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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其他 > 民国之联姻 番外完结 > 民国之联姻 番外完结_205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又是个酸秀才型的老季同志
  第九十九章【番外之二】群像
  听到汽笛声响起,坐在码头海关出口围栏上的董二狗抬起眼皮,目光在涌向亲友们的旅客中梭巡。等待许久终于锁定目标,黝黑的瞳仁立时射出精光,嘴角扬起丝闪瞬即逝的笑意,马上又恢复成刚刚那副慵懒中带着点挑剔的神情。
  “二狗!二狗!”付闻阳老远就看见了他,奈何不能大力推挤身前那些或白发苍苍或身形单薄的同船旅友们,只得奋力伸直手臂大声呼喊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董二狗跳下围栏,随意地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冲付闻阳抬抬下巴示意自己听到了。因孩童时期缺乏营养,他的个头到底没能窜起来。黑色衬衫西裤包裹出精瘦的身形,露在领口处的锁骨上覆着健康的麦色皮肤。和好容易挤到面前、一脸学生气的同龄人付闻阳比起来,董二狗看上去很有“社会人士”的气派。
  “乔先生喂你吃什么了?窜的够快啊。”拍了把付闻阳结实的胳膊,董二狗略显不满地稍稍抬起脸,一年前分开时他俩还是一样高。
  “就以前吃的那些啊,不过个子窜太快,每天睡醒关节都很疼。”付闻阳放下箱子空出手,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出什么放到董二狗手里,献宝似的看着他,“二狗,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董二狗把视线从付闻阳笑得傻兮兮的脸上挪开,对着手里的几块牛轧糖嗤笑一声:“不是吧你,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就几块糖啊?”
  “箱子里还有呢!我带了三斤,都给你!”付闻阳说完,见董二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的情绪,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委屈地问:“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牛轧糖么?”
  在重庆的时候,蒋金汉夫人家和他叔叔家住街头街尾,又因着和乔安生熟稔,两家过的跟一家似的。董二狗每次去他叔叔家,都瞪着茶几盘子里的牛轧糖两眼放光。不过那时物资供给紧张,大人规定小孩子一人一天就一块糖,付闻阳总把自己那块留下来给董二狗。每每看到董二狗把块糖当绝世珍馐那样舔着吃,他都觉得特别开心。
  “那会儿没别的可吃,有块糖当然乐得——”董二狗顿住声音错错眼珠。事实上来美国之后冰激凌巧克力糖豆随便造,吃得多了,他现在看见甜的一点儿想法也没。不过傻小子实心眼,能有这份心不错了——这样想着,董二狗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他剥开颗糖扔进嘴里,边嚼边冲付闻阳笑笑:“谢了,难为你还记得我爱吃牛轧糖。”
  付闻阳又开心起来:“嘿嘿,你的事我都记得。”
  “我的什么事?”董二狗来了兴趣,“诶别跟这戳着了,走,我开车来的。”
  拎起两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付闻阳跟在他旁边兴冲冲地说:“我读书的时候,你在我旁边捣乱,我收拾屋子的时候,你在我旁边捣乱,我哄堂妹睡觉的时候,你在我旁边捣——”
  “行啦!”董二狗尴尬地吼住他,“就不能记我点儿好是不是?”
  “记得记得,十四岁那年,咱们几个孩子在江边上玩水,碰上轰炸你一把给我按水里躲起来,差点把我淹死。”付闻阳身高是窜了,心眼该啥样还啥样,一点拐弯没有。
  董二狗停住脚步,回头瞪着付闻阳,牛眼溜圆咬牙切齿地问:“你小子是他妈来美国上学的还是寻仇的?”
  被他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震慑住,付闻阳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是来上学的……还有……还有来找你……二狗……你不是说,等长大了,要……要给我做媳妇么?”
