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酒吧,他不是酒量有多差,只是对于这种跟扎猛子一样的喝法有些不能适应。
每次这样猛地灌完了酒之后他都会有一种踩着云彩吃错了药的愉快感觉,上次喝了酒亲人一口,这次又抓着人手不放,一副借酒耍流氓的样子。
而这一次,他对自己此种行为的震惊和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比如现在他回想起来的时候……只想笑。
太可怕了,人的脸皮居然如此轻易就能练得厚实起来。
顾飞出去了好半天都没有回包厢,蒋丞不得不站了起来,他要去厕所,刚才就想去,但顾飞去洗个脸他就跟着去尿个尿,感觉上有点儿不那么合适。
这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也挤出了包厢。
“蒋丞!”刚挤到门口,就被郭旭在耳边吼了一声,“去哪儿!”
蒋丞本来就有点儿晕,再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差点儿一脑袋撞门上,他转过头,看到郭阳鼻子通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小亮光。
“上个厕所。”他拍了拍郭旭的胳膊,打开门走了出去。
“快儿点啊!咱俩还没喝呢!”郭旭拉开门探了脑袋出来喊。
“啊。”蒋丞挥了挥手。
看来这些“北方人”酒量也就那样,都喝疯了,酒都没了,还喝个屁呢。
厕所里没有碰到顾飞,估计是给顾淼拿水果去了。
蒋丞上完厕所正洗手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了看了看,有些意外地看到是沈一清的号码。
他瞪着这个号码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接下了接听。
“小丞吗?”那边传来沈一清的声音。
虽然有些抗拒,这么长时间也觉得淡了不少,但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蒋丞还是觉得这个永远满满的严肃和冷静克制的声音带给他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大概一辈子也抹不掉了。
“啊。”他应了一声。
“你在家里吗?”沈一清问。
“没,”蒋丞关了水龙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掏了烟出来点上,站到了走廊的窗户旁边,“在外面吃饭。”
“你在抽烟吗?”沈一清又问。
“嗯。”蒋丞靠着墙,看着外面,突然有种很畅快的感觉。
沈一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冷着声音说:“你还是真是到哪里都能保持自我。”
“嗯,不是我要保持,我就这样的人不是么,”蒋丞皱了皱眉,“你就是打电话来问这个吗?”
“李保国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点儿钱,”沈一清说,“学费和伙食费之类的……”
“他给你打电话?”蒋丞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保国会给沈一清打电话要钱,这突如奇来猛地盖了他一身的强烈耻辱感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我是觉得,这些花销都是父母应该出的,所以没有同意,”沈一清说,“我给你的卡上还有钱吧?”
“有。”蒋丞咬着牙。
“这些钱是给你的,我们虽然不再是一家人,但感情还是有的,”沈一清说,“我希望你拿好这些钱。”
“知道了。”蒋丞狠狠抽了一口烟。
“我就是想说这个事,那我挂了。”沈一清说。
“嗯。”蒋丞闭了闭眼睛,窜上来的烟熏得他眼睛发疼。
“我还是想再说一句,”沈一清突然又说,“希望你在新的环境里能看清自身的问题,不要永远觉得自己的叛逆期没有过去,成绩并不能说明什么,个性和脾气才是决定你脚下的路怎……”
“你他妈别教训我,”蒋丞睁开眼睛,哑着嗓子,“我听够了,事实已经证明你的教训对我这样的人没有用!我不是双胞胎!我跟你不在一个频道上!从来就这样!我听你说什么都是训!你听我说什么都是刺!现在我已经回家了!还没完吗!”
最后一句蒋丞是吼出来的。
吼完之后他挂掉了电话,瞪着墙好半天,把手机塞回兜里,转身闭着靠在了墙上,仰着头深深地吸了好大几口气才缓过来,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顾飞端着一个大果盘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他瞪着顾飞,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吃么?”顾飞把果盘递了过来,“刚让服务员切的。”
蒋丞拿了一片西瓜:“反季水果吃了脑残。”
“那你吃?”顾飞把果盘放到旁边的一个小台子上,也拿了一片西瓜。
“我太聪明了,”蒋丞说,“吃几片往平均线上靠靠,争取跟我亲爹李保国看齐。”
“李保国也不是很笨,算牌还挺厉害的。”顾飞笑笑。
“要钱也挺厉害,”蒋丞说完这句顿时又一阵堵,感觉自己刚才冲沈一清的那一通吼都因为李保国去要钱而变得毫无底气和立场,他狠狠咬了一口西瓜,“操。”
“你吃西瓜都带皮儿?”顾飞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闭嘴!”蒋丞把嘴里嚼碎了的西瓜皮吐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我们城里人就这么吃。”
“知道了。”顾飞边吃边笑。
蒋丞这会儿有点儿发闷,他觉得自己情绪的确是不怎么稳定,挺容易受影响的,本来愉快放松的一个晚上攒下来的那点儿好心情,就这一个电话,全败光了。
他现在都不愿意回到包厢里去,本来让他觉得开心的那一屋子人,现在都有可能变成他烦躁的源头。
顾飞也没多说什么,似乎也没急着回包厢,俩人就那么靠在走廊的桌子旁边吃着果盘。
西瓜,橙子,小蕃茄……反正吃了一肚子肉,这会儿正好吃点儿水果解解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