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看向江予迟,江予迟扫了眼腕表,温声道:“不巧,晚上我还有个会,改日我请剧组吃夜宵。”
这两人这么一来一回,晚上的饭局就散了。
江予迟的视线在李疾匀那种略显冷漠的脸上停留一瞬,继而落到陈漱身上——他比屏幕里更为瘦削,眉眼和盛星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盛星对他的态度耐人寻味。
从陈漱进来到现在,盛星都没分他一点儿眼神,似乎就真当他是来看梁愽生的,和她毫无关系。
导演一说完话,剧组顿时热闹起来。
要签名的签名,要合影的合影,一时间陈漱身边围满了人。李疾匀到边上看前两场盛星演的戏去了,梁愽生一个人蹲在边上纠结一会儿该怎么演。
盛星趁乱溜回休息室,江予迟等了几分钟,跟了上去。他一进门,躲在门边的盛星连忙关上门,问:“三哥,你怎么过来了?”
“正好在附近。”江予迟看向盛星,她还穿着睡衣,乖乖仰着脸看他,眉眼轻软,“晚上三哥做饭给你吃?少油少盐,不影响你。”
盛星哪会拒绝,忙点头:“三哥晚上住酒店?”
“嗯,明天一早的飞机。”江予迟顿了顿,黑眸静落在她的面庞上,“清水县下面有个长寿村,晚上夜市很热闹,想去看吗?”
盛星眨眨眼:“长寿村?那得带上松球。”
江予迟神色轻松,牵了牵唇,笑应:“好。”
两人没在里面呆很久,毕竟剧组人来人往。
回到片场,一群人凑在一起喝了下午茶,导演见梁愽生状态差不多了,找副导演把江予迟和陈漱支走了,美其名曰参观剧组。
这两人一走,梁愽生状态果然好了不少,在床前又能和盛星说笑了。
导演笑着叹气:“年轻人呐。诶,疾匀,前两场戏你看了吧,我看星星演戏越来越灵了,半点技巧都不见,完完全全就是女主角,特别是看男主角那眼神,喜欢都要冒出来了,看得我都羡慕。”
李疾匀却不如导演这般乐观。
戏里盛星的状态确实在逐渐恢复,甚至接近她的巅峰时期。但最近的热搜和江予迟的到来,让他明白这部剧对盛星来说意义非凡。
她是女主角,同时也是盛星。
盛星喜欢这个男人。
喜欢她的丈夫。
李疾匀微微拧起眉,隐隐找到了盛星瓶颈期的症结所在,她无法对自己的感情坦诚,无法全然付出自己的真心。
《钟》的试镜取消,他没看上任何一个演员,时隔三年,盛星仍是他的首选,不完美的首选。
李疾匀若有所思,没再搭理导演。
导演也不介意,这人一直就这怪脾气。
这边有人犯愁,另一边同样。
副导演边上跟着两人话少、沉默的男人,只他一个人干巴巴地说着话,陈漱态度冷淡,似乎是这么个性子,而江予迟,明明在盛星和导演跟前还挺温和,忽然也冷下来。
副导演觉得这个冬日未免过于漫长。
他快被冻死了。
等江予迟和陈漱被带着转悠了一圈,再回到片场时,盛星和梁愽生已过了这场戏,正围在导演边上看效果。
江予迟没走近,静立在原地,遥遥望着盛星。
她侧身弯腰,认真地看着画面,半面脸在晴光下显得清透无比,偶尔抬眸和梁愽生说两句话,那男人笑容羞赧,似乎是被夸奖了。
少顷之后,江予迟发了条短信,提前离开了片场。
经纪人眼睛尖,默默跟了上去。
人群间,陈漱闷声喊:“姐。”
他看到梁愽生脸上控制不住的得意就心烦,恨不得把他的唇角掰下来,更何况盛星压根就不理他。
盛星瞥他一眼,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往他们身上看,显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奇,毕竟没听说这两人是亲姐弟,也没人敢问。
“比赛怎么样?”
盛星见他小狗似的失落模样,虽然无奈但也生不出气来,只好当着众人的面问了一句,免得外头又乱传。
陈漱上前两步,乖顺垂下脑袋,好让她听得清楚:“有点儿紧张。”
梁愽生:“......”
这人每次排名都是稳稳的第一,盛星的视频播出后,他的人气和热度更是激增,当着盛星的面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要脸!
