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两军在相互绞杀着,但宋军却发动了反击。
“陛下,宋军开始反击了。”
耶律洪基看到了,他压住心中的急切,说道:“传令,压下去,把宋军压下去。”
骑兵对步卒,一旦士气被打压下去,这一仗就没法打了。
牛角号声中,辽军开始拼命了。
但一片片的乌云飞来,或是弩箭,或是火油弹,或是火药罐……
辽军死战不退。
这一战会如何?
没人知道。
耶律洪基犹豫了。
这是他手下的精锐,若是在这里损失过多,就算是此战大胜,回去后辽国内部将会蠢蠢欲动。
这一刻他想起了在大营里的萧观音,眼中多了冷色。
宋军的打击一波接着一波,而且他们并未有半点退却的意思,不断在发动反击,把辽军往后推。
“大势啊!”
耶律洪基知道这一战不能再打了。
他低下头,瞬间就下了决断。
“撤回来,让勇士们撤回来。”
他笑了起来,“此战宋军已然丧胆,我军暂且回来。”
命令一下,前方的辽军马上就开始了反应。
最后面的辽军绕到两侧去,然后辽军全军撤退。
“两翼骑兵该冲杀上去了。”
郭昂觉得这是全线反击的好机会。
可沈安却不为所动。
“令两翼骑兵缓缓而行,护住我军两翼即可。”
宋军的骑兵不上万,什么狗屁的全线反击?
一旦被辽军缠住,今日的胜利将会化为乌有。
是的,在沈安看来,此战宋军大胜。
刀斧手们一路砍杀向前,弩手们用弩箭不断给撤退中的辽军以杀伤。
当两翼接触辽骑时,沈安下令列阵。
“哈哈哈哈!”
双方再度僵持,但辽军士气全无。
富弼大笑着回来了,只是没有杀敌成功。
“大胜啊安北,哈哈哈哈!”
富弼提着长刀,气喘吁吁的道:“辽军精锐尽在此处了,可却拿我军步卒毫无办法,最后竟然被我军击退……辽人对大宋最大的倚仗是什么?不就是铁骑无敌吗?今日一战如何?”
“辽军精锐尽出。”沈安的声音很平静,但却握紧了双拳,“可他们依旧对我军无可奈何。大宋有悍勇的步卒,有弩阵,有火油弹,有火药罐……假以时日,富相,假以时日,大宋北伐,你以为如何?”
富弼闭上眼睛,有泪水滑落,“若是能北伐成功,老夫死也甘心了。”
“万胜!”
前方有人挑起了人头,然后万众欢呼。
“那是辽将。”
沈安淡淡的道:“富相只管拭目以待就是了。”
上次在雁门关耶律洪基还能找借口,保州大战他也可以说辽军不是精锐。
可今日一战之后,他还能说什么?
“大辽对宋人的优势一去不复返了。”
辽军阵中,一个文官痛苦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身边全是文官,大家沉默着,稍后有人说道:“陛下并未令他们倾尽全力。”
辽军及时撤退,这也可以成为借口。
可这个借口哄哄普通人也就罢了,这里全是老鬼。
“宋军还有许多禁军精锐在汴梁……”
宋人也没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你嘚瑟个什么?
众人不禁颓然。
有人问道:“宋军今日是谁在指挥?富弼吗?”
有人冷笑道:“这等规模的大战,富弼指挥?怕是会直接败逃了。”
没经历大阵仗的人,第一次面对辽军的大规模冲阵,能不被吓傻就算是好的,还想及时作出应对,那不可能。
“是沈安。”
“是了,那个畜生。”
“宋皇说他是名将……”
“他……确实是。”
“……”
两军在对峙着,宋军的后方,有人喊道:“沈县公有令,民夫上前打扫收拾,财物有三成是你们的了。”
“三成?”
民夫们面面相觑,然后欢呼着冲了出去。
他们在尸骸堆里寻摸着,把辽军剥成光猪,甲衣堆积如山。不时有人摸出了财物,然后欢呼起来。
当寻摸到宋军的尸骸时,气氛肃然,民夫们小心翼翼的把他们抬出来,然后摆放在另一边。
“万胜!”
民夫中突然爆发了起来,有人拎着长刀奋力劈砍着尸骸,最后拎着一个脑袋喊道:“是辽将!”
那个被王却一拳打死的辽将死不瞑目,鼻孔里流淌出来的是灰白色的半固体。
那是脑浆!
“士气如虹啊!”
沈安策马向前。
“你去何处?”沈安去了,富弼就必须要坐镇中军。可他第一次经历这等大场面,也想去前面转转啊!
“某去问问耶律洪基。”
沈安摆摆手,被簇拥着到了阵前。
“叫阵!”
沈安突然想弄个恶作剧。
一个大嗓门的军士策马冲过去,在辽军阵前百步开外喊道:“大宋归信县县公沈安在此,辽皇可敢一战吗?”
