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下意识想反驳,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裴御之,”楚君誉微笑说:“你完全不像我,我也早忘了这个年纪的心路。可我还是好了解你,了解你的每一个样子。”
你的赤诚,你的勇敢,你心中的正义。
我曾想过摧毁这些,改变你。
但是最后,却是你改变了我。
这些没说出口的话,冷静掠过心间。
楚君誉说:“你我之间,与其说是今生前世。不如果说是两个陌生人,曾共用一个姓名、共有一段记忆罢了。”
他神情似这一年云霄的雪淡而远,语气却是温柔的:“所以,我的过去,你不必背负,也不必为之如此伤心。明白吗?”
裴景还没从刚刚走出来,心空洞洞在流血,用手擦了下眼后,闭上睁开,一片血红,冷声说:“明白个屁。”
楚君誉视线沉默看着他。
裴景恨到牙齿疼,说:“你以为我为什么哭?这些事我在浮屠殿就看过一模一样的,但我那时只当它是心魔,当它是假象,甚至猜想若这是自己的未来,也仅有难过和惋惜。”
“我为什么哭——因为这是自己的前世?你以为我是代入自己吗?”
师尊之死,好友之死,宗门颓败,钝钝扎在身上,却也是隔着雾蒙蒙时空和岁月,恍惚不真实。
或许在他心中,一直都不是不相信的,不相信他们会是那么惨烈的结局,所以撕心裂肺的难过后只是空茫。
真正把刀捅入心室,真正让他崩溃落泪的。
是一想到,这是楚君誉的记忆。
裴景:“楚君誉……我难过,我崩溃,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颤声说:“因为这是你的过去,我心疼。”
楚君誉愣神,很久之后,一时间笑出了声。
裴景:“……”他好气啊!感觉一腔真情表白,在楚君誉耳中就是个笑话?很好笑吗?
楚君誉也是看见了他狰狞的神色,稍稍敛了几分,换了个话题,对裴景说:“先过悬桥吧。天道不让你看到最后,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裴景脑子果然跟着他走,心惊胆战:“看到最后……?”
楚君誉说:“恩。”
裴景又难过起来说:“之后,你在问天峰和季无忧比试,输了后,被他摧毁灵根堕入地狱是吗?”
楚君誉说:“恩,不过我没死,你别难过。”
裴景在浮屠殿见过一次那样的惨状,心中一片冰凉。
这已经不是难过不难过的问题了。
楚君誉视线看了眼周围。晦暗的天色、青灰的群山。
周遭风声切切,手指接过一片雪,他神色平静,轻声说:“原来当时,是这样的光景啊。”
想到他在迎客石前痛苦弯身的一幕,裴景顿时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焦急地说:“真不是你的错。从季无忧进云霄开始,他魔化就注定有了这一结局。这是苍生的劫,这是天下的劫,错不在你。云霄也没有人怪你,不是你护不住云霄,不是你引狼入室。你不收他为徒,他在外峰受到一点欺凌或者直接被云霄赶出去,都会恨至疯魔。”
“天道创造出天魔之主,为了让他觉醒,总有各种办法的。”
楚君誉神情有了几分恍惚,“不是我的错……”
那片雪融化在指尖。
当初世界崩塌,五感失常,绝望到宁愿自己没出现在这个世界。
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天真,云霄的没落一如大山压在心头,他跪在青石前,千古罪人。
而时隔千年,有人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
楚君誉笑起来,眼中有波光,说:“怪不得你说错不在我。”
裴景说:“我当初在浮屠殿看到这一幕,就一直想和你说这句话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