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美便笑了笑,不再说话。此时已近黄昏,夕阳半沉,万物镀金,美不胜收。
次日中午,许向华和许家武匆匆而至。
“你这丫头。”许向华打量着活蹦乱跳的女儿,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归位。
迎着父亲关切的眼神,许清嘉心头一酸又一涩,后怕之情再次涌了上来,“爸。”
“没事了,没事了。”许向华重复了两声,目光一侧,看见了挺立在旁的韩东青。
韩东青挺了挺背,让自己笑得更恭敬更谦卑,“许叔好。”
许向华略一颔首,“这回多谢你了。”
韩东青忙道,“许叔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许向华脸色扭了下,解放军救老百姓那种应该,还是男朋友救女朋友那种。英雄救美,许向华心梗了下,莫名的生出回天无力之感,再看韩东青,哪哪不顺眼,偏欠了大恩,不好翻脸无情。
眼瞅着她爸气压不对,许清嘉豁然站了起来,“爸,阿武哥,你们赶了一路累了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端着女儿递过来的茶,许向华抿了一口,“你哥呢?”
许清嘉看一眼许家武,“哥去公安局处理点事。”
许家武脸色绷了绷。
韩东青看了看,“没热水了,我下去打一壶。”
许向华笑了下。
韩东青微微一笑,对许清嘉轻轻一点头,拎着热水壶抬脚离开客房,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许家人。
许家武嗫嚅了下嘴唇,艰涩的开了口,“对不起,嘉嘉。”
许清嘉摇了摇头,在心里过了过才开口,“阿武哥,我觉得大伯可能动摇了。”顿了顿,“但是那种情况下,狙击手只能开枪。”许向国想不想救她,这一点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匍匐在草丛里的狙击手为了确保她这个人质的安全必须开枪。在许向国和包强狼狈为奸,逃跑挟持人质起,解放军就有了击毙他的权力。
许家武抹了一把脸,眼底弥漫着水汽,郑重对许清嘉道,“谢谢。”维护了他们兄弟的颜面,也让那个人不那么的不堪。
至于他爸是否的真的动摇想救人,说实话,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确定。幸好堂妹没事,人也死了,就当他想救人吧。
许家武沙哑着嗓子说,“他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有这一天,就算没有那一枪,以他的罪行,也足够枪毙了。”
许向华拍了拍他的胳膊。
“卫生间在哪儿?”许家文哑声询问。
许清嘉指了指。
许家武大步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低低的呜咽。
说的再云淡风轻,终究是亲生父亲,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许向华喟叹一声,老大这辈子活的失败,下辈子但愿他别再走岔道了,踏踏实实做人。
“奶奶知道了吗?”许清嘉小声问许向华。
许向华摇了摇头,“没敢说。”
许清嘉默了默,老年丧子,人生四悲之一,幸好老太太还有其他儿女,要不这日子怎么过。
许向华,“你也别说,我会找适当的时候告诉你奶奶的。”
许清嘉嗯了一声。
许向华对许清嘉道,“你让小韩上来下。”
许清嘉便下楼去找好人,在大堂里找到了他,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她一看过去,他便望了过来,英俊的脸上绽放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韩东青放下报纸,拎起茶几上的水壶走过去,“说完了?”
许清嘉点点头,“我爸找你,可能要问问这个案件。”
韩东青点了下头,他之前敢得到具体消息。
贩毒案里,许向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闻言,许向华松了一口。他要是牵涉太深,哪怕死了,对许家照样会带来不利的影响。无足轻重好啊,运作下,最好能一笔带过。
“人我们能领走吗?”许向华问他。
韩东青回道,“可以。”
许向华便去看许家武,“你怎么打算?”
双眼通红的许家武吸了下鼻子,“可以的话,就地火化吧。”难道还要跋涉千里的把尸体运回去风光大葬。
韩东青适时接话,“那我来安排。”
许向华瞅他一眼,他们人生地不熟总归没他方便,遂颔首,“麻烦了。”
“许叔不用和我客气。”韩东青笑着道许向华总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心里不大得劲,却又知道欠了人情,从女儿获救到这事,或许还包括许向国的案子。他实在板不起脸,站起来对许家武道,“先去把你爸的身后事办了吧。”
因为有韩东青帮忙,从领尸体到送火葬场都十分顺利。当天下午,许家武便拿到了许向国的骨灰,装在一个红褐色的骨灰盒里。
许家人也没有马上离开,许向华带着许家康上下打点,希望尽可能的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的范围内。
许家武随行在侧,他虽帮不得忙,但是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干坐着,遇上饭局便中途提前买了单。
知道他这两年修车行生意颇好,故而许向华也没阻止,花了钱心里也能好受点。
许清嘉只参加了一场饭局,宴请的对象是韩东青的几个战友。按着规矩,对方是不会赴这种局,只是去请的人是韩东青,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不是感谢宴,这是认亲宴,必须去。
许向华想了想,让许家康陪着许清嘉去,总归关系不同,他去了,那群人放不开。
许家康心里赞同,他叔往那一坐,估计韩东青的战友都得不自在,毕竟他叔还有另一重身份不是,差辈分了啊。
地点定在市里最好的饭店里,许家康带着许清嘉提早半个小时过来,先点了菜,放下菜单对服务员道,“人到齐了再上菜。”
漂亮的服务员应好,拿着单子退出房间。
“他什么时候回北京?”许家康把玩着手上的金属火机。
许清嘉回道,“二十五号离开部队。”
许家康,“那还有半个月。他们那学校管的挺严的吧,一周能出来一次吗?”