来吧,耶律洪基,咱们来单挑。
沈安觉得自己有七成的胜机,当然,若是玩弓箭的话他不是对手,不过……
他摸摸袖子里的小弩弓,不禁狞笑了起来。
可耶律洪基只是默然。
“弄死他!”
一个武将咬牙切齿的准备出去。
那军士喊道:“沈县公说了,你等远来,粮草可够?若是不够,大宋可以送一些。”
有人冷笑道:“这是蛊惑人心。”
但辽军的粮草不多,这个是不争的事实。
“乱朕军心,杀了他!”
耶律洪基摆摆手,几个骑兵冲了出来。
那军士胆大之极,竟然在临走前喊道:“大宋大军云集,旁的没有,屎尿有许多,送给你等吃,哈哈哈哈!”
他策马跑路,身后的辽骑恼怒的追杀,最后在中线停住。
再过去就危险了。
怎么办?
打还是撤?
耶律洪基后悔了,他觉得先前不该撤离,兴许再坚持一会儿宋军就会被击溃。
优柔寡断者就是这样,往往会推翻自己前面的决定。
他仔细看着宋军的阵列,问道:“宋军如何?”
手下的将领们早就领教过了,“陛下,宋军阵列森严,关键是弩箭和那些火器……使我军的冲阵无法加快……”
这个很讨厌。
耶律洪基沉吟了许久,问道:“若是再战……如何?”
这话问的是胜负。
再来一次,咱们能胜利吗?
将领们面面相觑,各种眼神在交换,最后一个老将说道:“陛下,此战宋军胆气已丧,想来宋皇会胆怯……”
这话是给耶律洪基下台阶用的,也从侧面证明了一点。
——辽将们认为此战胜利的希望不大。
耶律洪基微微叹息,觉得胸口发酸,难受到了极点。
他用力的呼吸几下,淡淡的道:“大辽此战在于惩戒,宋军已然胆寒……可此刻乃是春季,春耕重要……宋辽两国的无数农户都在期待着和平。我们回去!”
大军缓缓撤离,断后的数千辽骑看着没精打采的。
耶律洪基说什么宋军已然胆寒,可能吗?
“孙子,来啊!来啊!让爷爷来收拾你!”
宋军的骑兵在缓缓逼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这还是那个怯弱的南国吗?
所有人都知道,此战之后,不是了。
辽皇亲征,精锐尽处……
这就算不是倾国之战,可也是近些年罕见的大战。
可大战的结果如何?
“宋军在筑京观了。”
有人回身惊呼,辽骑纷纷回身。
就在唐县的右边,那些民夫正在兴高采烈的筑京观。
“谁胜了?”一个辽军军士茫然问道。
“万胜!”
宋军那边的欢呼声传来,看来又被翻到了一具辽将的尸骸。
我们败了。
辽军黯然离去,宋军骑兵一直跟随,直至看到了大营。
大营中,萧观音站在大帐的外面迎接。
耶律洪基来了,面色冷淡。
萧观音抬头,美眸流转间,看到了那些文官武将们的神色。
不是沮丧就是愤怒。
耶律洪基压根没多看她一眼,率先进了大帐,文武官员跟随。
“废物!”
“无能之极!”
“为何不能突破宋军步卒的防御?”
“愚蠢!”
叫骂声不断传出来,萧观音知道,大辽此战败了。
“败了吗?”
她缓缓转身,握紧了袖口里的那本书。
从此刻开始,她的处境会更艰难。
此次失败会不断被耶律洪基想起,每次想起时,他会被刺激的抓狂,然后……
然后他会冷落我和孩子吧。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想起了黛玉。
那个孤标傲世的女孩,不正是我的写照吗?
如此我就傲然活着就是。
当天午后,辽军就撤退了,宋军斥候发现后,不敢相信的把消息传了回去。
“辽人撤军了。”
斥候一进城就在欢呼。
“万岁!”
那些百姓不禁都狂喜不已,振臂高呼着。
这一次大宋在平原地带,干净利落的击退了辽皇亲率的精锐,这代表着什么?
“咱们和辽人平起平坐了,哈哈哈哈!”
无数人在欢呼着。
所有人都知道,从今日开始,辽人再也不能俯瞰大宋了。
岁币没了,武力优势没了。
“辽人还有什么?”
府衙里,富弼神色振奋的说道:“他们再无制衡大宋的手段,从此之后,大宋将会渐渐的由守转攻……”
是啊!
从今日开始,大宋对辽人再无胆怯。
而后,大宋将会觊觎着幽燕之地,谋求北伐。
沈安双手按在桌子上,目光炯炯的看着众人,说道:“诸位,你们在此见证的是一段百年屈辱历史的结束,从今日始,大宋将会看着北方……从今日始,你们要学会昂首挺胸,因为……再无人能让咱们低头,再无人能让咱们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