围观的人心里正在嗷嗷叫。
弟弟在姐姐面前好乖!就像被雨淋湿的狗狗!
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许是因为今日天气好,又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江予迟,盛星的心情难得这样阔朗,好脾气地和陈漱多说了几句。
当然这些话得避开人说。
姐弟俩在一旁说私话,也没人往上凑。
盛星披着大衣,喝了口咖啡,轻舒一口气,淡声问:“只为了这么一个念头进演艺圈,往后的路想过怎么走吗?”
陈漱张了张唇,一时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他耷拉着眼,低声道:“我想保护你。”
曾经,年幼的陈漱曾承诺过,会保护盛星。那时的他没有能力,可不代表以后都没有,那不仅是盛星的创伤,也是他的。
他们的伤口从未愈合。
盛星见陈漱认真、赤诚的模样,平静的面庞终于有了点儿变化,忍不住笑起来:“这圈子,你先想想怎么保护自己。对了,签约的事先别急,过段时间我让经纪人找你。”
陈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盛星,她的眸光如冰雪消融,渐渐变得温和,明明笑着,但说出的话他一句都不爱听——
“阿漱,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她神色坦然,无比轻松地说着这个事实。
...
“陈漱,想什么呢?过来吃饭!”
梁愽生都拍完两场戏了,陈漱居然还呆着,似乎从盛星走了就开始发呆,他纳闷,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光梁愽生,导演也挺好奇,撺掇着让这小子开口多说几句,但不管怎么问,陈漱硬是只字不提。
李疾匀没多留,寻个理由走了。
导演骂骂咧咧,吃完继续干活。
.
夕阳的余晖浸染晴空,天际线由深橘渐渐过度至深紫,光亮寸寸被吞噬,清水县步入黑夜。
黑色低调的车行驶在乡道。
盛星摘了口罩,趴在窗前迎着晚风,遥遥看着河岸边蜿蜒的民居,点点灯火如指示灯一般闪烁、移动。
静望片刻,盛星收回视线,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江予迟。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神色带着点儿倦意,散漫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她却敏锐察觉他情绪有异。
“三哥。”盛星试探着开口,“是不是累了?”
江予迟侧头,瞧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不累,在想事儿。你看你的,手别往窗外伸就行。”
“想什么?”
盛星眨眨眼,自然地问。
江予迟眸色深深,平视前方,脑中却不断闪过梁愽生俯身贴近盛星的画面,两人的唇瓣咫尺之遥,他没往下看,径直离开了。
“在想你吃饭前有没有刷牙。”
他忽然冒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出来。
盛星一愣,听了还有点儿纳闷,吃饭前刷牙干什么,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她后知后觉,抿唇解释:“三哥,是借位吻戏,不用刷牙。”
江予迟一顿,刚想说什么,就听盛星接着道:“刷也行,我回去就刷。”
“......”
话题就这么被堵死。
车内一时间陷入寂静,只有松球慢吞吞嚼叶子的声音,吃完还会散步,从这头爬到那头,小脑袋往左右探了探,悄悄缩了回去。
盛星懊恼地别开头。
这话让人怎么接?
长寿村离县城大约半小时的车程,依水而建。他们到时,桥侧已停满了车,夜里大家伙都想来凑个热闹,一窝蜂地往这儿挤。
相比前几天,今晚人还算是少的。
盛星遮得严严实实,背了个小包,提着装松球的小盒子下了车,和江予迟并肩过桥,朝着村子走去。
晚风顺着夜灯,拂过他们。
“村里有口泉水。”江予迟指了棵大树的方向,似随口提起,“来之前我看过报道,村里的老人家都喝这口井水长大,边上有个洗手池,一会儿带你去洗洗。”
盛星纳闷:“三哥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江予迟打小就没信过什么,连爷爷奶奶的管教都不听,更何况子虚乌有的事儿。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挺离谱。
江予迟慢悠悠的,说出一句中国人常说的话:“来都来了。”
盛星:“......”
夜市热闹、喧哗。
路灯照着大红色的蓬顶,一眼望去,整个街道一片通红,喧闹声和着食物的香气混在风里与他们擦肩。
江予迟没打算带盛星去人多的地方,挑了另一条人少点儿的路,她也不介意,兴致勃勃地凑到摊位边瞧。
摆摊的多是村里的老人家。
有的热情,有的冷淡。
盛星转过几个卖小饰品的,被角落里卖花的摊位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