许清嘉摇头,“不知道。”
许家康溜她一眼,“你俩整天说些什么啊,这都没问过。”
许清嘉悻悻,“哪有整天。”
许家康琢磨了下,“我觉得出不来,我一同学是警校的,半个月能出来一次就阿弥陀佛了,就算出来了,也得下午四点前返校。”说着语气开始嫌弃起来。
“这么可怜!”许清嘉同情。
许家康睨着她,“是挺可怜的。”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你真可怜。
许清嘉微微一笑,“总比一个学期只能见一两面的好。”来啊,互相伤害啊。
膝盖中箭的许家康:“……”这四年他和夏莲可不就是一个学期只能见一两面,输了输了。
许家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心酸的想,果然是女生外向,这才到哪儿,就帮着外人欺负哥哥了。
正当许家康在自怨自艾时,包厢门被敲了两下,过了三秒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群精神奕奕的板寸头鱼贯而入。
虽然穿的都是便服,可那精气神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是军人。
许清嘉和许家康忙忙站起来相迎。
一排长一路都在畅想许清嘉的模样,因为那天回来的战友把许清嘉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一排长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有多美,于是厚着脸皮跟来打算亲眼目睹一下。见到真人之后,眼睛瞪圆了。
不比那天狼狈,许清嘉今天特意挑了一身民族风的掐腰连衣裙,显得腰细腿长。头发梳成松松的鱼骨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还擦了一点口红,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眉眼如画。
怪不得副营把照片藏这么好呢!此时此刻,一排长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副营有对象他们全团都知道,除非紧急任务,每周一封信寄出去,雷打不动,大家又不是眼瞎。
大伙儿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拿下了他们团的颜值担当,要知道对他们副营有意思的姑娘可不少,文工团女兵,之前还有一个话务员来着,可把他们羡慕的。结果一个接着一个的铩羽而归,对于副营的神秘对象,大伙儿的好奇心越来越高涨。
为此他们策划了好几次特殊行动,目标,窃取副营的宝贝照片,可惜至今都没成功。
赵教导员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一排长的肩膀,臭小子,回去想跑二十圈还是一个小时俯卧撑。拍完了又开始心酸,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年都未必能见到一回姑娘。他快三十了还没对象呢,老韩居然有了,还这么漂亮,简直没天理!
一排长和赵教导员的脑电波同步了,他也没对象啊,压下羡慕嫉妒恨,一排长欢快的打招呼,“嫂子好!”
许清嘉被闹了个大红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韩东青嘴角一翘,替两边简单介绍了下。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围桌而坐,菜也陆续被端上来。
别人杯子里的都是酒,还是白的,当兵的酒量都好。唯独许清嘉面前一杯蓝莓果汁。
赵教导员看了看许清嘉,笑眯眯的开口,“小妹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许清嘉笑着回道,忽然发现自己好年轻。
默认十八周岁的赵教导员酸溜溜的想,可真年轻,老韩这个不要脸的怎么下得了手。幸好,他不知道真相更加残酷。
“可真年轻啊,我大你十岁呢。”赵教导员感慨一声,意味深长的瞄一眼韩东青。
韩东青恍若未觉,夹了一筷子炖地烂烂的牛肉放到许清嘉面前的碗里。
许清嘉讶然,“赵哥二十八了,真看不出来。”
赵教导员笑了两声,即使知道她是故意说好话,可谁不喜欢听好话,还是个漂亮姑娘说的。
“嫂子,你和咱们副营怎么认识的?”吃了一大块肉后,一排长想起正经事来,话说这家饭店的菜味道真不错。
赵教导员也好奇的看过去。乍听许清嘉是去年参加军训的京大学生,他吓了一大跳。当初可是三令五申不许和女学生处对象,老韩这事要是被有心人捅上去可是要坏事的。他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副营职,还考上了国防大学的研究生,哪能没人眼红。
不想,韩东青告诉他,他们都认识七八年了,两家长辈也认识。他才放了心,这就不要紧了嘛。然后恍然大悟,就说他去年怎么那么积极呢。
许清嘉已经不想再去纠正称呼问题,因为纠正不过来。
她微微仰头想了想,看向韩东青。
韩东青含笑望着她。
“他来我老家接亲戚,就这么认识了。”许清嘉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站在树下的英俊少年,一晃眼,花样美少年已经成为英挺硬汉,这变化大的。
“然后副营对你一见钟情了。”满脑子罗曼蒂克,妄想如此找到梦中情人的一排长激动。
许清嘉笑起来,眉眼弯弯,“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呢。”瞥一眼韩东青,没这么重口味吧。
在座诸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