妃,证据确凿,已经算是被废!这宫中除了我父王,谁还能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