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哪一路的人物?”
“不知呐…看样子有些脸生…”
“看仪仗,一般人不能用,近诸侯王,却又不是…是公主么?”到底是长安城外、天子脚下,往来的人都是有些见识的。
其实大汉礼节一直承秦制,而秦制呢,也只有一个大概框架,其他很多细节方面都不完善。所以不会有封建社会中后期那种无论什么,都能说出一个一二三的繁琐礼仪。类似这种仪仗,天子、诸侯王等等,对应肯定有自己的规矩的。
但对于一些特例人物,或者界于模糊等级的,始终有些不清不楚的意思。
比如,此时就有规定,公主待遇一如诸侯,同样有封地,有自己开府的权利,有长史这样的官员,仪仗理论上也同。但落实到实际中,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即使是刘嫖这样的大长公主,还有平阳长公主,也没有真的用过诸侯王的仪仗。
她们大概就是在诸侯王的仪仗上减掉一些,然后还在一些项目上做了修改。
其他公主不如两人,自然是按照各自的具体情况再降等…所谓具体情况,就是权势。
陈嫣的封号是翁主,但是她和一抓一大把的刘氏翁主不同,当年养在天子膝下,又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刘启在世时曾经为她下过诏书,准她用公主仪仗,一切同平阳等公主。特别提到了平阳,因为当时王娡已经是皇后了,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平阳就是未来的长公主了。这样说,等于是直接给了陈嫣公主中最高的待遇。
陈嫣自己是不在意这种事的,如果不是出远门,随随便便出门就要带这么多人,她还觉得麻烦呢!事实上也是如此,无论是陈嫣还是其他公主,除了少数正式的出行,大多数都不会带上全副仪仗。
当然,这也不是说这封充满刘启爱护之心的诏书就一点儿用都没有了…事实上,在正式场合用这个效果极好!这可以不断提醒那些姓刘的公主、翁主,即使孝景皇帝不在了,她们想要踩下陈嫣也是白想!
虽然有‘人走茶凉’的说法,但这话其实也不绝对。如果真的是这样,也不会有‘墨守陈规’这样的话出现了!那些抱着‘祖宗之法不可变’想法出现的人,纵使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才做出这样一副殉道者的模样,也从侧面说明了,人们并不能随随便便推翻前人。
孝景皇帝没了,大家不用在意他了,这种事私底下可以想想,但却是是万万不可表现在其他人面前的!不然这种事真是可大可小…考虑到当今天子是孝景皇帝的亲儿子,又是孝景皇帝一手扶持上位的,就算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孝顺’,当今天子都会把这样不敬先帝的家伙彻底整死。
所以,连带着的,曾经被先帝特别宠爱的‘不夜翁主’也不同了。背后说说她的坏话可以(当然有很多人说陈嫣的坏话,她是圈子里的红人,能够引领整个社会的潮流没错,但人红是非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讨厌她的人可多了…有的人就是看不惯她太风光而已),但是当面表现出对她的不尊重?呵呵。
怎么,先帝如此爱重的不夜翁主,原本不是毕恭毕敬的么?如今先帝还未走多久,就换了一副嘴脸…你们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君父?
简直不当人子!
呐,差不多就是这样。
有一段时间陈嫣还觉得这挺有意思的,很多人其实讨厌她讨厌的要死,但是当着她的面一点儿都不能表现出来——我就喜欢你这副内心妈卖批,表面却只能笑嘻嘻的样子!
陈嫣承认,自己有的时候也挺坏的。
而这些,似乎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在长安的事情了,久远到被埋藏了很多年,随着越来越接近长安,才被陈嫣不经意间想起来。
城门口纷纷让位置的情况引起了守城军士的注意,因为仪仗确实非同一般,就连城门司马都骑马过来询问情况。
城门司马归城门校尉管理,长安总共有十二个城门,就有十二个城门司马。也就是说,守着横门的这些军士,城门司马是他们的领导。
一般来说,哪怕是城门出现了贵人,城门司马也不见得会出现——长安这块地方的贵人不要太多哦!随随便便一块砖砸下来,被砸中的人说不定就是权贵!而算上各路权贵的家眷亲戚…真要是随便来个人物城门司马就要跑出来一趟,累都累死了!
