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人永远都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能嗅到危险的味道。
黄春立功了。
但他们更不知道的是,这世上还会有能让人看到几倍距离的望远镜。
沈安拿着单筒望远镜在观察,然后被折继祖一把抢了过去。
“老夫征收了!”
他的脸皮不薄,举起望远镜的动作显得格外的不正经。
就像是海盗。
他很嘚瑟,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有了这个东西,某能让府州固若金汤,安北啊!别伤心,回头某这里给补偿……你……”
他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沈安不慌不忙的从背包里又摸出来一个望远镜。
“那个本来就是想送给知州的。”
沈安拿出来的望远镜看着更精致,让折继祖觉得自己的吃相有些难看。
折克行笑道:“叔父,这望远镜就是安北兄发明的,他哪里会缺这个。”
折继祖嘟囔道:“这等宝贝就该弄到府州来,汴梁城拿着有何用?”
这话一点儿都没错,不过望远镜的分配权不在沈安的手中,给折继祖的都是他自己的私货。
折继祖几乎把望远镜举着就没放下过,但先敌发现的重任还是斥候的。
“敌军来袭!”
斥候飞也似的疾驰而来,近前喊道:“知州,敌军来袭,人数五六千。”
兵种不用考虑,绝对是骑兵。
“列阵!列阵!”
府州军开始列阵,军士们趁机拿出水囊喝水。
“真是冷啊!”
水囊里的水冰冷刺骨,沈安喝了一口,觉得从嘴里到肚子里都是冰的。
但他却被冷的精神一振。
远方已经出现了一群黑点,地面上也感受到了震动。
“敌军……”
最后的一队斥候回来了,他们从侧面绕了过去。
“列阵……”
长枪手开始列阵。
他们的身后就是手持大斧的军士。
这是大宋对付敌军骑兵冲杀的最后一道防线。
唐朝有陌刀,大宋有利斧。
令旗招展间,敌军开始减速。
“这是让战马歇息,顺带观察我军的漏洞。”
折克行在给战场新丁沈安解释着敌军的动向。
“我军五千,敌军差不多也是五千,还是骑兵,敌军势大。”
这是折克行的判断。
“弩!”
后面的弩手们开始准备。
战马在喘息着,天地间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秋风吹着一根干草从西夏将领的眼前飘落。
“折继祖想用步卒来挡住我军,那就让他们看看我西夏铁骑的威风,传令……出击!”
没有什么策略,双方都把阵势摆开了,就只能用人命去填。
“哟呵……”
一个西夏人在马背上站了起来,摇动着手中的长刀呼喊着。
“哟呵……”
五千骑兵倾巢出动。
这里一望无际,所以无需担忧被伏击。
更无需留下什么预备队,直接倾力一战。
战马在奔驰,寒风吹拂着脸庞,却觉得一股热血在奔涌着。
“弩……放!”
无数弩机被扣动的声音响起,一片弩箭组成的黑云就扑了过去。
这才是折继祖敢于出城救援百胜寨的底气。
——神威弩!
疾驰中的敌骑中间传来一阵嘶叫,然后人仰马翻。
但出现的空缺很快就被后面的弥补了,骑兵阵列依旧密集而来。
“弩……放!”
弩箭再次发射。
敌骑越发的近了。
沈安就在折继祖的边上,看着前方的长枪手们把长枪的尾部顶在地上,身体微微后倾,然后张开嘴巴……
“弓箭手!”
一排箭矢飞了出去,随即敌军就撞上了长枪阵列。
借助着敌军的冲势,长枪轻易的穿透了战马和骑兵,然后被那股巨大的惯性弯曲……
啪!
无数长枪断裂的声音传来,第一排的长枪手几乎无一幸免,全被战马撞飞了出去。
第二排的长枪手纹丝不动,依旧是被撞飞。
“长枪退后!”
长枪手成功的延缓了敌骑的冲击速度。
只要速度减慢下来,剩下的就是厮杀。
浑身披甲的悍卒手持利斧应战!
利斧劈砍,就像是砍柴一般的,把战马的脑袋劈开。
战马疯狂蹦跳,把背上的西夏人摔了下来。
无数利斧挥动,第一线顿时全是战马的嘶鸣声。
箭矢开始飞舞,阵列中不时有人倒下,后面的却漠然踩着同袍的鲜血走了上去,去填补他留下的空白。
利斧连续挥动,敌骑渐渐缓了过来,开始用战马来冲击这个阵列。
你能挥动斧头,可你的速度有多快。
一个宋军刚斩落敌骑,后面的敌骑就疯狂冲了上来。
呯!
人体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住战马的冲击力,宋军被撞飞了出去。
后续的宋军补位,漠然挥斧。
双方陷入了胶着,不断用人命去填补空缺。
“府州军的韧性很足!”
