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路屿微微一笑,“方便请我进去坐一坐吗?”凭借着极佳的外在条件,路屿在人际交往中几乎无往不利。
“……当然。”果不其然,方熙只犹豫了片刻,便打开门,让开了进屋的路,“请进。”
路屿进屋后,又坐到了昨天的位置上。
方熙翻出了水杯:“我给你倒杯水吧。”
路屿说:“不用麻烦了,你坐。”
方熙犹豫了一下,拖开椅子与路屿面对面坐下:“是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路屿定定地看了方熙一会儿,看得方熙不禁有些拘束:“怎、怎么了?”
“方熙,”这一次,路屿不打算再和方熙绕圈子了,“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啊?”方熙一愣,笑着反问,“你们公务员不都是唯物主义信仰者吗?也相信这个?”
“你信吗?”路屿一瞬不瞬地看着方熙,他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神情却很严肃。方熙在这样的注视下渐渐收了笑意,她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原本是不信的,后来熙萌走了,就信了。”
失去了最珍视的人之后,人们往往会找点儿信仰,找点儿寄托,好挨过漫长的,没有那个人的余生。
“想过陈熙萌会回到你身边吗?以另外一种存在的方式。”路屿漫不经心地试探。
“当然有想过啊!不想是不可能的……”方熙抬眼看向路屿,神情有些困惑,“但这和你今天的来意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我告诉你,你梦想成真了,陈熙萌确实一直待在你身边,你相信吗?”路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方熙的表情,猜想着方熙会对这番话,做出什么反应。
“什、什么?”方熙一愣,“你说什么?”
方熙脸上的震惊不似假的,路屿心想,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于是他好心地给方熙重复了一遍:“我说,陈熙萌的鬼魂一直跟在你身边。”
“熙萌她……在?”方熙瞪大了一双杏眼,眼里混杂着震惊、疑惑、难以言喻的悲伤和难以自持的思念……路屿分辨得出和分辨不出的情绪混杂在一块儿,最终融成了眼底的湿润。
路屿一愣,他没料到方熙会哭。
在他的认知里,方熙是个极其坚韧的女孩子,她不惜放弃工作放弃前程也要为陈熙萌博一个公道,所以他设想过方熙相信他,也设想过方熙不信,唯独没有料到她会哭。
她睁大了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毫无章法地滑过脸颊。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带着哭腔问路屿:“她不肯走,是不是因为还没看到那几个人渣伏法?”
半晌,路屿摇了摇头:“她是因为放心不下你,才不肯走。”
“我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方熙啜泣着,努力平复气息对路屿说,“这么长时间了,我对这个案子无可奈何,有什么值得她放不下的?”
路屿想了想,问她:“你一直在为陈熙萌申诉,所以有人特地来找你的麻烦,这个你知道吗?”
方熙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就是因为这事丢的工作,后来投出去的简历也没有音讯,有个做hr的学姐告诉我,有人向行业内施压,所以他们不能要我。”
路屿问她:“你后悔过吗?”
方熙听完笑了,她伸手抹去脸颊上的湿润:“这个问题可真有意思啊,工作和人命有可比性吗?”
路屿顿了顿,又问:“这一年里,你为什么频繁搬家?”
“因为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所以就搬了家。在这件事有结果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方熙双手叠握在一块儿,她时不时地看向路屿,似乎有些紧张,好半天才打定了主意问,“熙萌她现在也在我身边吗?”
路屿摇了摇头:“现在不在。”
“那你怎么知道她一直跟着我?”方熙反问。
“因为那些来找你麻烦的人和即将来找你麻烦的人,统统都死了。”路屿定定地看着方熙,因此没有漏掉她在那一瞬间应激放大的瞳孔——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和熙萌有什么关系?”方熙极力地稳住自己的气息,“只要是找过我们麻烦的人,死就得算在我们头上吗?”
“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路屿平静地纠正方熙话里错误的假设。
“那你是怀疑,这些事都是熙萌做的,对吗?”方熙咬了咬牙,摇头否认,“不可能的,她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可能会杀人,一定是你搞错了。”
“我要是没有十足把握,就不会来见你第二次了。”路屿从兜里掏出他真正的证件,“重新自我介绍一下,路屿,隶属恶城特殊社情管理局行动组,这个机构的设立,就是为了处理像陈熙萌这样的存在。”
“……处理?”方熙直勾勾地盯着路屿手上的证件,如果目光能化成实物,路屿的证件或许早就被她的目光撕成碎片了。
方熙就像是蔷薇花,平日里娇艳美丽,温和无害,可一旦被触及陈熙萌这个逆鳞,她便会瞬间竖起满身尖刺。路屿看着方熙尖锐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劝道:“方熙,陈熙萌不能再错下去了,那些人或许有错,但罪不至死,即便该死,也不该由她来替天行道。”
“他们不该死,熙萌就该死吗?我就该死吗?”方熙反驳道,“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法律体系在保护我,可我这一年经历的是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办理一个证据确凿的案件,为什么有一天我们必须自己举起屠刀,才能捍卫生命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