不过今日情况有些不同,因为车队仪仗看起来像公主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公主。另外,竟然没有人认出这是哪位公主…看着风尘仆仆从外而来,难道是哪位外嫁了彻侯的公主么?(本来按照规定,彻侯就应该回自己的封地,只不过许多彻侯不守规矩,羁留在了长安而已)
弄得城门司马也纳闷儿起来,便亲自出来询问了——毕竟入城是要看文书的,那种熟悉的长安权贵,就不用看了,人家懒得麻烦,城门这边也不想得罪人。可是这种不知道底细的,怎么也得看看吧。
怕这真是一个不能得罪的人物,所以城门司马没有让手下军士来,而是自己询问起情况来。也是怕人家以为自己这边轻视于人,竟然这样随便。
这种事情当然不会问到陈嫣身上,前面已经有专人管问答了。对着城门司马傲然道:“我家主人乃是不夜翁主,刚从齐地而来,快些放行!”
虽然是这样说,却没有无理取闹的意思,没等城门司马说什么,就拿出了各种文书。
‘不夜翁主’这个名字如果是数年前,绝对堪称如雷贯耳。只是长安人总是健忘的,也可以说是轮番登台的人物太多了,所以大红大紫如陈嫣,在离开长安后,随着时间流逝,她也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听起来耳熟,但又不是那么清楚的名字。
当然,和陈嫣同时代,曾经真真正正追赶过她制造的流行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有些类似现代的追星,对于新一代年轻人来说,老一代的偶像什么的,太苍白了,只有自己喜欢的这一些才是自己认可的!没办法,每个人都会将自己年轻时经历的流行人物奉为‘神’。这并不是其中真有高低之分,只是青春不能重来,青春里经历的那些化为了永恒,成为了属于自己年轻时代的时代记忆!
城门司马到底还是体制内的人物,虽然第一反应是‘不夜翁主是谁’‘一个翁主怎么敢用这种仪仗’。但很快还是反应过来了——哦…原来是那位不夜翁主,如果是那位,这样就说得通了。
仔仔细细检查完了文书,城门司马很快放行了。放行之后难免感慨…果然宫中皇后自请废后的传闻是真的,这不,多年居于齐地,多久没有返回长安的不夜翁主都回来了,大概是担心自己的长姐罢!
城门司马倒是没有怀疑不夜翁主是担心皇后倒了,自己失了一个皇后姐姐,利益上有损害,这才回来的。一则当年陈氏姐妹情深是众人皆知的!二则,就算姐妹情深靠不住,看看实际情况也知那不太可能。
如果不夜翁主真的是一个看重权势的,当年就不会离开长安了。
当年陈嫣离开长安的理由是刘彻编造后对外宣布的,第一个是养病,第二个就是去到东方日出之地可以给刚刚薨了的太皇太后祈福——不夜县是此时认定的大汉的最东一点,不管地理上不夜县是不是,至少大家从文化上是认可的。
离开长安就是离开了权力中心,不管原本如何大红大紫的一个人,不在长安,基本上等于政治生命终结(地方官除外)。为什么那些彻侯即使顶着天子和廷尉的高压线还要知法犯法地留在长安?当人家只是因为受不了地方上落后,贪恋长安的繁华吗?天真!
有钱人、贵族,无论是在穷乡僻壤,还是在长安,都能生活地很好,其生活本质的差别并不大。非要留在长安,政治上的考量要多得多!没有人愿意就此离开权力中心,成为空有爵位,实际上却不入流的贵族!
“翁主…真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回来么?”陶少儿有些忧心,她是知道陈嫣为什么要离开长安的人。就算一路上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她也依旧担心着陈嫣的决定——很显然,陈嫣从安排了这样齐备的仪仗起,就是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行踪了,她是要大张旗鼓地回来!