府州军许久没有主动出击了,西夏人也忘记了那支曾经让他们丧胆的军队。
西夏将领看着前方的胶着,喃喃的道:“折继祖够狠,也不怕把麾下打没了,被宋皇趁机占了府州。”
前方的宋军渐渐有些不支,西夏人马上就欢呼起来。
多好的机会啊!
后面重新结阵的敌骑开始了冲锋。
折继祖拔出长刀,说道:“你等在此观战,看某杀敌!”
折家人从不畏惧冲杀,他们认为死在战阵之上才是自己的归宿。
“弩……放!”
弩手们抬高了射角,弩箭继续给敌军制造杀伤。
这是最大的变数。
敌军估错了神威弩的发射速度,所以源源不断的来送死。
“那是宋军的新式弩弓!”
一声厉喝揭开了府州城为何能有那么多弩手的秘密,但也让西夏人骑虎难下了。
继续进攻吗?
那么就得承受源源不断的弩箭打击。
撤退?
死伤那么多人,撤回去铁定会被重罚。
敌将正在犹豫,前方有人喊道:“折继祖冲阵了!”
这是决战的姿态!
我亲自冲阵,你可敢吗?
敌将微微眯眼,笑道:“这是勇气,好,决战吧!”
双方的主将都冲杀在前,这就是决战。
沈安并未闲着,他在组装两个坛子!
坛子里装满了让折克行不解的火药,但大宋的火药目前更多的是燃烧,而不是爆炸。
也就是说,大宋的火药爆炸不如不爆,因为没卵用。
“安北兄!”
折克行觉得还不如直接冲上去厮杀,“咱们跟上去吧。”
黄春也心痒难耐,“郎君,咱们在边上游斗,勾引些西夏人出来,一一杀了夺马……”
沈安把引线埋进去,为了稳靠,他用了两根引线。
“来帮忙。”
坛子被挂在战马的身上,沈安别过脸去说道:“给马尾巴浇点酒。”
他带的有酒精,本是用于消毒和御寒的,可现在却要用来烧马。
折继祖带着骑兵已经冲杀了上去,弩箭的作用就是遮断对手的后续增援。
战场上有不少散落的战马,沈安一路带着人往侧翼去,因为人数太少,双方都没在意。
折继祖冲杀在前,大呼酣战。
他的身上被鲜血喷溅的全是红色,刀柄上幸而包裹了不少布,布把鲜血吸收了进去,延缓了打滑的速度。
他奋力往前厮杀,可敌军却意外的坚韧,竟然死战不退。
老子出来错了啊!这是精锐!
和精锐对拼不是折继祖的本意,可现在双方已经冲杀在了一起,想退就是作死。
骑兵冲杀,一方突然逃窜,至少尾巴就别想要了,然后会被一路追杀。
步卒首先会成为炮灰,会被驱赶着到处乱跑,最后筋疲力尽的被抓去当奴隶。
关键是折继祖就带着两千不到的骑兵冲杀进来,完全是在冒险。
弩箭依旧在发射,否则折继祖早就带人跑路了。
而步卒已经跟了上来,他们将会在骑兵无法支撑时顶住。
“知州……”
一个亲兵被围住了,折继祖无法解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乱刀分尸。
这就是沙场征战,没有什么温情,全是杀戮和鲜血。
折继祖怒吼道:“杀敌!杀敌!”
可他的怒吼却格外的无力,此刻他的最佳选择就是在步卒顶上来后撤退,然后和敌军再度相持。
那么这一场大战就算是结束了,双方死伤惨重,不胜不败。
“那是什么?”
敌军右侧的远处,突然冲来了一匹无人的战马。
战马的尾巴在燃烧着,刺激着它疯狂的奔跑。
这是火牛阵的变种?
折继祖苦笑着,心想你要搞也得搞大些啊!
没有几百匹马来冲击,你这个火马阵有屁用。
“是沈安!”
他看到了沈安,那货正带着麾下跟在火马的后面。
这是想用火马冲开一条路,然后趁势掩杀。
这特么的就是在作死!
一百余人加一匹尾巴燃烧的战马就妄想破开敌军的阵列,这是疯了吗?
敌军压根不会多看你一眼。
果然,那些西夏人压根没管,几人射出了箭矢,战马中箭,可屁股上的火焰让它忘却了恐惧,就这么一头冲了进去。
这只是小事情而已,两个西夏人挥刀冲向战马。
沈安这个疯子!
折继祖怒吼道:“左翼,进攻左翼!”
他必须要调整方向,否则沈安和折克行将会被乱刀砍死在那里。
他刚准备冲过去,就听到了一声轰鸣。
“轰!”
紧接着又是一声……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