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将军府又走了几步,龙希风顿住步子看向负手踱步的夏夷欢,暗色的月光洒在这个男人冷峻淡漠的脸上,他的脸上似乎看不到欢喜,也看不见悲悯,犹如一汪冰湖可以冻结所有的情感。龙希风张了张嘴,艰难道:“欢爷…我这妹子是匹难以驯服的野马,要是真拧起来…还请欢爷千万别难为了她。”
——“她在我眼里胜过最罕见的珍宝,重过大燕半壁的天下,你还觉得我会难为了她?”
龙希风垂眉轻笑,纵身跃上马背,夹紧马肚“驾”的一声冲进了深不见尽头的暗夜里,马蹄声步步远去,连尘土都没有卷起。
次日
龙筱一大早就蹦跶起来,推门就高喊着“大哥”,没人应自己倒也不恼,挨个儿窜着院子喊个不停,一间间屋门推开,除了下人就是杂役,哪里有大哥龙希风的影子。
难不成是喝多了醉在大厅了?龙筱抿唇一笑,小跑着往正厅奔去,咯吱推开门,却只看见夏夷欢独自端坐着,一手执着书卷,一手端着飘着热气的茶盏,面色悠然毫无宿醉的痕迹,他像是料到龙筱会忽然闯进来,沉默的抬眼看了看她错愕的眸子,低眉不语。
——“我大哥呢?”龙筱环顾着四周疑道,“我大哥跑哪里去了?”
“你大哥已经回涟城了。”夏夷欢放下茶盏道,“子时离开,约莫着现在已经走了一半路程…”
“才不可能。”龙筱气鼓鼓道,“大哥是来接我回去,我还睡着,他怎么可能独自离开?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唬人了?”
“我从不唬人。”夏夷欢起身走向龙筱,“你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还自欺欺人做什么?你大哥亲赴夏族,就是来确定你是被我带走,还有就是…”夏夷欢凝视着龙筱刹那发白的脸,“把你托付给我,再也不让你离开。”
龙筱疯了一样的朝后院奔去,她把刚刚已经找过一遍的屋子又统统推开,她幻想着自己的大哥就在某一间屋子里慵懒的刚起身,蕴着暖笑看着自己思念多日的妹妹。一间,又一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直到她推开后院最后一间小屋,门板咯吱作响,她看见了一只青竹编织的鸟笼,自己的翠雀正啄着麦粒,听见动响茫然的抬起头,看见是分别许久的主人,翠雀鸣叫大起,扒拉着笼子恨不得即刻飞到龙筱身边。
龙筱沉重的迈进步子,朝着翠雀伸出指尖,雀儿柔嫩的细嘴轻轻吻着主人的指肚,鸣叫里夹杂着挣脱不出去的哀伤,几片绿色的羽毛无力的飘落坠地…
龙筱怔怔走近鸟笼,拨开笼门摊开手心,翠雀被关的久了,笼门打开也有些胆小的不敢出来,候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踩在了龙筱的掌心里。
龙筱转过身,夏夷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外,鹰目注视着她手心的翠雀,却没有开口说话。
——“你说你不会唬我,你却关了我的翠雀,是不是就像你困着我一样。”
“但你的雀儿还是好好活着。”夏夷欢眼中的锐利锋芒没有遮掩,语气平和里不失让人无法反驳的坚定。
龙筱朝他掷去怨恨的眼神,托着雀鸟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夏夷欢倚门站立,他像是早已经料到自己藏不住这只翠雀,又像是他坚信这只翠雀逃不出他的掌心,就算它今天离开,也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
燕国,苍都,襄王府
沈追站在自家府外得意洋洋的看着新挂上去的“襄王府”匾额,三个红漆大字苍劲有力,满满的都是皇上钦赐的荣光,沈追看的出神,连弟弟沈炼到了自己身后都没有发觉。
沈炼只是淡淡的瞥了眼匾额,匾额的背后,他只看见龙筱慢慢被淹没在冰冷的镜湖水里,明艳如朝霞的笑容凝固在她清丽的脸上…他嗅着匾额散发出的血腥气,露出厌恶的神色。
“沈炼,不对不对,该是…侯爷!”沈追转身看见出神的弟弟,嘻笑着朝他抱了一拳,“末将见过骁武侯。”
“大哥也开始笑我?”沈炼回过神收回目光。
沈追瞪大眼道:“哪里是笑你?皇上今日还说要赐你个骁武侯府邸,你怎么一口拒了去?皇上对你的器重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有些眼红呢。”
“家里住的好好的,住什么骁武侯府?”沈炼低声道,“娘身子一向弱,我也想多陪在她身边。”
沈追知道弟弟孝顺,便也不再说下去,又退后了几步昂头看着自家“襄王府”的匾额,越看越觉得威风。
——“大哥。”沈炼自若道,“你被皇上加封做都尉,原本你手里就握有半数皇宫禁卫军,这回得了加封,另外半数…有没有一并归到你麾下?”
