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姨丈不是爹爹。甚至就算是对幼诗来说,姨丈都不是爹爹。他是皇上,是天子。是我们不能违逆的人。
要是他真的生气了,我们就真的会被砍脑袋。
娘说,姨丈也总是不开心。可是,还能比咱们更不开心吗?
我无论怎么反抗,保不齐最后还是要嫁给太子哥哥。而漂亮哥哥可能还会娶别人。袭月,我现在懂了,为什么老祖以前老是笑眯眯的看着我说:我们小九可不要长大,最好永远都这么小,在老祖的怀里就每天笑啊,笑的!
我还不高兴,和老祖生气,告诉老祖我要长大,很大很大的那种。
你说,那时候我多傻?长大有什么好的!”
说着,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福九的眼角就淌了下来,福九赶紧伸手擦了,不让别人看见。
但是袭月看见了,她心疼的一搂福九,难受的说道:“小九,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你放心吧,萧韧熙总会有办法的!你不是说要相信他吗?你就算是不相信他,也一定要相信老祖。他们是绝不会让你嫁给太子哥哥的。”
“嗯,我相信漂亮哥哥,我一直都是相信他的!可是,有时候我也会偷偷的想,要是我自己更强大、更懂事一点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老是老祖给我操心了。你看看,这两天因为我的事,老祖都已经病成什么样子了?!娘也是担心的不行。都已经进宫找姨母好几次了,每次回来都会偷偷的抹眼泪。我看了很难过,但是还不能说,因为我要是说了,她们就更难过了。袭月,你说,我是不是笨蛋?什么都不会,只会给别人添麻烦!要是没有我,……”
“要是没有你,老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很开心。”
袭月不等福九说话,便将她的话拦住,转过头,握着她的手说道:“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而且,肯定会变成薛冰最讨厌的那种女孩子。所以,你以后再也不许说如果没有你的话了。要是没有你,肯定什么都和现在不一样了。至少,我肯定不会和现在一样开心。萧韧熙也不会开心的。还有我哥,他一定会变成一个全世界最阴险的坏蛋。
爹娘没得早,小时候我那几个叔伯还去我家分过家产,要不是有佟先生护着,我和我哥保不齐早就饿死了。所以,我哥老是心里有阴影,就变得很坏。可是他遇见你之后,我觉得他好多了。真的好多了!至少我看他偷偷看你的那个糖人的时候,老是会笑的又开心又甜蜜。所以,我哥是真心喜欢你的!”
“那个糖人他还留着呢?”福九很惊异,转过头看着袭月,“那都多久了,会化的。”
“嗯!留着呢!他想出一切办法保护那个糖人。为了让那个糖人保存完好,他自己还学会了捏糖人,捏陶瓷。自己给所有东西上色。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哥画画水平非常高超。我还偷偷告诉你哦,你所有时候的样子,我哥都画了一幅画,自己偷摸藏起来,谁也不给谁看。只能自己偷偷跑去看。你看,他对你是不是不比萧韧熙差?!”
福九立时点点头,非常认真的说道:“其实狐狸眼真的对我还算是蛮不错的。可惜,我心里只喜欢漂亮哥哥,否则,我一定会嫁给他!”
“这话你可别让我哥听见,否则,他就算是拼了命也一定杀了萧韧熙!”袭月笑着的看着福九说道。
福九立时抿了抿小嘴,“我不说了!你也没听见,是吧?”
“是!”
两个人立时都笑了。
靠在一起说了一会悄悄话,才都沉沉的睡去。
所以,当第二天一早,苏舞秋带着鸳鸯和秀儿等人给福九穿上大品的秀服的时候,福九并没有反抗,反而神色轻松的很配合。
她坚信,她的漂亮哥哥一定会把她带出来,不让她嫁给太子哥哥。
苏舞秋看着女儿亭亭玉立的样子,几次没忍住,都转过身将眼角的眼泪偷偷抹了去。
后来还是鸳鸯看苏舞秋实在是内心忍的难受,便让下面的小丫头去把四娘找来了,将苏舞月给请了出去。
福九看见娘亲偷偷抹眼泪了,她忍着没去劝,因为她怕她一劝自己就先哭起来。
连秀儿的神色都很不好,看着小姐强颜欢笑的样子,她觉得心里特别难受,但是又一点办法没有,整个人就都有点愁云惨雾的。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谁也不说话,和世界末日似的。
最后还是福九实在受不了了,大吼了一声:“我是参加祭天大典,不是去参加丧礼!更不是去参加我自己的婚礼。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子?还让不让人出门了?!要不,我离家出走了?!”
