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出发后,阮振华琢磨了一下,将林峰叫到了一边,说道:“陆畅少受伤了。”
林峰眉心微蹙,问道:“怎么样?”
“有点儿重。”
“有多重!?”林峰的声音拔高。
阮振华张嘴,欲言又止,本想说人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身上伤口无数,而且好像也有不少地方骨折,挪都不敢挪,就怕路上断气了。可这话他开不了口,只能说了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在哪儿?”
“首都医院,正在抢救,是科孔代纳亲自安排……”
话还没说完,林峰转身就走了出去,大吼:“珠子,你们和我走!”
阮振华只能急忙给他们安排车,安排人带他们过去。
这边,a队的人才放出来,正在了解情况。
经历一场同生共死的战争后,“夜老虎”的人也都打开了心胸,没有一点生分的和游隼们有说有笑。
而b队自然更是开心,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
如今,三方人马被林峰这不是好声的一吼,全部住了嘴,看了过去。
申沉问了句:“怎么了?”
“畅少受伤,我带人过去看看。”林峰一手抓着珠子一手抓着幸富往车边带。
“一起。”申沉说完这两字,所有人都开始往前走。
林峰停了脚步,摇头:“我们几个过去就行了,你们先把这边的忙完再去。”
申沉想了两秒,点头,“我们很快过去。”确实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出面,而且这个国家还在动荡中,他们这将近20名特种兵在城市里跑来跑去,就算他们仅仅是去看人,当权者也放不下心。
不过最后,申沉还是跟着过去了,后续事宜被侯晓龙一手揽了下来,安排了申沉跟过去。
在车上,开车的特工详细说了一下陆畅少的情况,他是上去救人的其中一个,亲眼看到了当时断壁残垣下压着的那个人,他说:“外表看起来伤势挺严重,应该是爆炸冲击照成的,不过看现场情况应该没有出现二次受伤,倒下的那面墙壁很好地隔出了一个小空间,将人保护在里面,所以别太担心了。”
林峰点头,没有力气说话。就算再这样,爆炸的冲击也足够让人骨头断裂,肺腑震碎,单单外表看着就那么严重了,谁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
这名特工开着车,驶上大路,又说:“他是在走廊上受的伤,应该提前看到了对方的攻击,跑开了,否则依照火箭弹的爆炸后的火烧伤害……”说到这里,这个男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人不太会说话,反正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虽然也要好好养养才行,但是也没到你们现在脸上表现的那个程度。”
林峰扭头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后座的人,这才发现大家都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没见到人谁都放不下心,谢谢你了。”
特工不再说话,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丢给林峰,就安静地开起了车。
林峰给自己抽出一支烟,然后将整包烟丢到了后面,就那么沉默地抽了起来,一口一口,透过那些被大风撕扯飘散的烟雾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里有着无法言语的烦躁。
一次任务,一次这么高强度的任务,怎么可能没人受伤?现在鼻子里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死了那么多人,自己的人都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不管怎么说,小伤他可以视而不见,但是伤成畅少那样儿,他怎么可能放下心?就算人真的活着,万一断了胳膊或者腿,落下个残疾怎么办?游隼自然是待不下去了,能不能留在部队都不好说。就算政府给的补助再多,人要是真废了,后半辈子怎么办?
像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都会开着一些玩笑,说要是真在战场上出了事,他们情愿死了算了,也不愿意缺胳膊断腿地回家。
林峰是深有体会。他膝盖受的伤看起来是好了,可是谁都不知道,一旦长时间停留在冰冷潮湿的环境里,这条腿就像是断了一样的疼,而这病根肯定得跟着他一辈子,等人老了,说不定就得坐在轮椅上,干什么都不自由,还得让人照顾。如今留下的这些伤,看着年轻咬咬牙就挺过了,可那根本都是在透支以后的生命。
所以,单单是听到陆畅少现场那环境,林峰就乐观不起来。
y国的首都医院医疗设备当然不算好,但是毕竟也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医院,畅少又不能移动,只能先在这里治疗了。
林峰他们几个过去的时候陆畅少已经从手术室里推到了加护病房,麻药时效也过去了,正面容扭曲的抖着。林峰隔着玻璃看他,这小子见到人还特别坚强地笑了一下,林峰被这一笑激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们还穿着战斗时的衣服,武器随身携带,脸上的迷彩涂料还花里胡哨地抹了一层。漂亮的黑人小护士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说这是无菌病房,真要进去看人,他们必须消了毒才行。
林峰见人还活着,心也就放下来了,依次和两名看护在这里的特工道了谢,又了解了一下情况。
陆畅少挺幸运。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手啊脚啊的什么都在原处,就是骨头上面很多裂缝,主要疼的就是这个。肚子里的器官也有些受损,手术的过程中一直在吐血,不过经过抢救,里面积压的淤血也都给抽了出来,现在就是要时间来养。
听医生说,危险期还没过去,之后还要观察48小时才行,不过医生又说了,陆畅少的身体素质很好,只要炎症消的好,应该没问题。
林峰和珠子还有申沉并肩窝在加护病房外的墙角抽烟,对面坐着幸富和罗绍他们,人手一支,就连戒了烟的珠子手指上也掐了一支,闹得医院的整条走廊乌烟瘴气。可是也不知道这家医院是不禁这个还是不敢说,反正一直到阮振华带着人过来,他们都还在抽。
珠子原先有烟瘾,但是为了追上林峰,就给戒了,这么多年过去,再抽烟,整个人都发晕,最后干脆枕着林峰的肩膀睡了过去。
之前,林峰心里一直纠结着里面的那个,等珠子的脑袋靠上他了,他才想起珠子身上的伤也该好好处理一下,干脆吆喝着让所有人再好好处理一下伤口,留下了申沉在这儿看着。
再回来的时候,人人挂了一个吊瓶,消炎药,在这动乱的国家什么药都缺,就是消炎药不缺。然后他们又按照之前的位置,继续窝在墙角处。
阮振华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模样。游隼的兵都可怜巴巴地挤在一堆,睡觉的睡觉,抽烟的抽烟,一人脑袋上挂一个瓶子,看得他说不清楚心里那个味道,五味杂陈涌到嘴里,最后就剩下个苦。
这次的行动,不管是他们老虎,还是这些游隼,表现的都很出色,说他们是终结这个国家动乱的功臣都不为过,本该收到大量鲜花和荣誉的男人们,却破破烂烂地挤在地上,就那么安静地守着他们的兄弟。
阮振华是真喜欢特战里的兵,或许就是关在军营里的时间太长,学的都是如何战斗,到了社会上普遍大众都觉得这种人要不逞凶斗狠,要不油嘴滑舌,不靠谱,可是那些人谁能看到?谁看得到他们曾经做过些什么?谁能看到他们最真的一颗心用在了哪里?
