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早就达成意向,合同也明白地看过了,村长直接在合同下签上自己的名字,还把早几天就翻出来的公章仔细地盖了下去。
跟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些琐事的方老板也很爽快地当场付清了款项,考虑到村里取钱不太方便,还直接带了现金过来。
老村长这时才真正从心底舒了一口气:“方老板,刘总,要不要上山去栽种清泉李的地方看看?”
之前已经看过地方了,方老板看向刘云辉。
到了这边,刘云辉就直接问顾沉舟:“顾主任的意思是?”
顾沉舟略微沉吟一下:“那边我和海楼都去过,我们带刘总去吧,就不用麻烦村里人了。”
这是顾沉舟第一次在同个圈子里的人面前称呼贺海楼。
刘云辉心头咯噔一下,心道顾贺两家的关系,不管从顾沉舟还是从贺海楼的态度来看,都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水火不容啊。他满口答应:“那敢情好,就跟着两位了。现在就过去?”
“现在就过去,刘总还赶得及回去。”顾沉舟回答,从座位上站起来后,又对坐在自己旁边的贺海楼说,“走吧。”
贺海楼神情很微妙地看了顾沉舟一眼,小小地甩甩手,甩去蹿到指尖的酥麻感,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跟着顾沉舟一起往外走去。
清泉村后的青乡山风景确实不错。
三个年轻人在郁郁树木下,沿着小路往上走,没过多久就爬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这个位置就是顾沉舟上一次跟水利工程考察团来的时候,清泉村村人指着山崖下小屋说故事的平台。
这一次的天气比上次好上许多,天空蔚蓝逼人,阳光下镶金边的云朵似乎触手可及。贺海楼是从小在这里长到三四岁的,顾沉舟因为过来做招商工作,也多次陪同村人和方老板上来看过,只有刘云辉是第一次过来。
他顶着风站在悬崖边,先眯眼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又垂头往下看去:山崖下的小屋在上次的泥石流中已经被压塌了,山谷被村人清理了一部分,但还残留着一些土石,看上去并不非常美观……刘云辉突然伸手朝前一指:“那是什么?好像冒着白烟?”
顾沉舟毕竟没有真正逛过整个青乡山,不是非常清楚。
贺海楼站在刘云辉后面,慢吞吞回答说:“温泉,经常有猴子下去泡水。”
“猴子下去——”刘云辉转回头朝贺海楼问,但话才说到一半,喉咙就哽住了:在他身后两三步的位置,贺海楼正一只手拎着一只拳头大小猴子的脖颈,一只手握住猴子的左爪子,上下摇动着,在教猴子握手!!
猴子是从哪里来的?
不对,问题是贺海楼怎么会跟一只猴子玩握手游戏?
这是京城里的贺少啊,跟传言中的性格也差太远了吧?
刘云辉立刻就没有跟贺海楼继续搭话的勇气了,他转头对一旁的顾沉舟说:“顾主任有没有想过,把这里再开发下去?”
“哦?”顾沉舟问。
刘云辉笑道:“这里的景色就是天然的资源啊,可以申请国家景区,就算申请不到,这里有温泉,外面的路修一修,建个温泉山庄吸引周边的人过来泡温泉,也挺不错的。”
顾沉舟笑了笑。
刘云辉的想法,他当然明白。为清泉村扶持出一个经济项目,是他知道有这个地方又刚好能管到这个地方,可以算责任所在。
但清泉村统共就一百个人口,种种树防止水土流失保护环境就算了,再来开发旅游区,建温泉山庄——刘云辉的人脉身份在那里,亏倒是不一定会亏,从短期来说这里村民的生活也会发生非常快非常好的变化,但这样靠关系拉起来的经济并不是一种良性的发展,青乡山的位置还是偏远了一些,风景是不错,但也没有不错到大家开两三个小时特意跑过来看的地步。顾新军最多在地方呆五年,而他自己,能呆在青乡县的时间就更短了,撑死了不过一年左右……这就跟老村长不愿意直接把土地承包出去给辉山果园种植,要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种起来是一个道理。
基础打得牢靠一点 ,虽然走得慢,但会平稳很多。
何况有顾家在,他的机会比别的人已经多很多了,只要稳扎稳打,真正做下政绩来,谁都盖不住,根本不需要急哄哄地做出什么来一鸣惊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最关键的。
这个地方是贺海楼小时候呆过的地方。他不知道贺海楼跟贺南山对这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推出清泉李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改善这里村民的生活,对周边的环境影响也不大。但要再弄温泉山庄,一来影响变大了,二来目的也不纯,顾沉舟既然知道这个地方有这么一段关系在,就不可能去做过界的事情。
“这事恐怕不是问我,该问问贺总了。”顾沉舟笑道,没有再叫贺海楼的名字,而是沿用了刘云辉的称呼。圈子里的人还没有出来前,叫某少是给对方面子,但在出来了之后,就自然而然地转用社会地位来称呼彼此了——“某少”再风光,对方叫的,不也是你的老子?