  “——”
  半块没含化的牛轧糖随着倒抽的冷气卡进喉咙,董二狗一手捶胸口一推付闻阳,憋得脸色涨成猪肝。这话他倒是说过,可那是开玩笑的。
  付闻阳脑子笨,在保定时常被同学捉弄。有天他去营部给蒋金汉送东西,路过学校门口看到付闻阳被几个臭小子丢石头,冲上去把那几个小流氓揍跑了。那几个远远跑开,嘲讽付闻阳“傻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他就随口来了一句“没错!长大我给闻阳做媳妇!你们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童言无忌,哪知傻小子当真了!
  付闻阳见董二狗被噎着了,箱子“哐”地扔下,腾出手紧着给他胡撸前胸后背,还一脸耿直地说:“二狗,不着急,我不催你,你慢慢准备,反正我还要上学呢。”
  ——我准备个屁啊!
  董二狗气急,好容易顺过气抬腿照付闻阳就是一脚。差点给人踹一跟头,惹得不远处的海关巡警纷纷朝他们这边看。
  付闻阳躲到攻击范围之外拍裤子上的脚印,一脸委屈——以后不能笑话翰辰哥娶虎媳妇了,我媳妇属牛呢,急了尥蹶子。
  收到付闻歌的信,严桂兰惋惜对方不能来参加婚礼的同时,更替他跟白翰辰要迎接新的小生命到来而高兴。要说她这前二叔也挺会抓紧时间的,才去新加坡没几个月又折腾出个小的,看来白家的下一代注定枝繁叶茂。
  不知我将来能有几个孩子——严桂兰想着想着,羞红了脸颊。即便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也还是为脑子里忽然闪过的念头而感到羞耻。看洛稼轩那副恨不得婚礼前就洞房的猴急模样,倒是不用再担心日后会独守空房了。
  她与洛稼轩之间,说来也是缘分。洛稼轩去云南之后给她写过封信,表露了心意,但她当时重孝在身并没有回复。后来打起仗,天各一方,也就断了联系。直到两年前,他们在严桂兰工作的那家银行偶遇,从那天开始洛稼轩便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每天定时定点送到柜台的玫瑰,每周一次的晚餐邀请,另外不管洛稼轩有多忙,每个月都会抽出一天的时间,开车载她去郊外游玩或者陪她去教堂做礼拜。天长日久,她终是被这粗中有细的男人打动,允诺做对方的女友。不久,在一次晚餐约会时,洛稼轩包下整间餐厅,于盈盈跳动的烛光之中向她求婚了。
  那一刻她曾犹豫过,不为别的,只因对洛稼轩到底是靠什么赚钱一无所知。作为银行的职员,她可以轻易地查到洛稼轩的资产状况。老实说,那不该是一个初到美国的华人该有的收入水平。而且每笔转入转出的钱均有不同的备注,收支账户覆盖各个行业领域,看起来洛稼轩把从工厂工人到州议员的工作全干过。
  在银行工作久了,她很清楚那些资金流转备注不过是为了应付国税局的调查。毫无疑问,这些钱是被洗过的,那么变白之前它们到底有多黑?以及有那么几次,洛稼轩约会迟到匆匆赶来,身上带着硝烟的味道。
  谈恋爱,生活还是各自的,她可以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结了婚,两颗心变成一颗,她还能置身事外么?在纽约这个金融都市和钱打交道多年,耳濡目染使得她窥见了阳光照耀不到的另一个世界,深知即便是要洛稼轩现在抽身怕是也困难——多少趴在账面上的死账是因开户人突然死亡或失踪而造成?地下王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背叛或者做逃兵,唯有以死谢罪。
  但是望着眼前这个满身桀骜、唯独对自己柔情似水的男人,她却狠不下心来拒绝。罢了,她想,便是全世界人都说他是个坏人,只要他对我好,我还求什么呢?
  将手伸向戒圈前,严桂兰柔声道:“稼轩,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就是一万件都没问题。”洛稼轩志得意满,“只要你肯嫁给我,以后我就是你的那个……那个叫……哦对,阿拉丁神灯,想要什么搓一下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