袭月一听,立马将福九身上的粉红色纱衣披上,“走!马上走!还墨迹什么?!大爷爷还在外面等着呢!秀儿,打起精神来!看着情况不妙,还指着你带着你们家小姐跑路呢!”
大家一听袭月如此说,才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气氛算是缓和了下来。
等福九收拾完,前面的人已经等了很久。
薛朗看见孙女美丽万方的走了出来,心里立时咯噔一下,差一点眼泪就掉了下来。低着头控制了一下情绪,才笑着走过去,拉着福九的小手,小心的叮咛她今天应该注意的一切。
福九听了,只是笑着点点头,说自己都记住了。
最后还和后面担忧万分的哥哥们做了一个鬼脸。等所有事都做完,才转过身,深深吸口气,将手搭在秀儿的手上,缓缓和宫里的引领宫女朝着准备好的车辇走了过去。
薛鼎天被薛伯搀扶着躲在门口偷偷的看着福九,但他看到福九上车的一瞬间,立时老泪纵横。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自己的福九去到宫里那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萧韧熙从早上就很忙。
早早的,他率先来到了祭祀的地方,内心计算着每一个步骤。
虽然这地方他至少已经偷偷的来过五次以上了,但是他依然不放心。
他要准一点,更准一点,一点都不能差的计算今天的每一步。
事情其实并不难办。
偷换的祭文他早已写好。最关键的是要如何换到恕空的手里,让他当中念出来。
为了显示天机的神秘不可测,最开始的部分是摇签。
就是如同求签一样,由钦天监的监正进行递签,恕空按照天意吉时进行摇签卜卦,摇到哪只签就提取相应的签文。
萧韧熙料定这所有的签文一定已经被宋清仰给换了,到时候,无论是哪只签最后宣读出来的一定都是福九被选为太子妃的上上签。
这种把戏根本就是骗人的。
无论是钦天监也好,或者是宋清仰恕空也罢,这个时候天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晏澈的想法。
谁也不会傻的真的听从什么老天爷的安排,而忽略眼前这个真正的天子。
而只要换了这个签,恕空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韧熙对于换签这件事做了非常精细的计算。
他想过,要想换签,在开始的时候还不行。因为凭着这些人的小心谨慎,一定会仔细的检查签文的。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签文换掉,只有在签文被封上之后,会寄放在神坛一会,借以先是天威。而那,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萧韧熙让踏文换好了太监的服饰,然后带着领外两个心腹准备好,打算来个乾坤转日月,直接给掉包。
只是,这算计是这样算计的,但是他必须时刻紧盯,绝不能出一丝意外。甚至,他还让踏文和下面的人悄悄的带起了非常珍贵的人皮面具,以防有人认识踏文。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萧韧熙第一次感觉手心隐隐的出了层汗。
随着阳光的慢慢升起,所有的大臣、文武百官,在京的三品以上的外放官员都穿戴整齐,肃穆的站在乾清宫的两边,准备迎接晏澈。
终于,卯时三刻,晏澈在苏舞月的陪伴下,身穿黄色龙袍,神采奕奕的出现在大殿中。
立时,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在晏澈威严的目光中,随着他微微摆动的手势,祭天大典正式开始了。
晏澈从昭享门外东南侧具服台更换祭服后,便从左门进入圜丘坛,至中层平台拜位。此时燔柴炉,迎帝神,乐奏“始平之章”。
接过刘忠手上的高香,晏澈步至上层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回拜位,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
这是非常隆重的礼仪,所有的臣子都知道,这是晏澈在祈佑上天与祖宗的护佑。
大典肃穆而充满神圣,所有的人都在下面跪拜。
随着钦天监监正的一次次高声诵文,晏澈按照规矩到主位、配位前奠玉帛、进俎,跪献爵,下面先后响起了“景平之章”、“咸平之章”、“奉平之章”等宫廷御乐,下面还有宫娥跳起“干戚之舞”。