沈追眨了眨眼,打量着眼前的弟弟啧啧道,“小霸王做了侯爷还真是不一样了,往常就知道在城里闲逛惹事,这会子都知道关心你大哥手里的权责?这样才好,这样才好。”
——“大哥还没回答我…”
沈追挤眉笑道:“军中的权责你还得多问我,你大哥我手握半数禁卫军不假,可就算升了官,手里的禁卫军还是多不过半数。另外一半,在东宫太子手里。”
第124章 花银的谋划
——“大哥。”沈炼自若道,“你被皇上加封做都尉,原本你手里就握有半数皇宫禁卫军,这回得了加封,另外半数…有没有一并归到你麾下?”
沈追眨了眨眼,打量着眼前的弟弟啧啧道,“小霸王做了侯爷还真是不一样了,往常就知道在城里闲逛惹事,这会子都知道关心你大哥手里的权责?这样才好,这样才好。”
——“大哥还没回答我…”
沈追挤眉笑道:“军中的权责你还得多问我,你大哥我手握半数禁卫军不假,可就算升了官,手里的禁卫军还是多不过半数。另外一半,在东宫太子手里。”
——“在沐容若手里…”沈炼喃喃自语。
沈追知道弟弟和太子有仇,听他脱口直呼太子的名讳也没有阻拦,点头又道:“不错,这咱们大燕历代的规矩。京师苍都有五万守军驻扎在城外,守军只听皇上的虎符调遣。除此之外,就是皇宫的一万禁卫军,五千在都尉手里,还有五千,在太子手里。”
沈炼顿时明白,这是皇帝对臣子和储君的相互制衡,皇宫是圣上日夜待着的地方,君王不尽信臣子,也不放心继位的皇子储君,一人一半反倒是可以让皇宫愈加安全。
“你忽然问我这个做什么?”沈追打断了弟弟的思绪。
“随口问问而已。”沈炼笃定一笑,“别看那匾额了,你再怎么看也不会多出个字来。”
花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府门,朝两个儿子浅浅笑着,沈炼几步上前扶住母亲,低声道:“娘怎么出来了,外面有风,您身子还没大好。”边说着边把母亲扶进了府里,沈追忙紧跟着也走了进去。
后院里,沈炼伫立着拔剑而起,嘶嘶破风,剑锋所到之处都飞扬起大片的花雨,一朵完整的六月雪定在了他闪着青光的剑刃上,花朵娇嫩欲滴却是无人可送。沈炼看着那朵六月雪,桀骜的黑目霎时落寞,丝丝不甘的哀色无处可避。
——“娘…”沈炼看见走向自己的母亲,手腕一松垂下剑来,六月雪飘飘荡荡的落在花银的脚边。
花银捋起衣袖擦拭着儿子汗湿的额头,看着他瘦削了许多的脸孔,眉眼里满是怜惜。沈炼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母亲的眼神挡回。沈炼一个反手执剑别在身后,修长挺拔的身姿迎风傲立不动。
“今天在府外,你和你大哥说的话…娘都听见了。”花银轻声说着,挑眼注视着沈炼失了神采的英俊脸庞,“皇宫禁卫军的事?你很上心?”
“不过是随口问问。”沈炼自若道,“儿子怎么也是做了官的人,要还是什么都不管不问,也对不起皇上给的荣光。”
“只是这样?”花银意味深长的走到儿子身旁,顺着他的眼睛看去,草木郁郁葱葱却又是毫无生气,一如沈炼已经荒芜的心。
“就是这样。”沈炼将佩剑收回剑鞘,抹了把额头淡定应道。
凉风习习,花银不禁拢了拢衣裳,沈炼见母亲抵不住凉风,落下手里的佩剑低顺的靠向母亲。花银星眸掠过暖意,随即又闪出灼灼的亮泽,她搭上沈炼刚硬的手腕,望过自家的高墙,看向皇宫轩辕殿的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