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闻溪就坐在晏庭的对面,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晏庭脸上的表情——看着路屿的时候,晏庭的嘴角微微上扬,深邃的眼眸如同一池深水,里面星星点点铺满了光。
那种属于爱人之间独特的气场,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与路屿和其他人分隔开来。
也正是因此,晏庭和路屿很是恩爱,这一点几乎是整个恶城社情局的共识。他们甚至不需要听见晏庭和路屿亲口承认或者描述这件事,因为他们两人之间,那种浑然天成的氛围,将对方与其他人自然地隔绝开来。
聂闻溪对晏庭的第一印象,除了样貌好看,就是他冷漠又果断的性格,因此聂闻溪很难想象他柔声倾述爱意的模样。
但聂闻溪知道,晏庭对路屿的所有信息几乎都是秒回,他会容忍路屿很多的小脾气和小毛病,他的工作很忙肩上的担子很重,却连路屿点外卖这种小事都还要操心还要管。
路屿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路屿在他们面前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山,可以为他们撑起一片天,那么他在晏庭面前就是个小孩,幼稚又娇气,因为确定会被宠着爱着,所以懒得坚强,也懒得成熟妥帖。
他们会毫无保留同彼此分享生活以及工作,可以说在共享彼此的一切。如果有一天,他们中的某个人临时有什么事,另一个人甚至可以无缝地接管他手头上的所有事情。
聂闻溪下山的时间还不长,经历的事情也太少,所以他不明白,不是所有的情侣都能像路屿和晏庭一样相处。可他们相处的模式,确确实实是聂闻溪所艳羡的。
陷在爱情里的人,谁不希望能够像晏庭和路屿一样呢?
聂闻溪也是陷在爱情里的人,也掏心掏肺地爱着一个人。
他能够接触到的爱侣不多,身边只有晏庭和路屿,所以有时候,他会情不自禁地用他们和自己做对比。
可对照物过于出色,便往往会对自己的感情产生怀疑:他和谢应许的感情,是不是过于平淡了?他们好像直接跳过了热恋期,进入了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的平淡模式。
谁会不想要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呢?
聂闻溪不禁陷入了沉思。
另一头,路屿陪着明薇和叶向笛闹了半天,觉得已经完成了任务,于是他摆了摆手,退出了点歌机前的战场,回到了自己的老位置上。他紧挨着晏庭坐下,歌唱多了觉得有些口渴,便顺手拿起桌上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晏庭的注意力全在路屿身上,见他觉得不解渴,还想再灌第二杯,便地挡住了杯口:“别这么灌,渴了就喝水。”
路屿闻言看了晏庭一眼,也不生气,把酒放回桌上,眉眼都是笑意:“我酒量好着呢!”
“醉鬼都这么说。”晏庭反驳。
路屿哈哈一笑,他搂着晏庭的肩,突然凑上去,照着晏庭的脸颊就是一口,亲完还接着笑。
晏庭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在他和路屿的日常里,这是再频繁不过的小情趣。他扭头看向路屿,眼底的无奈中夹杂掩盖不了的爱意:“……你啊。”
路屿将脑袋搁在晏庭的肩窝上,就着他的手喝下了一杯水。
聂闻溪静静地看着路屿和晏庭的互动,突然之间一股艳羡涌上心头,于是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谢应许,想要从爱人的身上得到些慰藉。
可谁承想,他猝不及防地回过头时,谢应许正巧在看着他。
他突然回头,将谢应许毫无掩饰的,最原始,最真实的神情收进眼里。
那是一双平淡的,毫无波澜的眼睛。
冷漠而清醒,不带笑意,也不会发光。
那明明是一双好看至极的眼睛。
这双眼睛可以属于朋友,属于同事,属于上司,但它不应该属于爱人,不应该属于想要相濡以沫、执手一生的那个人。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盆冷水自聂闻溪的头顶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数月来,他沸腾的感情,涌动在躯干之中的爱意,原本以为可以燃烧很久很久的热情,在这个眼神下,突然之间冷却了下来。
他又一次扪心自问:他和谢应许真的是相爱的吗?
他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每一次,当这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之中时,他都会努力地将它压下去。
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们俩已经有了孩子,有了爱情的结晶,无论是我还是谢应许,都在认真地规划属于我们的未来。”他能够确信,谢应许规划的未来里,他一定有一席之地。
谢应许是他第一次心动的对象,也温柔地给了他回应。况且谢应许人那么好,那么优秀,事事为他着想,为他考虑,他怎么可能不爱谢应许呢?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之际,聂闻溪躺着谢应许的身旁,看着他熟睡的侧脸时,也会问自己:“谢应许真的爱我吗?他喜欢我什么呢?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出于爱多一点,还是出于责任多一点?即便一开始是出于责任,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应该也会有一些喜欢了吧?我也没有那么糟糕对吧?”
聂闻溪并非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只是不敢往深处想。
还处在热恋期,被感情燃烧了理智的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他和谢应许是有感情的,是相爱的!只不过因为性格不同,所以和参照物有了区别。他不是路屿,谢应许也不是晏庭,所以他们的相处方式,自然会有所差异。
他拒绝去思考,世间的相爱都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