“无事,勿忧…如此还好一些。”陈嫣微微一笑,安抚了陶少儿一眼。然而心里却在苦笑:这样更好一些?或许吧。但其实她只是在两个糟糕的选择里选了那个没那么糟糕的而已,实际上,无论是偷偷摸摸地回来,还是大张旗鼓地回来,她都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在回来之前,桑弘羊也打算安排她悄悄回来。轻车简从,人不要太多,带上一个假身份,潜入长安后直接找到那边的人,然后联系大长公主…如此自然可以了解到陈娇的情况。之后要怎么做,就要看陈嫣的选择了。
但陈嫣立刻否了桑弘羊这个计划,扯了扯嘴角,斜睨着桑弘羊:“子恒…你说你这是在小看谁?长安、关中之于他,就如不夜、齐地之于我!如果是你来到了齐地,来到了不夜,你会想着这样的谋划?”
桑弘羊一下不说话了,他是最明白陈嫣对不夜、对齐地的掌控力的!朝廷的人来了这片,陈嫣就有办法让他们看到她想让他们看到的,看不到她不想让他们看到的!而这个过程中,他们自己还一点儿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陈嫣这几年能安安稳稳地呆在齐地,甚至那么久都不挪一下窝?那不是刘彻没有再找她了,而是陈嫣对这块土地的掌控力已经强大到某种程度了!
桑弘羊如果在进入这片土地之后搞这种小动作,想也不想就能知道,一定会被陈嫣一下发现!
所以他不会尝试玩儿这种把戏——有的时候他也会觉得陈嫣很可怕,也大多因为此…虽然他自己并不会害怕就是了。
陈嫣从来不会小看刘彻,当年她能顺利从长安走脱,凭借的是事出突然,以及以有心算无心,不然她是真没有把握能够顺利离开长安。当皇帝手下的情报机关是假的吗?老刘家已经在关中经营多年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基本盘!看看西汉历史上一旦关中出了什么事,立刻就会当作头等大事就知道了。刘家让哪里出事,都不会让关中出事!
相比之下,陈嫣才在齐地经营多久?就算她有一些后世的经验和眼界,也不会自负地认为自己在齐地能够做到的事情刘彻在关中做不到!那未免太可笑了!
所以她一路上赶路很快,就是想抢在情报人员的消息之前回到长安,打一个时间差。但这个时间差并不会太长,就算情报人员得反复确认消息的真假后才上报,他们的速度也是不用怀疑的…他们可以八百里加急。
于是陈嫣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步,公开宣布了身份。
现在大家都知道不夜翁主回归长安了,那么这个人就不可能凭空消失。可如果陈嫣是偷偷回来的,刘彻非得强取豪夺,给她弄进宫去,她又能怎样?她带着‘不夜翁主’的身份,即使稍微顾忌一下礼法,他也不能那样任性妄为。
从来只听说过天子从民间随意征美人的,可没有听说天子会把自己的表妹,一个翁主强掳进宫…或许有吧,但那绝对会成为一时新闻,而且是非常不好的那种——有的时候陈嫣也不愿意这样去想刘彻,因为他们曾经也有过很好的回忆,陈嫣是把他当朋友的,知道他没有混账到那个程度。
但,现在赌桌上的筹码是她自己,她没有办法,只能预先做好最坏的预计。
第279章 采薇(5)
车队穿过横门, 经过东西市中间的大道,虽然没有看到市坊中的热闹,但在外面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份长安大城的繁华了。
相比起城门外见到的壮丽恢弘,这种细节的熟悉更加让人触动。陈嫣掀开帘子的一角, 看着外面的街景, 其实也不是多出奇的景象,她在临淄的时候比这更热闹更繁华也见过, 更不用说那遥远的现代社会了…但这始终是不一样的。
“翁主,咱们真的先去大长公主那儿, 而不是回府?”婢女陶孺儿在车队转道的时候多问了一句。
陈嫣看了陶孺儿一眼,摇头道:“平日也不见你这样多话的, 怎么今日问了许多多余的话呢?”
其实陈嫣是知道的,陶孺儿只是担心陈嫣的处境,所谓关心则乱, 这才一时自乱了阵脚。相比起来她妹妹陶少儿倒是镇定的多, 越靠近长安就越少言了。显然是把全副精神全都放在了怎样应对接下来的事上了,要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可都不容易。
与此同时的大长公主府,阍侍如往日一般守着门。忽然见几人骑着快马直奔大长公主府而来也不奇怪, 大长公主府又不是什么冷落门庭, 有几个拜访的、送信的、求见的…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这几个从快马上下来的人甫一出现在眼前, 见多识广的阍侍们就在心里咋舌了:好一个汉子!
