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痕侧身让开,将主簿让到了巡检司签押房里,分宾主落座。现在没有人服侍他了,只有钱金芝亲自给他倒茶。
茶水倒好,钱金芝拿了把凳子过来坐下说道:“我也听听,成不?”
秋无痕说道:“想听就听呗,我就知道你想看我热闹。”
“人家主簿大人都说了,你有误会。好好听听,你这官其实不小的,手里有权呢!”
“有权?还不是一帮道士,有啥意思?”
主簿说道:“大人,这一次这个官跟寻常的不大一样。因为到道录司是京城的衙门在各地官府开设的,都有相应的管理僧道的官员。而你这次是由朝廷的道录司直接任命的官员,也就是说你不像巡检司,隶属于地方,而是直接隶属于朝廷,是朝廷派出的我们这儿的觉义。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朝廷来的官员,别说是我了,就算是费知县,也要对你礼敬三分的。”
秋无痕一听,原来还有这一层牛逼的身份。不由得咧着嘴笑了笑:“听着好像有点意思了,还有吗?”
“当然还有,这个官员不仅俸禄要高于地方官,而且当地管不着,上面又管不到你,山高皇帝远。因此你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封疆大吏在这儿,可是整个这一片的道士可都归你管。整个云端县辖区范围内,大小数十座上百座道观,全都归你管,他们的清规戒律,执行程度都由你负责。”
“你觉得谁违反了戒律,便可对他进行处罚,甚至可以直接取消他的道籍,他就当不成道士了。这是一个道士最大的耻辱和最害怕的事情,相当于撤职查办,撤职是一回事,查办又是一回事,撤职查办则是最怕人的。你说你的权是不是很大呀?”
秋无痕撇撇嘴说:“说实话,我并不羡慕这种权利。还有吗?”
主簿有些尴尬,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又有点烫,吐了吐舌头,赶紧又放下了。说道:“倒是还有一件,不过这件可能涉及到一些秘密。钱掌柜,不好意思,后面的话你可能不能听了。”
钱金芝一听,赶紧起身说道:“那好吧,不听便罢。”
刚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身,问道:“对了,我想问一下他这衙门开在什么地方?”
“超然观,听说过吗?”
“怎么没听说呀?在超然山上,距离云端县大概三十里路吧。”
“想不到钱掌柜对道观也很熟啊!”
“做生意的哪能不熟呢?他们道观买药材,也好多是从我们那进的货,我自然知道。而且我跟他们道观主持还很熟呢!”
“原来如此,这道观是整个云端县最大的道观了,所以负责整个云端县的。所以道路司决定在那儿派出一个特别的官员觉义,也就是秋大人马上要去担任的这个官员。这在以前是没有的,是这次新设的,是由朝廷的道录司派到超然冠,负责管理整个云端县所有道人的。”
钱金芝好奇的说道:“是吗?难怪我也没听说过,以前去过超然观,里面大小的道观我也都知道,怎么没听说过有道录司派到这儿的官员呢?原来竟然是这次新设的。”
“正因为是新设的,所以才显出它特别之处。不过这特别之处又不能为外人道来,所以不好意思,嘿嘿。”
钱金芝也就明白了,叹了口气说道:“行了,那你们两个爷们谈着吧,我告退。”
说着推开门出去了,又把房门关上。
主簿确认房门关好了,这才从袖笼之中又取出一份公文递给了秋无痕。这份公文是火漆密封的,说道:“大人,这个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送来的密报,指明要亲手交给你,至于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与你这次的任务有关。所以我猜测你这一次的任务不单单是一个觉义这么简单,由此可见,你肩上担负着多大的重任,也受到朝廷多大的重视。”
“这委任状我给你搁桌上,这锦衣卫的密报您自己就慢慢看了,我去巴鲁老爷那边坐一坐,等一会儿晚上再一起吃饭。另外接替你的官员我也带来了,明天再办理交接,交接完了咱们俩一起回县衙。我还要送你去超然观出任那的官员呢!当然,我只是陪同,我还没资格去帮你宣布委任,那是朝廷的事。”
说着,主簿拱拱手,便一步三摇的出门去了。
秋无痕赶紧拆掉火漆,打开盖子,从圆筒里倒出一份卷轴,让他到云端县九重天酒楼找掌柜的接受秘密任务。九重天酒楼是锦衣卫传递情报的秘密机构。这让秋无痕有些紧张,心想到底是什么任务,还需要搞得这么复杂,还不在纸上写,要当面交代。而且还要通过秘密途径,并且这封密函末尾还注明了阅后销毁,更是有些奇怪。
他赶紧点了火把这封密函给烧了,摸着下巴琢磨到底是什么任务这么神秘,不过这封密函让他心里踏实了,这锦衣卫百户这个身份看来是真实的了。不然锦衣卫北镇抚司就不会像自己下发密信并指派任务了,这药葫芦还真是了不得,居然可以直接让自己当上锦衣卫百户,神不知鬼不觉,什么时候把自己放进去自己竟然不知道。
处理完之后,秋无痕这才出来到了巴鲁家。巴鲁已经得到了消息,非常高兴,连声给秋无痕恭贺。主簿又介绍了前来接任的巡检,吩咐下人准备酒宴,要给老巡检高升庆贺送别,给新的巡检接风洗尘。
这纯粹是官场上的一次应酬,所以钱金芝并没有被邀请,当天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推开门,却见到钱金芝笑吟吟的坐在他的屋里椅子上,捧着一杯茶正瞧着他。
秋无痕打了个酒嗝说道:“这么晚了,你在我的房间里做什么?孤男寡女的,让人见了可是对你不好。”
“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别给我假惺惺的了,我跟你商量件事。”
秋无痕笑了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钱金芝给他也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秋无痕接过,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行啊,什么事?说吧,咱们老朋友了,只要能做的我都答应。”
钱金芝道:“知道你今晚必然要喝多的,准备了一壶水在床头,半夜睡醒了口渴可以喝。”
“你还真是心细,比我家娘子还要心细一些。”秋无痕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
钱金芝轻哼一声,也不将秋无痕的酒话放在心上,道:“少给我扯那些,好好说话。你不是要高升道录司的觉义了吗?那个超然观在超然山山下,离的不远就有一个小镇,名字叫超然镇,那里人来人往,交通便捷,虽然镇不大,但是人口很多,我一直很想在那开一家药铺卖药,同时给人看病。既然你在那当官,刚好可以罩着我,另外超然观挂单的云游道人可不少,跟他们说一声,有个头痛脑热的到我这儿来买药,我给优惠。就是这事,怎么样?”
