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理会温庭玉,莫蓝鸢看向韩冰。
后者抓起地上的一只水桶,就朝已经昏迷的犯人泼了过去。
哗啦——
水顺着那人的脸和身体流下,他费力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看着眼前三人。
看样子是要亲自逼供,温庭玉想到这名犯人在天牢待了这么久都未透露一个字,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并不觉得莫蓝鸢亲自上场就能让他开口,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知道什么识相的就赶快交代,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中年男子舔了舔干裂得出血的唇,讥讽道:“要……要杀就杀,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这些人并不会轻易要他性命,当初他被抓到时正准备自尽,就是那个红衣男子突然过来,硬生生卸了他的下巴和手脚筋,随后派来大夫给他医治,直到把他医治好才丢进天牢。他很清楚,之所以这般不过是怕他在行刑途中死了,那样可就什么消息都套不到了。
刑房里一片死寂,温庭玉看着不肯松口的犯人,一时没辙。
将烙铁丢回原处,莫蓝鸢渡步至桌前,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冷冷唤了声:“韩冰。”
接下来,温庭玉就看到那个冷得跟冰块一样的韩冰拿起烙铁,面不改色往那男子早已满是伤痕的胸膛烙下。
“唔——”
皮肉被烧的滋滋声响起,男子痛苦的低吼自唇间溢出。
韩冰没有停,紧接着换了另外的刑具,一样一样往那人身上招呼,而那人也是硬气得厉害,从头到尾除了呼痛外怎么也不肯多说一个字,看着那满身皮开肉绽的伤口,温庭玉都不忍直视。
莫蓝鸢一手支着额角靠在桌沿边,表情看上去十分无聊,见韩冰又要换刑具上阵,嗤笑一声:“韩冰,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变得这般仁慈了。”
仁……慈?
温庭玉看着跟个黑面阎罗似的韩冰,再看看满身伤口的犯人,很想问一句怀光王爷你是不是对这个词儿有什么误解。
“属下知错。”韩冰抱拳道。
随即,他转身,在温庭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挥剑砍了那犯人的手臂。
“啊啊……”
男子的瞳孔猛地紧锁成一点,断臂带来的痛苦太过巨大,他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我只问一次,招还是不招?”韩冰手里的剑还滴着血,那截断臂静静躺在地上,看得温庭玉一阵作呕。
显然没想到他们真的会不顾自己的性命,中年男子惊恐地望着韩冰:“你……你们……”
“王爷!”
温庭玉唯恐他真的把人给弄死了,连忙开口。
莫蓝鸢看上去已经有些不耐烦,恶意地勾起唇角:“既然是不会叫的狗,留之何用。”
他的话音刚落,韩冰已经面无表情再次挥剑……
温庭玉:“……”
“我招……我招!”
没想到的是,男子痛苦地嚎叫着真的招了,脸色煞白,断断续续地交待着:“是三……三皇子让我们行刺皇帝,更让我们故意行刺失败往东……东宫引。”
温庭玉不可置信地倒抽了口气。
当初的刺杀事件,主谋是如今的凌安王爷?
他几乎都产生了这人是在说谎的念头,毕竟,这位凌安王爷自回宫以后可说是顺风顺水,受尽皇上的恩宠,他何必这么费神去刺杀皇帝,眼下最可能成为太子的可就是他了。
“你别为了活命就胡说八道。”温庭玉皱眉道。
男子不断承受着断臂带来的巨大痛楚,语无伦次地道:“不……是三皇子……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话还没说完,人就两眼一闭昏死过去了。
莫蓝鸢这下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了,掸了掸衣袖站起身来:“找大夫给他医治,看好他,别让他死了。”说罢就往外走。
他一走,韩冰自然也不会再留下,温庭玉看看已经陷入昏迷的犯人,再看看两人毫不犹豫往外走,当下只能忍着胃部的不适感,招来狱卒交待,让他们把这名犯人再度收押,并且要找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保证他性命无忧……
说着这些他心里都发苦,他堂堂户部侍郎为什么干起了这些事儿,真是世风日下!
“主上,那犯人可是在说谎?”出了天牢,韩冰问道。
莫蓝鸢斜睨他一眼:“他说的是真话。”当日发生刺客事件,又同时发生徐九微失踪的事,魏谨言不顾一切御前请旨寻人,他便觉得其中有古怪,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救活这名唯一存活着的刺客。
韩冰皱了皱眉,想到的是当初在凌安第一次见到徐九微那个怪异的女人,她所说的那些关于魏谨言的秘密。
“难道那个女人所说的是真的?那她又是从何处得知的?”他道。
提到徐九微,莫蓝鸢微微垂眼:“没事。我自有办法让她主动说明白。”
“那这个刺客……”韩冰欲言又止。
“这可是我为我那三皇兄准备的厚礼之一,不急,现在还不到时候。”
说这话时,他微颤的睫毛在夜色中蜿蜒成如墨的一条细线,别样动人,唇畔勾起的弧度却让人忍不住直打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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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城南的一处别院里。
今日下午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阵雨,婢女锦绣带着自家小姐回到家中时,不可避免的淋了些雨。想到自家小姐身子弱,她急急忙忙拿着伞就冲出去拿药,回来时在门口差点撞到两名男子。
她走得匆忙,大概看清后面那个抱着剑的年轻男子面色冷冷的,走在他前面的是个白衣公子,右手撑着一柄白色油纸伞,伞面压得很低,她没看到长什么模样,就瞧见那只握着伞柄的手极为白皙修长,在这暮色黄昏中犹如莹莹白玉,十分好看。
那两人显然是与府上老爷认识的,因为她看到是管家亲自出来迎着两人进去的。
她去厨房煎好药给小姐送去时,还忍不住冲小姐比划道:“小姐,奴婢刚才在门口瞧见个白衣公子,他的手可真漂亮,就是不知道脸是不是也很好看。”
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没有回头,在铜镜里瞧见她满脸陶醉的模样,禁不住笑道:“不过是个没见到面的公子,你就这般迷恋。”
锦绣摇摇头:“不是的,小姐,那个人的手真的很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
想了想她又道:“那位白衣公子好像是来见老爷的,我看到管家把他们带去客厅了。”
女子并没有在意,淡然道:“可能是义父的客人吧,他刚才派人传话让我过去。”
锦绣“哦”了声,立刻把心思放到了自家小姐身上,伸手替她理了理发髻,笑吟吟地道:“小姐可真漂亮,恐怕就是天仙也没有小姐好看。”唯一不好的就是小姐身子很弱,长期都在吃药,虽然这两年已经好很多了,但是还是虚弱得紧,不能受到半点风寒。
“就会贫嘴。”那女子佯装嗔怒地瞪她一眼,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好了,我们出去吧,既然有客人来了,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小姐。”
……
客厅里的苏放鹤一身宽松长袍,他吹胡子瞪眼看着棋盘上的棋局,仿佛要把那些棋子活活瞪穿,不满地嚷道:“谨言,你不是说要让我吗?”