这些人都生的高高大大,难得的是眉宇之间一股气!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豢养的武士能有的!常年看人的就会知道, 这种人物向来是一个顶好几个的!
来人中打头的一个, 双手抱拳, 道:“小人奉不夜翁主之命而来,翁主已经进城,此时正往大长公主府来了,麻烦阍者能通禀一番。”
嗯,原来是替家主人传话的,这倒是没什么么。等等,家主人是谁?阍侍猛然惊醒过来,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夜翁主是谁他们当然知道!是他们主人最小的子女,也是十分受宫中宠爱的贵人…只是数年之前已经离开长安,多年不回来了。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格外不可思议的吧…毕竟此时无论贵人出行,还是普通人出行,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贵人出行提前告知亲朋接待,这才是正常操作。陈嫣连一声招呼都不到,突然出现在面前,这也太叫人意外了!
以至于阍侍在惊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该不会是骗人的吧!但转念一想,这如何骗人呢?到时候禀报大长公主,根本骗不下去,且有苦头吃呢!
当下也不敢耽搁,立刻道:“大人稍待,小人立刻去禀报公主!”
说着让其他阍侍招待,自己则飞奔进了内院,直到正院才被人拦了下来。婢女轻声道:“公主正与董君在一起呢!突然闯进去怎好?”
阍侍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摇着头:“不是小人着急,而是此事确实十万火急!女郎快快进去通禀公主罢!翁主回来了!”
婢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翁主?哪个翁主?凭她是哪个翁主,哪能劳动公主!且让人等一会儿就是了。”
阍侍点头哈腰,满脸苦笑:“女郎别说玩笑话了,能是哪位翁主,自然是不夜翁主了!”
一听是不夜翁主,婢女这才明白为什么阍侍这样着急。心中虽然疑惑怎么突然就说不夜翁主回来了,此前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听到,脚下却是不敢耽搁,顾不上屋内的大长公主和董君,往里走去。
此时的刘嫖正在与董偃商议如何设宴款待天子之事…刘彻前几日忽然派人来说要在刘嫖这个做姑姑的这里吃顿饭,既然天子都这样说了,刘嫖自然只能好好准备。
当然,刘嫖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如此,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刘彻这几年偶有来她这里的举动,一般人只以为是天子厚待自己的亲姑姑兼岳母——天子的举动某种程度上就是风向标,既然天子都这样亲近大长公主了,其他人自然会跟进。
正是因为刘彻的这一‘表态’,所以在太皇太后薨了后,刘嫖也没有立刻降低地位。
然而只有刘嫖自己知道,刘彻每回来,除了做做表面功夫吃饭,其他时候都要去看看阿嫣少时生活过的院子。陈嫣小时候住在宫里居多,只有极少数的时间出宫住,而这个时候,不是住在堂邑侯府,就是住在刘嫖这里了。后来陈嫣不再去堂邑侯府,呆在刘嫖这里就更多了。
等到先帝驾崩,陈嫣有了自己的府邸,但依旧会时常来刘嫖这里小住。
如此,陈嫣在大长公主府的这个院子是留下了很多她的生活气息的,直到陈嫣离开长安前夕,这里依旧是随时能够入住的样子。后来陈嫣离开了长安,刘嫖心里骂她之余,也是担心、叹息更多的,所以不让人改动这院子,一切如陈嫣在时,甚至每日有专人过来打扫…桌上摊开的竹简都维持着原本的样子没有动。
刘彻时常来看看,偶尔还会带走一些陈嫣的东西…有些东西刘彻曾经在陈嫣身上见过,见一次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人不在了,但东西却好好地留着,近乎于物是人非,但又有一种只有刘彻自己明白的隐秘欢喜。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爱却只是一个人的事。有的时候刘彻甚至觉得,陈嫣一辈子不回来也很好,如此,他就不会纠结于得到她和失去她之间,不得安宁——喜欢一个人成为了习惯,有的时候是会有这种问题,因为喜欢本身只是自己的事,所以不会有失去的风险。但一旦表白,甚至两个人在一起,患得患失就是另一种痛苦了。
当事人甚至会为此止步不前。
不用担心拒绝与失去,只是自己喜欢着阿嫣而已,靠着回忆曾经,他也可以度过余生了。
有的时候刘彻还会忽然升起一些古怪的念头,比如觉得陈嫣会不会再不出现他面前比较好?刘彻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他知道,他思念的时间长了,他爱的人与其说是阿嫣,还不如说是自己想象中的阿嫣。
因为种种原因,阿嫣已经被修饰地极尽完美了。
或许再次出现就代表着幻灭,代表着失望…如果是这样,再不见面或许还是好事呢。
不过这种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罢了,毕竟刘彻就是刘彻,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再加上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多年,更加养成了这个性格。既然喜欢,那就要去攫取,至于会不会失望,那是之后的事情了!他才不是那种会因为无聊原因而止步不前的男人!