秋无痕斜着一张眼瞧着她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似乎喜欢缠着我,跟在我身边似的。”
钱金芝心里一紧,面上却是不显,嘴上淡淡地说道:“你比我的钱重要吗?你可是不要忘了,我钱金芝心里没有谁会比银子重要,再说,谁缠着你了,真以为你是一朵花,所有的蜜蜂都要围着你。只要能赚钱我就不会放弃,这次跟着你在潜山弄了不少草药,赚了不少钱,让我发现你是一个金库,准确的说你可以带来金库,跟在你身边总有发财的机会,真的,这才冒出来这个念头。当然,现在来的新的巡检我不熟,我也不想跟他合作,所以这边的生意我让人继续盯着行就行,不行就撤。”
秋无痕见钱金芝平日里一个话不多的人,这么急吼吼地和自己撇清关系,这才说了一大堆的话,便不由失笑,道:“别着急,先喝点儿水再说,小心嗓子一会儿不舒服。”
钱金芝白了一眼秋无痕,当真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一个人又不想待在这浪费光阴,我觉得跟着你挺好玩的。看你给人看病破案,尤其是破案,觉得很刺激。而且我好像不是你的累赘,必要时还可以作为你的帮手,怎么样,百户大人?”
秋无痕当然希望钱金芝跟在自己身边,不但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最主要是旧相识,用着放心。于是点头答应说道:“行啊,你愿意跟着我当然求之不得,多一个帮手嘛!只不过有个问题,我要去的是道观,你总不可能跟着我在道观里呆着吧。”
钱金芝见秋无痕应了,心里高兴,便道:“我没必要在道观里呆着呀,我在道观外面呆着不就行了,那个道观你没去过,它就在镇旁边,道观外面就有民宅,又不是崇山峻岭大山深处,我在外面民宅租间屋子住着,你有事随时叫我不就行了。另外,道观白天是不会禁止女人进出的,而且还非常欢迎,因为去上香求签的绝大部分都是女人啊!更何况我跟道观的主持灵虚子,我们关系不错,他也不会撵我的。”
秋无痕说:“既然这样,那就再好没有了。好吧,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还有一点。”
钱金芝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那地方的鱼龙混杂,这次把你派到那儿去当这种官,恐怕就看你想不想找事了,你要找事,有的是事干,不想找事,当然混日子的官谁都能干。我倒很希望你选择前者,这样又有好玩的热闹可以看了,就像这次这种,多刺激。”
秋无痕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钱金芝嫣然一笑,挥挥手起身自出门去了。
翌日一早,办理完交接,秋无痕跟着主簿带着钱金芝返回到县城。
先各自回家,秋无痕照例来到后门。敲开院门,徒弟牛水缸高兴地说道:“师父回来了。”
“对啊,在忙什么呢?”
“最近家里又闹鬼了,这次阴灵师太都镇不住,做了道法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一家人在商议要不要搬走呢?”
秋无痕觉得有些头大,这不是已经证明那地下的声音是青楼从地底传过来的吗,怎么还出闹鬼的事?
他便来到了大厅,苏家人得知他回来了,全都兴高采烈地围拢了过来,都在大厅跟他相见,叽叽喳喳的。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秋无痕升官了,个个眉飞色舞。苏祖母高兴的对他说道:“相公刚刚升官了两个月,紧接着又升官,这真是官运亨通啊!”
苏劲梅说道:“只是相公爷这一次要去道观当官,会不会要出家呀?”
秋无痕不禁有些好笑,说:“这官是衙门的官,是去管道士的,不是去当道式。再说了,当道士有什么不好啊?现在的道士结婚生子,吃饭喝酒吃肉,又不禁止。”
“你说的那是正一道,全真教可是戒律深严,吃斋而且不允许婚嫁的。”
秋无痕说道:“行了,若真是这样,非要逼我出家我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