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炫目,却冷得让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郡主,可是有什么事?”
他轻声问道,话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淡漠与疏离。
心中绷紧得那根弦狠狠一颤,尔后,决绝断裂,她定定凝望着他,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封死在口中。
寒风瑟瑟。
那人白衣白发静立在那里,明明就近在眼前,却仿佛隔了千重山,万里路。
咫尺天涯。
拂上紧紧攥着他袖口的手,在无意中碰到她僵硬的手指时停顿了下,然后,他动作轻柔却不失冷漠地把衣袖扯了回去。
看了看冷冷注视着这一幕的莫蓝鸢,魏谨言拱手道:“五皇弟,郡主,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莫蓝鸢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头,没作声。
嗡——
晨间的钟声敲响,上山来祈福的香客逐渐变多,或三五成群,或单独而行,殿门口很快就聚集了大批人潮。
自魏谨言走后,徐九微就没有动过,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魏谨言怎会这样冷淡的对待她。
她不走,莫蓝鸢同样没有动过。
“怎么?郡主是觉得我这个未婚夫不够体面,还是准备另觅高枝,这般想要引起我那三皇兄的注意。”一阵沉默过后,莫蓝鸢突兀地道,眼中一片森森冷意,薄唇微微翘起,语气似在自嘲,又似在嘲讽着她。
她咬了咬唇,垂下头没有看他。
耳边闻得他的脚步声,视野里出现他灿烈如血的红衣时她才发觉,他就站在她面前,与她仅有半臂的距离,近到只要他一倾身就能碰到她。
“你怪我?”他问。
她不语,别过头不想回答,疼得涨痛的眼眶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还是,觉得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怨我?”
她依旧不答。
一只手猛地钳制住她的下颌,蛮横地让她不得不抬头。
看到她眼中闪烁着盈盈水光,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却在对上他目光的刹那紧紧皱眉,强行将那些眼泪逼了回去。
他怔了怔,随即面色一沉,稍稍俯身过去,冰冷的唇贴近她的耳畔,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她的脖颈间,让她不由自主轻微战栗了一下。
与莫蓝鸢相识已久,但好像还是第一次靠得这样近,近到他一侧首就能与她额头对额头,鼻尖碰鼻尖。
徐九微正想与他拉开距离,就听他狠声道:“别忘了,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脸色一白。
他在警告她,她现在是淮阴侯府的郡主,而不是以前那个无人去管的魏府表小姐。
四周闹哄哄的,众人的谈话声和脚步声不断传来,他们之间弥漫着的却是让人窒息的安静。
动了动唇瓣,她努力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僵冷的气氛,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得狠心推开他,用袖子狼狈地擦了擦眼睛后仓惶逃走。
“……”
莫蓝鸢静静看着她离去,没有追上去。
他转头望着大雄宝殿内的佛像,眼底的光芒却渐渐湮灭下来,如夜幕来临时天际最后一抹余晖终于散去,亦如满天星辉就此陨落,唯有黑暗相伴相随。
“主上。”韩冰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犹豫着问道:“要不要……属下去带郡主回来?”
莫蓝鸢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必,她自然会回来的。”她也必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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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一尊高大的如来佛祖佛像矗立着,法相庄严,慈眉善眼地俯视众生。底下祭台上摆着好几碟鲜花瓜果和香烛等,烛火荧荧,随风摇曳。左右两边则是一排排长椅,桌上摆着成册的佛经,看起来像是僧人们议论佛理的地方。
在门口用来跪拜的蒲团上坐下,徐九微仰望着佛像,不到片刻,背后就感觉到一阵凉意,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她赶紧低下头,双手合拢拜了拜。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小声念了两句,火烧眉毛一般从蒲团上跃起,赶紧出了殿门。
这里叫作“清心殿”,就是一处单独的院子,除了刚刚徐九微进去的地方,左右两边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周围静悄悄的,看不到半个人影。
刚刚徐九微既恼怒莫蓝鸢嘲笑般的话语,又伤心魏谨言将她当做从未认识过的人,心里都快成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一时冲动,慌不择路就跑了出来。等到她停下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个僻静的地方。
该不会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吧。
嘴角抽了抽,徐九微有些后悔胡乱跑出来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被莫蓝鸢那个毒舌戳中心事后,落荒而逃一样。
“真是难看。”她揉揉眉心。
真是的,她跟莫蓝鸢计较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说话难听。
这厮每句话都带刺,她早就应该习惯了才是。
微微叹气,徐九微转悠着走到外面。
门口是一条长长的台阶通往下方,徐九微目测了下,粗略估计有百步那么远,两边遍布着一颗颗高大的云杉树,即使是在这寒冬腊月,丛丛树叶依旧苍翠欲滴,遮云避月般挡住头顶的天空,让底下的路看起来略显阴暗。
深山老林里,无人的佛殿怎么看都觉得让人心生惶然,可要就这么一个人走下去,她又觉得害怕。
抱紧双臂站在台阶口,徐九微好半晌都不敢迈开脚步。
嘎吱——
不知哪里传来的枯枝断裂的声音,像是被人生生踩断,在这寂静的山间显得格外响亮。
徐九微吓了一跳,警觉地看向声源处。
听起来是从树林里传来的,四周光线有些暗,她一眼看去除了树木丛生,野草蔓蔓就看不到其他。
就在她弯着腰小心探究底下的情况时,她不知道,背后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伸出手,眼看就要将她推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把今天憋出来的一段儿更出来好了^_^
姨妈痛得很厉害,我属于体寒的人,所以每次痛得有点过分,今天根本没存半个字的存稿,这周依旧裸奔,每天照样大概会更新时间晚点。
睡觉睡觉,明天上班~
第73章
“咳咳!”
