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什么。”连泡茶都省了,殷姨娘冷冷发话。
踌躇些时,沈越才找准措辞:“……重阳,重阳是我的儿子,对吧?”
闻言,殷姨娘气极似的,怒瞪沈越一眼,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让你踏入丘府大门。”
沈越苦笑:“看来是了。可你为什么偏要说重阳是你和阿鲤的儿子?”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气沈越,殷姨娘不至于。
殷姨娘哑然,引章忿忿:“沈爷是忘了,公子最后被你逼着躲进邬家。你想想,当时邬家是要置你于死地的,若叫人知道殷姐姐肚里怀的是你的血脉,重阳……他们怎么可能让重阳出生,平安活到现在!”
“所以……”
不待沈越接话,引章继续道:“剩下的沈爷应该都猜到了。公子说自己酒后乱性,侵犯了被你冷落多时的殷姐姐,意外怀胎,公子考虑到殷姐姐肚里有自己的血脉,才将她带出沈府。”说到此处,引章哽咽,不得不打住。
“阿鲤他……他就这么一直瞒到现在?”沈越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
姑苏沈府时自己当众揭穿他在男馆为妓的不堪过去,而后海上捉回本就重伤的他施以酷刑……来时疑问满腹,可真正弄清真相时,自己却几乎不敢面对。
这罪,一生也赔不尽啊。
平复些会儿,引章才道:“你知道公子为何对邬璧处处忍让吗?”
“怎么……”
“因为正是三姑娘一直帮公子兜着,所以老爷、邬二爷才没有多问……公子进了哪家,都想尽力讨好,可最终……最终却没有哪一处讨好了,还都落个被赶尽杀绝的下场。”
沈越突然明白,寻壑罔顾身体也要汲汲于富贵的缘故了。每一回都是被辜负,每一次都是伤得彻底,他怕了,怕极了。蓦地,沈越想起那日在草房子地下密室,寻壑藏的一房间金子,这种非得睡在真金白银上才能保证的安全感,这种大富大贵后仍坚持存粮保命的习惯,是经年动荡攒下来的草木皆兵啊。
“你今儿来问,是想把孩子接回去?”静默良久,殷姨娘幽幽发问,可未等沈越开口,殷姨娘就怒斥:“你想都别想!门都没有!”
沈越摆手:“我不是为这个而来。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明白,今后,你跟重阳,可以大大方方回到丘府住下。寻壑他很……很喜欢你们陪着,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叫他为难。”
闻言,殷姨娘却不见丝毫放松,反倒皱紧了眉头,疑窦丛生:“你这话……什么意思?”转而又似乎想明白了,冷笑道,“你当这是对小丘的补偿?”
“不是。你当初在姑苏沈府,说我和阿鲤厮混的事儿,并非空穴来风……我俩那是就在一起了,而今,只要他不介意,我们就这么过下去。”说着,沈越神情终于坦然。
殷姨娘果真震惊,旋即了然道:“果然!不过当初我说的那些,也并非都是气头上的话。”
沈越惊疑地看向殷姨娘。
“你不知道,好几次你在我房里睡下。半夜里,你搂着的是我,可嘴里念的,却是小丘的名姓。”
沈越苦笑。
何止现在深爱,原来那时自己就爱惨了沈鲤。可当时的自己非得端着家主架子,打心底不愿承认这份爱意,唯有失却意识主宰的夜里,本能才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最内心的声音。
为了区区面子,绕了这么远的路,害阿鲤吃了这么多的苦,逝去了多少本该如胶似漆的时光。
痛彻心扉。
再出门时,重阳仍在院里,和阿秀踢着蹴鞠。奔跑间瞥见来人,重阳换了方向往三人奔来,最终抱上引章,嘴里不住嚷嚷:“引章姐姐,记得你答应给我的糖葫芦!”
“有一个更好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重阳不加思索,即刻奶声奶气着答应:“要。”
“我来跟他说吧。”竟是沈越上前,张开双臂,引章便把孩子交到沈越手中。
重阳立刻规矩起来,怯生生喊一句:“伯伯……”
沈越打量了孩子一遭,圆溜有神的大眼,双颊稍宽,在嘴角处急收成尖尖下巴,鼻骨虽稚嫩,但已有了鹰钩鼻的雏形……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长相啊。沈越不由得收紧了些手臂,柔声道:“见面就知道喊伯伯,重阳真有礼貌。”
“丘叔教我的,见人要问好。”说着,重阳又朝沈越点两下脑袋,“伯伯好。”
沈越摸摸重阳脑袋,柔声道:“真乖!伯伯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后你又可以住回丘府啦,又可以跟丘叔还有引章姐姐一起玩了。”
“真的吗?!太棒啦!”重阳霎时卸下拘谨,小手拍得噼啪响。
这一回,连殷姨娘也如释重负地笑了。
第60章一些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