等完成这一切之后,礼部司祝跪地诵读祝文。
然后又是晏澈为诸神位献爵,奏“嘉平之章”,舞“羽龠之舞”。
终于,这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祭祀大典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求天卦占卜,赐太子以良人。
此时,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瑶华更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跪在了祭坛的面前,看着上面的祖宗牌位,与黄天上帝的神牌时,心里紧张的要命。
他不知道萧韧熙到底有没有把握,更不知道,当计划成功的时候父亲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只希望黄天大帝能保佑这一切都顺顺利利的结束,让所有人都免受这场灾难。
而福九则站在皇后身后的首位席位上,显然就等着告文结束,她好去接玉牌,正式册封为太子妃。
第一次,福九竟然比所有人都镇定。她静静的盯着自己的裙摆,一丝慌乱也没有,目光坚定而从容,显然,她是深深相信萧韧熙会将这所有的事都从她身边带走,而她又会是往日那个开心快乐的薛福九。
风祭夜也很紧张。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偷看过萧韧熙了。
只是,萧韧熙一直低着头,他实在看不清他的样子。
现在如果求神拜佛有用,他立马就跪下,只求萧韧熙这小王八蛋能成功,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否则,他的小九就万劫不复了。
萧韧熙因为官并不大,又是年轻的晚辈,便一直站在靠边上的位置。
此时,他是绝不能动,更不能随意脱队。
因为不只是周围的人在看着,两边数不尽的禁卫、侍卫、御林军,数不清的眼睛都在紧紧的盯着他们,谁要是敢有异动,立时便会被拿下。
但是人不动,不代表手也不可以动。
他在后面安排的可不只是踏文几个人,而是安排了至少三十人。
这些人有侍卫,有禁军,随时随地能将这里发生的所有状况都摸得一清二楚。而他正通过自己微微点动的手指在下达着各种命令。
那签文从被拿来开始,就已经秘密的在萧韧熙的布控中了。
果然,按照规矩,下面的人将所有的签文都已经密封好,随时准备拿上去。
而签文的纸张、样式,甚至是封口的模式,都和他准备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同。这让他内心先是放心了一大半。
正如同他预计的那样,签文被钦天监要拿去神坛求天意。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他立时点动手指,计划开始。
踏文带着下面两个人捧着的是给皇上祭祀的贡品。
他看准了那些捧着签文的钦天监官吏,带着手下人,假装步履匆匆的低着头就朝着他们撞了过去。
而这签文因为还没拿到皇上面前,所以,都是在后面准备中。
为了这次祭天,后面有百十来个宫女太监一直都在忙忙碌碌的做着准备,根本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一个小小的插曲。
迎面而来,交错而过。
就在这一瞬间,踏文忽然一伸脚,立时将前面拿着签文的人给绊了一下。
那官员没注意,一下子便趴了下去。
踏文身后的人似乎找准了他倒下的位置,正好脚步落下冲到了自己的身上。
手中的果盘立时被打翻,自己也仰面倒了下去。
场面乱成一团。
“没事吧,大人?”踏文赶紧走过去蹲下问道,身体挡在前,将扔出去的签文给挡住,钦天监的小官视线被阻,什么也没看见。
“没事!没事!公公安好?”
那官员赶紧爬起来,反而来问踏文。
“哪有什么事!就是果子都掉了!”
说着,踏文上去一人一脚,将后面跟着的人给踢到在地:“不长眼的奴才!走个路也能撞到大人?!这平日里教你们的全都左耳听右耳冒了,难道那耳朵就是个窟窿眼?还不敢进给大人的东西捡起来!不成器的死奴才!”
踏文掐着嗓子说话,还真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