一声轻咳蓦地响起。
徐九微回过头, 看到有道人影自眼前匆匆闪过。
那人看上去有些奇怪。个子不高,大概与徐九微差不多, 却穿着一身异常宽大的灰色男装,头上还戴了一顶帷帽, 垂下的黑纱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徐九微就看到那双迅速缩回袖中的手,十指纤纤, 指尖圆润秀气。
……明显是个女子。
“姑娘等等。”
好不容易看到个活人, 徐九微想向她问问路,哪怕随意说两句话也好,一个人在这里感觉实在不太好。
奇怪的是,她一开口那人浑身一僵, 然后像是碰到瘟疫, 脚下生风越走越快,转眼就消失在转角处。
徐九微:“……”她有那么可怕么。
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人见人怕的牛鬼蛇神了。
讪讪收回视线, 看看背后空无一人的院子,再看看底下阴森森的长长阶梯, 徐九微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为好。
空气中泛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耳边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瀑布飞溅声,四周浓雾弥漫,烟岚云岫的景致看久了倒也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徐九微捂着七上八下的心赶紧顺着走下去, 完全忘了方才听到的咳嗽声。
好在她刚刚走下最后一步台阶,就看到有好几名晨练的小和尚往这边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郡主。”
连续问了几个人,徐九微终于回到南苑,刚关上房门就碰上了过来准备服侍她起床的怀袖和绿衣,马上又把门打开放她们进来。
“郡主你方才出去过么?”看她鞋底沾满了新鲜的泥土,绿衣问道。
这小丫头倒是敏锐得很。徐九微意外地睨她一眼,点点头:“起来得早,就出去……随意转了转。”想到魏谨言的事她就觉得一阵难受,她几番想说实话都被他毫不留情打断,还用那种完全跟陌生人一样的态度对待她。
这个该死的黑莲花!
她咬牙切齿,忿忿不平的同时,想到他那满头白发,还有他提起她时黯然伤神的语气,立马又泄了气。
移步到桌前坐下,徐九微琢磨着是不是因为她和莫蓝鸢在一起,魏谨言又觉得她在三年前就死了,所以对她是锦荣郡主的事因此深信不疑,才会那般淡漠。
那么……
是不是该直接去找他说清楚?
她烦躁地抓抓头发,满心纠结。
绿衣素来对徐九微的话不会怀疑,“哦”了声就没再问下去,转而说起刚才和怀袖在门外撞到的人:“郡主,奴婢们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难得一见的人了诶!”
现在别说什么人,哪怕是天塌了徐九微都觉得没兴趣,满脑子都只有怎么跟魏谨言解释,她敷衍地抛出去一句:“是么,谁啊。”
“哇!以前听人说凌安王爷如何如何好看,亲眼看到了才知道是真的呀。”绿衣越说越兴奋,眼里的亮光让人想忽视都难。
怀袖难得没有对绿衣的话表示异议,眼珠转了转,笑眯眯地道:“的确风姿斐然,传闻所言不假。”
本来完全不想参与这个话题,在听到绿衣口中那句“凌安王”时心跳都骤停了一下,徐九微愣愣地问:“凌安王?”
绿衣一下窜到她身边,连连点头:“是啊。郡主,你前两日不是去找过他么,难道不是想看看传闻中的凌安王爷?”
徐九微狠狠一噎。
她倒的确是去找魏谨言,不过听绿衣说起来,怎么搞得她是个上门去偷窥的花痴似的。
“你们什么时候见到他了?”懒得理会绿衣完全歪曲了自己的意思,徐九微问道。
“就在方才来的时候,他刚好从门口经过。”绿衣朝外面努努嘴。
徐九微狐疑地看了眼她们。
她不就是从外面回来的,怎么没见到魏谨言。
“郡主,还是先用早膳吧,晚些时候得去随方丈大师诵经祈福。”见绿衣叽叽喳喳又要说个没完,怀袖及时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