苏放鹤原本一直久居冀州,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突然起了心思,说要回来帝都住,魏谨言自然无比欢迎,苏放鹤与他的关系十分密切,又是他母妃生前关系极好的表兄,所以他在对方打整完毕后便过来探望。
看着棋盘上几乎已经四面楚歌的黑棋,魏谨言淡然笑道:“王叔,我可是已经让了你五子。”
苏放鹤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扭头左看看右看看,不满地伸出手去拿掉好几枚白子,边拿还边理直气壮地说:“不行不行,我是老人家,你得再让让我。”
在旁边默默侍候着的管家已经没眼看了。
真是没见过这么烂的棋品。
这个一直悔棋的人,绝不是他家威名赫赫的镇南王爷!
魏谨言淡淡看着苏放鹤不断拿走自己的棋子,直到棋盘上大部分都是他的黑子,面色不变。
“对了,我今个儿想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见他一直没什么反应,一直在赖皮的苏放鹤不由得有些讪讪的,索性丢了棋子,转而盘着腿在椅子上坐下,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谨言,你可曾听说过凤身之女?”
他说的是一直以来坊间的流言,据传,有女子出身时有凤凰来贺,出现的奇观被不少人引为奇谈,更有不少术士说此女子天生贵不可言,是命定的皇后,只要娶了她便会成为皇帝。但这些年来,很少有人知道后来那女子在何处,渐渐的便只剩下坊间传言了。
端起一旁的白瓷杯轻轻浅酌一口茶,魏谨言笑笑,不露情绪:“王叔何时也信起这些占卜算卦之术。”
苏放鹤嘿嘿一笑,换了个姿势,晃着二郎腿:“自然是知道此女的下落。”
魏谨言疑惑地看向他。
见状,苏放鹤来了兴致,继续道:“咳,说来你可能不信,是那丫头自己找上我的。她的父亲曾是我的副将,后来他临死前得知我一直在冀州,便写了信让我帮忙照拂一二,我见那小丫头聪明伶俐,就收她为义女了。”
“哦。”魏谨言听闻只回了这么一个字。
苏放鹤皱了皱眉:“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抬眸看他一眼,魏谨言道:“有何要问?”
苏放鹤顿时语塞。
他这个侄子,从小时候开始就奇奇怪怪的,实在太过冷静淡然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好像都未见他慌张过,弄得他每次想捉弄下都觉得很没意思。
揉揉有点僵硬的脸,他撇着嘴说道:“一家人不说暗话,谨言,你想要那个位置吧?”
魏谨言丝毫不奇怪他会说出这种话,他这位王叔看似跟三岁小孩子一样的性子,可十八年前他可是征战沙场多年的镇南王,就算如今早已解甲归田,暗地里也还是有自己的势力,他做的那些事情瞒不过他并不稀奇。
“是。”魏谨言没有犹豫亦没有隐瞒,仿佛说的并不是什么足以让整个凌安王府都陪葬的话。
“既然如此,你不觉得娶了这种女子以后会事半功倍?”
有时候,成大业者除了绝对的势力以外,还有坊间的名声,造成的影响可谓不小。
轻轻搁置下茶杯,魏谨言摇摇头:“王叔,我并不信命。”
命啊……
呵,这个字眼实在让他不喜。
就是因为这个字,当初他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惨烈么。
他微微低头,白纱挡住了他眼底一闪即逝的浓浓讽刺。
苏放鹤愣了愣,还欲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瞧见庭院中正朝这边走来的女子,刚刚有点儿被打击到的心脏再次复活,咧着嘴冲来人招呼道:“哦!九凰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
这个名字让魏谨言怔忪了下,他不由得转头看了过去。
一瞬间,恍若置身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把女配抬出来了~
第43章
那名女子进来时, 外面正好一阵风穿堂而来,在一片摇曳的烛火中, 魏谨言看清了她的模样。
秀气的黛眉,高挺的鼻梁, 樱红的唇,一袭淡紫色齐胸襦裙衬得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明艳。她看起来像是长期身体不好,柳眉轻颦, 眼神却非常坚定, 让人想到雨中不惧风寒绽放的白茶花,横添了一股子惹人怜惜的风情。
魏谨言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她。见到这个他生平唯二觉得亏欠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