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至,夏族地处南方,就算不像燕国北国一样寒冷,但也有了许多的凉意,夜晚在屋外待上半柱香工夫就冻得人齿间打架,守夜的侍卫也聚在角落里围着火炉取暖,不时看着院子里独自站了许久的夏夷欢窃窃私语着。
夏夷欢在涟城龙府住了月余,龙希风再三挽留他再住些时候,夏夷欢以族中还有要事为由谢绝了去。从涟城回来已经近三月,这三个月里,他做了许多事。
——“昆将军来了!”角落里的侍卫瞥见走进院子的昆鹏,直起身子恭敬道。
夏夷欢从沉思中回过神,看着走向自己的昆鹏,颔首道:“昆将军…”
“一进门就见你发着愣,想什么呢?”昆鹏一拳击向夏夷欢的心口,“说给我听听。”
夏夷欢淡淡一笑,“昆将军还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昆鹏望向涟城的方向,负手傲立着道:“你从涟城探回的消息很有用,我们派去的水鬼潜入镜湖,虽然暂时还没能设法凿进冰窟,但已经可以确定夏族和冰窟只隔着一条镜湖,光这一点,就大有可为。夷欢,我和族长没有看错人。”
夏夷欢眉宇间也没有被人夸赞的喜色,眸子沉静的注视着院子里枯黄的枝叶,低眉不语。
“虽然镜湖已经让我们失去了几十个出类拔萃的水鬼,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昆鹏咬牙道,“那是冰,不是铁,我昆鹏信它一定会有凿穿的那天。”见夏夷欢也不应自己,昆鹏几步走到他身前,皱眉打量着他冷酷不改的面容,疑道,“夷欢,怎么这次你从燕国回来,有些和以前不一样?”
夏夷欢垂眉笑道:“夷欢还是那个样子,有哪里会不一样?”
昆鹏看了又看,心里觉得异样可嘴里又说不大上来,顿了顿道:“你竟还能打探出龙怡悠疯傻是中了冰窟的瘴气之毒,我真是该好好谢谢你。”
“昆将军已经知道怎么解瘴气的毒?”夏夷欢看向昆鹏骤然忧伤的脸。
昆鹏指着涟城方向道:“龙戎的夫人系出江北杏林薛家,夷欢你知道的。薛家以解毒闻名天下,尤其,擅解瘴气之毒。”昆鹏的声音透出无情的讥讽,“笑哉,悲哉!夷欢,龙夫人是怡悠的大嫂,他们夫妇明明有治瘴毒的法子,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妹子受了二十年疯傻折磨。龙家的人无心无情,真是耻于为人!”
夏夷欢心里也觉得有些凄凉,见昆鹏刚烈的脸上满是仇恨之色,低声道:“龙家为皇族效力,也许有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昆鹏冷笑道,“夷欢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为燕国人说话?都说夏族蛮夷冷血残酷,燕国人比起我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燕国沐氏豢养的狗——龙家!”
昆鹏声音越来越大,手心握紧露出白色的骨节甚是骇人,眼睛里的火苗亮过了烧着的炉火,在暗夜里犹如一头凶狠的豹子。
“等我们挥师北上攻破涟城。”昆鹏齿间作响,“除了怡悠,所有龙家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我要用龙戎满门的血,祭奠怡悠和我二十年生不如死的韶华,绝不放过!”