刘云辉一愣,心道对方会这样说,这地方看来还是有点说法的啊。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跟顾沉舟合作没什么,但是要跟贺海楼合作……他忍不住看了看贺海楼,一看就看见对方拎着猴子往悬崖边上走,然后向外伸出手去——
顾沉舟走了两步,从贺海楼手中拿过一直挣扎不休的猴子,稍稍弯了下腰,随手往地上一放,把猴子给放走了。
贺海楼耸耸肩膀,斜了刘云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刘总要不要再留下来吃个晚饭,和我一边喝酒一边商讨开发意向啊?”
从刚才开始就在针对自己!刘云辉干笑一声,看了顾沉舟一眼,发现对方仿佛没听见一样看着远处,心里就明白了:“这个倒是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贺海楼的气终于顺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以目光示意对方离开的道路。
“行了,”顾沉舟终于出声,“一起下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下山时候的气氛比上山的气氛沉闷许多,刘云辉心里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又猜测是顾沉舟和贺海楼有事情要单独解决,因此有意识地和后面两个人拉开了距离。三人一前两后地向又一个灌木繁茂的转角,落在后面的贺海楼忽然一拉顾沉舟的胳膊,转了一个方向,和前面的刘云辉彻底拉开距离。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并不止贺海楼一个人气不顺,只是贺海楼有意表现出来,顾沉舟始终压在心里。
这一回贺海楼突然伸手拉他,顾沉舟不动声色地跟着左转了两步,偏离下山的小路,来到一处繁茂的灌木前,正要开口说话,踩到灌木边沿的右脚忽然一空,整个人都往灌木的方向歪去!
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毫无准备的顾沉舟在一瞬间懵了一下,回过神来的第一时刻,他没有去抓身旁的灌木,而是用力往左脚的方向转移重心——他还在下坠,灌木丛下是空的!
但这个时候,还抓着顾沉舟胳膊的贺海楼似乎早有预料,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将顾沉舟往外一推。
顾沉舟并没有事先料到,但早有准备,手肘一旋,直接钳住对方的胳膊。
贺海楼对着顾沉舟露出一个笑容。
四目相对,顾沉舟心脏急速跳动着,刚觉得有些不对,就见贺海楼同样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轻轻松松朝前一跳。
“操——”顾沉舟喉咙中冲出来的半个音节和贺海楼愉快又疯狂的笑声重叠了,
足足半米的高度,两个人一前一后摔倒在坡上。
顾沉舟是在根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摔下来的,撞击从背部反应到全身的时候,眼前几乎一黑。他还什么都没有反应,就感觉有重物压到自己身上,然后潮湿又炙热的东西从他的下巴一直滑到喉咙——
是贺海楼的舌头!
顾沉舟脑海里刚刚蹿出答案,传遍身体的疼痛又突地汇聚在嘴唇上。
喷到脸上的气流,在耳边响起的喘息,从嘴唇上渗出来的液体,弥漫在口腔里的腥咸味。
顾沉舟眼前的黑色终于消褪了,并不太久,十来秒钟的时间,天空与树木重新被注入颜色,眼前模糊的一团也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撕开,贺海楼正趴在他的身上,满脸迷醉地啃咬他的肩膀和脖颈,动作像狗啃骨头一样——他妈|的力道也像!
顾沉舟腰背猛一用力,右腿一弹,膝盖狠狠顶向贺海楼的腹部,同时右手一挣,挣出对方的束缚,捏着拳头就朝那张刚刚抬起来的脸蛋砸去!
压着顾沉舟的贺海楼左手飞快向下一按,按住对方顶上来的膝盖,脑袋却没有及时偏开,被对方一拳揍到了下巴。
这一拳可真重,贺海楼觉得自己的牙齿连同脑浆都晃了一晃,他朝旁边呸出一口血水,同样握起拳头,朝顾沉舟脸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