血性这两个字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不是轮着砍刀,叫嚣着就是血性。血性其实它更柔软,包裹在坚硬的外壳里,里面软得就像是果冻,只为了值得守护的东西付出一切。心里有多软,那层壳就有多硬。
阮振华问了下眼前的情况,又在窗户那儿看了一会已经疼得晕过去的畅少,等着大家瓶子里的药水全部点完了,就抬脚开始撵人。
科孔代纳重新掌握了政权,而且稳定局势的手段远比卡马厉害,不过半天的功夫,整个国家都安定了下来,并向全世界发表了y国局势重新洗牌的申明。所以科孔代纳给林峰他们安排了非常好的住宿环境,让他们在里面休息。
林峰这人有些太苛求细节,他总觉得在这个动乱的国家不安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飞出一颗子弹来,所以直到阮振华把游隼a队的人调过来继续守着,这才同意离开。可就算回到宾馆,洗澡什么的都要一个人拿着武器守着才放心。
阮振华觉得他这人神经有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维新派那些残党欲孽要真的不甘心,报仇的时候未必不会找上他们这些搅合在内乱里面的外国兵。所以到底决定安全为上,和科孔代纳商量了一下,让科孔代纳安排人再在整栋宾馆设置了人手,这才把林峰安抚下来。
收拾完,去了脸上的油彩和一身的粘腻,林峰躺在床上发呆,明明身体乏得不得了,但是早前神经的过度紧绷让他的眼睛一直圆圆地瞪着。
隔壁床传来鼾声,林峰羡慕嫉妒地扭头看了过去,珠子的脑袋几乎一沾到枕头就打起了鼾,这就是粗神经的好处。
林峰想了想,起身摸到珠子身边,将人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亲着珠子的后脑勺,脖子还有肩膀,也不是想干什么,就是想抱着人,可是这么大的动静,珠子硬是连动都不动一下,最后林峰干脆把手伸到珠子的裤子里,攥住那软绵绵的玩意儿。
嗯,这下似乎有些睡意了……
听着珠子的呼吸声,林峰用脑门蹭了蹭他的肩膀,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长,似乎也知道他们辛苦了,阮振华一直没有安排人来打扰他们,可是林峰到底被远处的枪响给惊醒。
枪声似乎很远,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飘散了很多,显得有些模糊。他立着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反被珠子从身后给牢牢抱住。裤子不知何时被褪到了腿根处,身后的股沟上正顶着一个坚硬的物体,上衣也被掀得很高,一只手臂搭在腰上,挺沉地压着他。
林峰移开珠子的手,轻手轻脚的地了床,穿好裤子后盯着床上四肢张开,并且毫不客气地露出嚣张精神那玩意儿的珠子,林峰想了想,弯腰够过被子盖好后,这才走到窗户边,侧靠在墙壁上,低着头看着楼下的情况。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直到林峰看到有拿着枪的士兵在楼下走动,并且完成换岗后,这才彻底放了心。
只要一天没回国,林峰就一天轻松不下来。
又是一个凌晨三点。
林峰看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在战争的屠戮中变得漆黑安静,昨天的生死存亡,枪声炮响犹在耳边,身体内部涌去的疲惫让他有着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就像他最初从家里的禁闭室里醒过来,看着窗户外路灯下的花坛一样,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一个以自己为主角的梦,他在梦里经历着各种荒诞的事,考了个二流的军校,进了游隼,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经历了各种的生死,荒诞得简直就像是假的。
他转过身,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窗外的光亮照在男人的脸上,闪烁着细微的莹亮,衬得五官愈加的深邃立体,却让人难以忽视背景中的黑暗,仿佛是吞噬一样,渐渐变得朦胧。
林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就那么靠在墙边,迷迷糊糊地看着男人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的脸,脑袋里思绪很乱很杂,但是细细研究起来,却又什么都没想。
时间流逝,烟抽到了一半,男人翻了一个身,面向自己,林峰深深吸了一口烟,走上去,托出男人的脸,然后用舌头顶开男人的嘴唇,将嘴里的烟灌了进去……
“唔……唔……咳,咳咳!”男人猛地睁开了眼。
林峰却在那双光华闪烁的眼展露出来的瞬间,笑勾了嘴角。
“干嘛?”珠子不爽地抱怨,声音沙哑低沉,抬手将林峰推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