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边三轮的速度并不算快,在深林中颠簸了好一段时间,加上底下枯树枝叶颇为厚重,车轮压上去只觉得软绵绵的,速度也不过只有二三十码。
入夜晚的山林里气温极低,且没有灯光,抬头看也只能瞥见半个镰刀形的月亮,加上头顶黑压压的一片树枝,还有地上残留的倒影,一道一道的,仿佛某种不怀好意的逼迫。
好在这辆边三轮残旧归残旧,基本的车头灯还勉强能用,冯饕手里紧紧握着车把手,一边眯着眼打量眼前的路况。
其实她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害怕,只是这个时候害怕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倒不如快点找到出路,谁知道这山里头还有些什么,上一次她跟刘昆还要徐饶进山的时候可是能碰见黑瞎子的,就怕一不小心运气太好,又给碰上些凶猛野兽,她手里什么武器也没有,靠着一辆边三轮可不保险。
都说人倒霉到了一定程度连喝凉水都塞牙缝,这边三轮忽然“咯噔咯噔”的响了几声就熄火再也不能前行了。
冯饕一惊,又试图转动车把手好几次,但边三轮犹如定格在深林中,再也不愿意往前前进一步。
这下子冯饕是真的心慌了,只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冷飕飕的寒风,顿时缩了缩肩膀,咬着唇下了车,背后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车上下来后觉得两条腿都没劲似的,甚至骑边三轮太久而似的大腿内侧有些僵硬发疼,冯饕的膝盖一软,整个人靠着边三轮蹲了下来,咬着唇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
她忽然苦笑自己何必逞强出来,这样讲冒冒失失的反而叫狗子跟张大叔着急,也不知道那两人现在会不会急着满世界找人。
此时她应该是又累又饿的,但这些都抵不过心里的害怕,毕竟一个女孩子待在深山老林里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行,身边又没个说话的人,夜露寒凉,此时越发的形影孤单。
王猛浪看了一眼姚尧,小声说道:“诶,不是我眼花了吧,前面不是个女的么?”
姚尧轻轻的晃了晃脑袋,眼睛却盯着前方。“先别动,就怕是敌军的诱饵。”
“啊?不会吧,你的意思是蓝军的人?”王猛浪伸长了脖子,对姚尧的话是半信半疑的。
姚尧嘴角翘着不以为然的笑意,并不正面回答王猛浪的话。
王猛浪当即咬着牙,夜色中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倒是极为刺眼。
“我操他大爷的,蓝军这群孙子还真是无所用不及了,居然连美人计都使出了,这都哪儿找的娘们啊?”
因为夜色的关系,王猛浪虽看不清冯饕的模样,但这小子从小视力极佳,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判断出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到没有怀疑是蓝军的人男扮女装。
虽然此前也听说过军演的时候为了增加难度跟考验队员突发状况时的临场反应,也会故意派出后勤部的少部分女同志参与到演习中。
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训练了四五天,别说是后勤部队了,就连最基础的卫生员也没配备一枚,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只要不涉及生命安危的,基本上全得自己解决。
况且这儿也没个正式的临时安置点,王猛浪可不相信上头会傻到派女兵跑这地方来。
要知道,这深山老林里可不光各类野兽丰富,他们这一窝子大老爷们何尝不是一头头快饿晕的狼。
这些天肉吃得不多,别说女人了,一头完整的雌性牲畜都能叫他们嗷嗷兴奋的调侃好几天,要真有女人出现,这军心还不得大乱啊!
王猛浪越想越是觉得奇怪,脑子里天花乱坠的,居然还把前面的女人跟聊斋志异里专吃年轻男子心肝脾肺的妖精鬼魅联系在一起,手里握着的狙击步枪一用力,不小心擦到旁边的灌木,立即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原本迷了路对周围的任何事物尚处于极其敏感的状态下,这一阵声响自然也被冯饕注意到了,浑身打了个灵醒,目光紧紧盯着王猛浪跟姚尧所处的那片灌木丛。
冯饕咬咬牙,转过身从车内抽了一根铁锹,那铁锹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车座底下的,之前冯饕就发现了,只不过当时到不以为然,毕竟这边三轮以前被村民到处开去使用,或许是哪个人顺手从家里带出来用的却忘记拿走。
这个时候这铁锹也算是防身的有力武器了,大型动物或许对付不上,若是小型的还能应付,甚至冯饕想到了可以逮只野兔烤来吃。
当然了,即使是逮着了她也不会处理,只是脑子里闪过这么个念头而已。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冯饕握着铁锹的掌心不由得黏糊糊的渗出一层汗,脚步渐渐放轻朝着灌木丛走近。
眼看就要到达的时候,忽然从灌木丛里跃出两个黑影,冯饕一惊,没来得及反应,但同一时刻,手却没有忘记狠狠朝着那黑影砸去,可惜那黑影迅速得她来不及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绕过她身后。
“啊!”一声娇软的惊呼后,冯饕就被双手反扣压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迎面扑来一阵泥土与青草的腥味。
随即冯饕余光瞧见旁边另外一个黑影啧啧出声:“诶,你动作就不能轻点儿,万一真是上头的同志怎么办?”