夏夷欢忽然觉得有些阴冷的感觉,剑眉微动却仍然没有开口。
昆鹏拍了拍夏夷欢的肩膀,低沉下声音道:“我又派去百余名最通水性的勇士往镜湖去,开春之前一定可以凿穿冰窟,一定可以。”
夏夷欢一向沉默寡言,昆鹏又与他并肩站立了会儿便转身离开。夜风又起,夏夷欢夜幕下像一棵矗立的青松,身姿凛凛不屈不挠,他的手不自觉的又摸向腰间的狼首木雕,使劲揉搓着。
子夜时分,角落里的侍卫已经东倒西歪的睡去,忽然一个灵巧的身影闪了进来,夏夷欢眉心一动,他等到此时也是在等这个来人。
——“夏将军。”人影眨眼间已经到了夏夷欢身前,一身暗纹夜行衣看着就是夏夷欢身旁的铁血暗卫。
第64章 谍影重重
夏夷欢一向沉默寡言,昆鹏又与他并肩站立了会儿便转身离开。夜风又起,夏夷欢夜幕下像一棵矗立的青松,身姿凛凛不屈不挠,他的手不自觉的又摸向腰间的狼首木雕,使劲揉搓着。
子夜时分,角落里的侍卫已经东倒西歪的睡去,忽然一个灵巧的身影闪了进来,夏夷欢眉心一动,他等到此时也是在等这个来人。
——“夏将军。”人影眨眼间已经到了夏夷欢身前,一身暗纹夜行衣看着就是夏夷欢身旁的铁血暗卫。
夏夷欢示意和他走到后院僻静处,见周围无人,夏夷欢抬起手背,“说。”
暗卫双目炯炯,低喘着道:“回禀将军,果然不出您所料,涟城境内的镜湖水最浅,距离冰窟底也就是大半口气的工夫,几个兄弟都是水中潜行的高手…”
“成功了?”夏夷欢的声音忽然有些难以控制的颤抖。
暗卫面露些许沮丧,哀声道:“将军没看只有属下一人活着回来复命么…您事先告知我们冰窟有毒瘴,兄弟们也随身备着雄黄,等进入冰窟时点燃驱瘴。可越靠近冰窟,湖底的暗涌漩涡就越深,几人才凿开冰窟底,就被漩涡卷走,凿开的洞口极小,只有身材最瘦削的蔓渚钻了进去,可那里的毒瘴实在太浓,我们在湖底已经憋了太久气息,稍许呼吸毒瘴就直上心脉…蔓渚兄弟进去片刻就不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潜了回来…”
——“蔓渚看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话!?”夏夷欢闭上眼。
“蔓渚上来就已经奄奄一息,七窍流血根本吐不出半个字…蔓渚不识字将军是知道的。他只能把匆匆看到的用匕首刻在了自己手臂上…属下是看不大懂,便给将军拓了下来。”暗卫从怀里摸出一方白帕,上面殷红的痕迹分明是用人血拓成的,“将军您看。”
夏夷欢接过染血的白帕,手心重似千钧,白帕上的血迹不是字迹,也不是夏族暗语,只是一个图腾模样…夏夷欢屏住呼吸,略微一想脸色骤然煞白如雪。
——“将军…将军?”暗卫轻唤道。
夏夷欢手心攥住帕子,身子晃了一晃。
“这帕子上…有什么玄机?”暗卫好奇问道。
夏夷欢收起白帕,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是…蔓渚兄弟被毒瘴迷晕,失手自伤了吧。算了…别再让其他兄弟罔顾了性命,我们私探冰窟的事到此为止。”
“只差一点点。”暗卫有些扼腕叹息,“将军,要不要告知昆将军那边?他那里还有些水下的好手,只要从涟城境内进去,也许可以更进一步…”
“够了!”夏夷欢拂袖怒喝道,“私自暗中行事已经犯了军中大忌,你是想被军法处置砍了脑袋么!”
“属下不敢。”暗卫跪倒在地,“属下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夏夷欢抬了抬手背,暗卫战战兢兢的站起身,见他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鼓足勇气道:“将军…属下有一事不解。”
“你说。”
暗卫挠着头迟疑道:“将军您是怎么知道…涟城的镜湖水远远浅过夏族的?看着都是一样的湖水…”
“是…”夏夷欢心口又是一阵针刺的痛楚,“这不是你该问的,你下去吧。”
暗卫见夏夷欢不想说下去,怯怯的抱拳弓身退了出去。
——“镜湖是涟城子民祈福之用,爹不准旁人游船的。”
就是龙筱的这句话,让夏夷欢悟出了其中的玄机。龙氏掌舵人之所以一代代不让船只驶进镜湖,不为别的,只因一进湖里便会搁浅所致。也正是无意中听到了龙筱对沈炼说的这句话,才让夏夷欢敢大胆试一试,果不其然,他的人探进了冰窟之中,只有他的人。
那一个血染的图腾,夏夷欢已经洞悉了其中的意思,与他之前的估料也几乎不差,龙氏替大燕国镇守数百年的秘密,他已经了然于心,他相信自己猜的一定是对的。
但他没有丝毫觉得快活。
他靠着龙筱的红宝蝶簪从龙怡悠嘴里探出冰窟毒瘴,靠着龙筱的无心之语觅得冰窟之谜的关键所在,一步步走近自己追寻多年的谜团中心,揭开了最后一块面纱。但他全然没有就要逐鹿大燕的狂喜。他的心越来越冷,他离大燕越近,就离心里的那个人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