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挡阳光的白帘被拉开,露出一张眉眼俊朗却表情冷漠的脸。玻璃缓缓降下,车内人的目光依旧直视前方。
“二爷,您吉祥。”罗敢恭敬请安,然后用帽子指指黑车的方向,“车里是老爷的客人,说话就到您府上落脚了,您看……是不是行个方便?”
里面的人侧过头,然而不是看罗敢,而是望向罗敢背后的摊子:一个卖土窑瓷器的,一个卖大碗茶的,正把路堵一结实。
“让他们挪地方。”他漠然地对司机下命令,每一个字都透着股子寒气。
罗敢听了,大三伏天儿的连汗都不出了——正如司机所说,白家的车,在这北平城里便是没有退的道理。
摊主不肯挪,毕竟瓷器和茶桌搬搬抬抬的不方便。司机不跟摊主多废话,上脚便踹。瓷器茶碗碎了一地,一时间满地狼藉,周围怨声载道。
付闻歌在车上看了,当下对这霸道的行径升起团怒意,推门下车冲到白车边,愤然拽开后座门。一位身穿白色锦缎长袍,年约二十六七岁的男子稳坐在车内。
见车门被拽开,白二爷的英眉剑目微微爬上丝不悦。他那脸比电影海报上的男主角还禁看,但这副好皮相却无法引起付闻歌的好感,当即冲对方吼道:“已经民国了,想做天王老子,滚回清朝去!
罗敢一把没拦住这祖宗,又听他拿话杵兑白二爷,顿时一脸磕了麻筋儿的表情缩起肩膀。
白二爷上下打量了一番付闻歌,半响,冷冷哼出声鼻音,慢慢悠悠地说:“这是谁养的家雀儿,叽叽喳喳,吵死个人。”
“你——”
付闻歌正欲争辩,却被罗敢拽到身后低声叮嘱:“闻歌,这是白老爷的二公子白翰辰,你就是要去他们家借住,可不能这么说话。”
“车开不过去就掀人摊子,他没道理!”付闻歌气不过,更看不惯罗敢那畏畏缩缩的态度,高声道:“罗叔,白家要是都像他这种仗势欺人的主,我才不去住!”
就着他的话音,叮当几声响,车里甩出十几枚银元落到地上。两个摊主一看,也顾不上吵吵了,赶忙弯腰去拾银元,还差点为了谁该多拿一块动起手。
付闻歌白皙的脸颊顿时涨红。俗话说不争馒头争口气,家里打小就这么教的。可眼下的局面,反倒让他刚才的抗争显得愚蠢而且多余。
白翰辰抬抬手,司机赶忙把车门给关上。坐在车里,白翰辰侧头对付闻歌说:“听说你是洋学堂出来的高材生,可记住了,别把书都念狗肚子里去。”
他转过脸,又说:“大力,开车。”
望着白色轿车碾过一地的碎瓷片扬长而去,付闻歌眉心紧皱,不甘地握起拳头。
——白翰辰,你那张破嘴连狗都不如!
tbc
作者有话要说:诶……终于开始写了
啊,北京话写着好亲切
老北京话里“我们”的“我”,是发近似“唔”这个音,但是写出来好奇怪我就没写了,说明一下
不要太探究历史背景,半架空的,民国太多不能碰的内容了
本系列已完结的两本《产科医院》、《妙手丹心》,有兴趣的可以去撸撸
基友文帮推荐一下:《和豪门霸总先婚后爱的日子[穿书+生子]》by一年春天,人前装乖,人后骚断腿撩汉受vs沉稳认真老干部攻
第二章
土路颠簸,车子慢慢悠悠地往前开着。罗敢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看到付闻歌沉着脸,面上十足不悦,仿若这车是把他往贼窝子里送一般。刚付闻歌敢叫板白翰辰,罗敢心里明镜似的,这便是“保定驻军参谋长家的大公子”身份给他的底气。
保定虽不比北平繁华,却是重要的战略城市。一如当年,打下了保定,北平以南便守无可守,只能定下“君子协议”交接军权。保定军校更是当今实力派掌权者们的发源地,将军们的恩师同僚、宗族亲眷在此根系深厚,以至于保定驻军长官的地位甚至在南京的某些高官之上。
只是罗敢没想到,付闻歌面上看着书生柔弱,却跟他老子一样,内里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脾气。而且这洋学堂出来的学生,还真不怎么接市井间的地气,将来怕是少不得要吃亏。
思量至此,罗敢端出宗亲长辈的身份,奉劝道:“闻歌,听叔一句劝,现如今你出来了,不比在学校里清静。往后说话办事唔的,留个心眼儿,甭太较真儿。”
“罗叔,倘若今天是您的摊子被踹了,您咽得下这口气?”
“白二爷不是赔钱了么?”罗敢反问,“你想,守那么个破摊儿,整天介日头暴着,到头来能挣几个大子儿?十几块现大洋,一个月的嚼谷出来了,谁不乐意?”
“那尊严呢?不值钱么?”付闻歌抬起眼,目光坚定,在后视镜里与罗敢的视线灼灼相碰。
罗敢嗤笑:“饭都吃不饱,有个屁的尊严。闻歌,这居家过日子啊,图个安稳,没你们这些学生那么硬的脊梁,见天介嚷嚷强国兴邦。少吃一顿干的,走路脚底下都发飘。你跟他谈尊严,那不是对牛弹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