每次来陈嫣的居所,无论是大长公主府的小院,还是陈嫣自己在长安、在阳陵邑的宅邸,刘彻都能放纵自己沉浸在一种很久远的情绪中…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他舒缓压力的一个习惯。
前些日子汉军和匈奴作战…结果依旧不太理想,四位将军分四路迎战,骑将军公孙敖、轻车将军公孙贺、骁骑将军李广分领一万骑兵,卫青作为车骑将军也领一万骑兵。其中公孙敖从代郡出,公孙贺从云中出,李广从雁门出,卫青则自上谷出。
最终除了卫青,另外三路都是输的输、无功而返的无功而返。为了鼓舞士气,以待将来。也是为了淡化这一次整体看来又是大汉败了的事实,刘彻非常高调地奖赏了初战就能有胜果的卫青——封侯!大汉异姓臣子所能达到的最高荣誉就是封侯,卫青就这样轻轻松松做到了。
虽然靠着卫青这个‘招牌’,表面上让大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胜利的一面,而不去想整体上依旧是大汉失败的事实。但刘彻自己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虽然他相信大汉与匈奴之间的战争,最后肯定是大汉获胜。可中间这个过程中内心的疑虑并不会少,很多事情只有去做了才会明白,人力有穷,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即使他是天子也一样。
经历了这样的事,眼看着关中又在大旱…最重要的是,各地有经验的农官已经上报过了,或许之后就是蝗灾。相比起旱灾,蝗灾才是真的要命!关中地方从秦到汉,经营不知道多少年,水利设施是非常完善的,就算大旱也能保证很大区域的粮食生产。但蝗灾不同,这是真能让土地上颗粒无收的存在!
刘彻的烦心之事更多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烦心之事,所以他才想要来刘嫖这里陈嫣的小院呆一会儿。
说实话,刘嫖并不讨厌刘彻来大长公主府…除开这一举动有些伤了皇后,这对她而言是有利无害的。而如今,皇后也不在意这种事了,自然更不必多虑。但有的时候刘嫖会忍不住想,命运啊,实在是最无理的了!
如果当年与刘彻订婚的是阿嫣,又或者她当初就不选刘彻做自己的大女婿,一切会不会就没有这么一团乱麻了?阿娇爱着刘彻,刘彻却爱着阿嫣,然而阿嫣并不爱刘彻,三个人到了最后,没有一个人得偿所愿。
总觉得有的时候凡人就是冥冥之中被一些命中注定的东西玩弄着,所以才会在众多选择中做出最糟糕的那一个,即使这个选择在当初看来是那样的光鲜亮丽。
“公主!”婢女从外而来,打断了刘嫖和董偃的商量。她有些不快了,她刚刚是吩咐过的,不准其他人随便过来打扰。
不过刘嫖这些年脾气也是越发好了,并没有直接发火,而是皱着眉头道:“是何事,弄的规矩都没了?”
婢女连告罪也来不及说,赶忙道:“公主!外面的阍侍来禀,说、说是嫣翁主回来了!”
刘嫖怔了怔,愣了一会儿才猛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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