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翰辰先让弟弟把母亲接回家,转头又赶紧安排把父亲的遗体运回北平的事宜。按老规矩,下葬之前要停灵做法事,家里得布置灵堂。另外以白育昆的身份地位得在报纸上发讣告,又要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母亲和大嫂不好抛头露面,弟弟还小办事难免不周全,付闻歌又怀着孕不能操劳,家里人手掰不开,为此他把孟六也喊去家里帮忙。
醒来整整一天未见白育昆,容宥林已经猜到些什么。所以当白翰辰踌躇着把实情告知,他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在白翰辰的搀扶下,他紧捂着下腹的刀口一步一挪到停放白育昆遗体的房间,独自跟里面待了一个小时,与爱人做最后的告别。
回病房的这段路,仿佛抽尽了容宥林所有的力气。
“我梦见育昆了。”躺在病床上,泪珠无声地滚落,他侧过头将悲伤掩在垂落的发丝之下,“他说得离开段日子,让我……不要挂念……”
白翰辰轻轻呼出一口长气,憋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容先生,您放心,您和翰杰我爸他都安排好了……回头等我爸入土为安了,我会把南洋分公司的所有股份转到您名下。”
闭眼皱眉,容宥林只觉嘴里漫溢着苦涩:“翰辰……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育昆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您想多了。”
“可别人想的更多。”
容宥林叹息着,抬手轻轻拭去漫过鼻梁的泪珠。白育昆不按时吃药,酒还喝个不停,浑然不觉自己的心脏已是不堪重负。现在,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若非拼了命把孩子生下来,他当真是丁点念想也留不下。
他的心也跟着爱人一同死去了,只是为了孩子,他必须得坚强:“这样吧,翰辰,把分公司独立出来,股份我占百分之五十一,剩下的交由你来分配。等到我死了,我的股份你们兄弟四人平分,我会提前立好遗嘱。”
白翰辰稍稍一怔,道:“可我爸说——”
容宥林抬手打断他:“育昆不在了,对白家来说我就是个外人,但翰杰是你的兄弟,我会替他打理好他父亲留下的产业。另外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仗总有一天要打起来,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把总公司的资金抽调一部分转到南洋那边去,我会替你妥善保管。”
“账上没多少钱了,这几年我爸到处开分公司和建厂,花了不少钱。”白翰辰坦诚相告,“先前爸让我哥转去南洋的那一百二十万美金占了总公司大部分的流动资金,为这事儿我哥还跟他吵过。”
容宥林转过身,眼眶通红:“育昆从不办糊涂事,他是想让我在外面为白家守住份产业。陆运、河运的事情我不擅长,但是国际远洋运输方面是我常年接触的领域。翰辰,你现在能理解你爸的用意了么?”
白翰辰对容宥林在经历巨大悲痛时还有如此清晰的思路而深感佩服,他颌首敬道:“我明白,容先生。”
容宥林闭上眼,又是一颗泪珠悄然滑落:“那就这么定了,等我出院,我带翰杰去南洋。”
白翰辰不解道:“就算爸不在了,您也可以继续住在天津别邸,何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既然他把产业交给我,我必得亲自打理。”
容宥林叹道。他睁开眼,风情万种的眼角眉梢挂满化不开的悲哀。
“那间别邸已是伤心之地,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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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生老病死,这不算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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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这些天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家里人来人往,只要睁着眼,付闻歌便得去接待前来吊丧的客人。白翰辰则一直待在灵堂里,饿了塞口点心,困了歪在角落里眯一会,停灵七天,他就那么黑白天儿地守着。
付闻歌心疼他,却只能默默地陪着。不敢多说话,生怕把被白翰辰压紧捏实、像块石头似的藏在心里的悲伤给勾出来。外面的事有孟六在顾,白翰辰倒是不用再跑来跑去,要不付闻歌真怕他的身体再垮一次。
金鱼儿也来帮忙了。碍于下过暗门子的身份,他不方便抛头露面,只在后院打打下手。来吊唁的客人一拨接一拨,远的近的亲戚朋友拖家带口陆陆续续几百号人,饭厅里的三张桌子周围总是满的。赶上那些陪着守灵的,还得安排宵夜。
前院闹哄哄,付闻歌支应了一整天乏得要命,到后院来躲会清净。金鱼儿正在院里守着个大木盆刷碗,瞧见付闻歌拖着步子往过走,赶紧拽过把小凳拉他坐下。
把手在围裙上擦干,金鱼儿从兜里抓出几颗干红枣塞到付闻歌手里,让他垫吧垫吧:“要不你去屋里躺会,虽说现在稳了,可也不敢那么劳累。”
离开烟花巷,金鱼儿不再是那绫罗绸缎油头粉面的打扮,而是一身干净的灰白麻布衣服,丝毫不施脂粉。打眼看过去,从头到脚清清爽爽,但那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白藕般的小臂,让人一看就知他不是干惯粗活的主。
“我还成,就是这疼,缓缓就好。”付闻歌回手在尾椎骨那比划了一下。胎儿成长压迫坐骨神经,不管站着坐着还是卧着,怎么待着都疼。好在是一阵阵的,忍过去就好。
他朝木盆里堆积如山的碗盘抬抬下巴:“谁安排的让你干这么多活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