“你心疼什么,这可是演习,要泡妞等演习结束吧。”压着她的那个男人轻蔑的笑意中让冯饕有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声音,只不过眼下很快就被胳膊处传来的疼痛冲散了这个想法。
盖因扣着她双手的那个人用劲实在太狠,完全不顾及她一介女流之辈,只单手扣着她,甚至于那粗糙坚硬的作训服布料摩擦着她嫩白的手臂。
“你小子懂什么,我这可是怜香惜玉,哪像你呢。”王猛浪嘴巴里咕哝着,一边从背囊里找到手电筒。
不一会儿,一阵刺眼的白光打在冯饕的脸上,那过于刺眼的光线让冯饕不得不皱着眉闭上眼睛。但与此同时听见一阵抽气声,随即某人开始咋咋呼呼的出声。
“哎哟我的娘亲咧,这姑娘长得也太水灵了吧,组织上也舍得派出来啊。”
饶是王猛浪瞧清楚冯饕的脸蛋也不禁大为震惊,不是说没见过美女,这年头美女生活中少,但电视里总一大把吧,但能好看成这模样的,王猛浪算是大开眼界了,而且偏偏还处在这么个环境这么个节骨眼上。
实际上另一个人心底收到的冲击并不比王猛浪要小,至少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不就是姚尧么,若不是底下那女人确确实实压在他手里,他还不太愿意相信这幺蛾子居然跑这地方来了。
其实姚尧被分配到这山旮旯训练,以姚尧的智商能不清楚这幕后推手是谁么?
据说他调到沈阳军区的前一天,首长去拜访了政协冯主席,而且好这妞记得是姓冯吧,这么一联想,事情大概也清楚个七八分了。
看她长得娇憨乖巧,想不到也是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小孽障。
但此时见她满眼惊恐却又十足委屈的模样,姚尧只觉得又恨又好笑,只拍了拍她小脸蛋,忍不住勾起手指掐了一把,这些天逐渐粗糙生满茧子的指腹顿时被那柔腻的触感包裹着,姚尧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冯饕冷不防被“非礼”,只拼命的仰着脖子,看见的是两张满是涂料的狰狞面孔,一开始确实是被吓着,但冷静过后,在瞥见这两人身上穿着的迷彩作训服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军区上班了好一段时间,至少她还能分得清楚眼前这些人是干嘛的。
当兵的嘛!总不会错的,况且人家手里还拿着两杆乌黑的枪杆呢。
“哎,我说,你可别乱摸啊,人家还是女同志呢,你可别犯了思想上的错误啊,到时候得做深刻检讨的。”其实王猛浪就是嫉妒姚尧的胆子肥,居然还敢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呢,但也羡慕嫉恨了一把。
姚尧勾着唇笑了笑,对王猛浪说:“拿根绳子过来。”
王猛浪一听,小心肝儿一颤,皱着眉说:“你要绳子干嘛?”
“既然人质已经抓到了,先捆起来再说。”姚尧倒是不紧不慢的先拿一块干净的棉质布料塞在她嘴里,在她瞪大且充满怒意的目光中,姚尧却不以为然的催促王猛浪从背囊找出绳子。
王猛浪虽然心底不情不愿,甚至口气酸溜溜的说:“算了吧,你这回去后怎么解释啊。”
“解释?我说要跟上面报告了么?”谁知道让王猛浪傻眼了吧,这人胆子可不是肥上天了,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多了,敢情他小子劫走人家不说,还打算搞个“金屋藏娇”啊。
但王猛浪可不敢多言,犹豫再三后只得递给他绳子,这个姚尧,别看才跟他相处几天时间,可王猛浪猴精似的人,只怕也清楚姚尧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可私底下手段可一套套的,就算玩不死你也能把你弄残了。这几日的淘汰制,王猛浪可是亲眼看见他是怎么给那些不合群的人小鞋穿的。
反正王猛浪承认自己就是个怂包蛋,对姚尧就是莫名其妙的犯怵。
一路上姚尧当背麻袋似的把冯饕扛在肩头,也不管是否还在演习中了,跟王猛浪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临时安置点走去。
说这两人运气也好,路上倒也没遇见蓝方的狙击手,等这两人中途走到一半的时候,无线卫星通话机里传来蓝方大获全胜的消息,这两人倒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所谓的临时安置点也就是当初他们安置帐篷的地方,原先一百来号人,二十多顶帐篷,除了训练的几个军官每个人单独一顶外,其余训练的人皆是五六个人一个帐篷。
这几天淘汰了一大半的人,如今倒是空下来许多帐篷,一个帐篷也就两个人住,姚尧跟王猛浪就是同住在一个帐篷里。
背着冯饕走了两个多小时,中途虽然休息了两次,但姚尧体力比起从前倒强了很多,估计也是这段时间训练的成果。
把冯饕带到帐篷内,王猛浪后脚也跟着进来,但却被姚尧一个眼神示意,那眼中蕴含太多的信息,以王猛浪的脑子顿时就会意过来。
只瞥着冯饕,张了张嘴犹豫着想说什么,姚尧却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王猛浪立即瞪着眼看他,又接着看了看冯饕,才满脸讪笑的点着头出了帐篷,跑隔壁帐篷凑合住一晚去了。
姚尧说了什么,王猛浪心底那叫一个震撼,敢情那是人家的老相好,特意从城里跑下来看他的,也不由得王猛浪不信,谁让冯饕看姚尧的眼神却是不对呢,虽然忿恨,但确实不是看陌生人的那种眼神,这点王猛浪还是拎得清的。
也不知道姚尧该怎么跟他那小相好腻歪一晚上,王猛浪的心里想着隔壁那帐篷今晚上可要香艳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