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看着城门外怨妇一般窝在牛车里的女人,骑在马背上的唐磊的嘴里念念有词,那个在路上无意间救下来的女人早就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对唐磊而言,那个麻烦的女人只是个意外。唐磊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这个自称张兰的女人是何方神圣,“想起来了,不就是在半道上救下来,留在谢家坪的那个女人嘛,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唐磊显然不知道张兰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见他,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麻烦。
张兰他们一直在城门外等到了中午,唐磊一行人才骑着马匆匆回城,他一大早就去了离着县城十几里外的青龙坪。早在唐城上一次拿下彰武县之后,就派人对县城周围的地形做过一次非常详细的勘测,夹在两山之间的青龙坪是个绝佳的好地方。青龙坪是荒地,这里不光容易隐蔽,最主要的这里面积够大,足够拿来做西胜沟部队的南下基地。
彰武县的富户们使足了劲头帮着唐磊招募民夫,只两天的时间,县城外就聚集了上千人,所以今天一大早,唐磊就带着那些民夫们去了青龙坪平整地面。如果不是他还有事情需要回县城处理,恐怕张兰他们要等到月上树梢了,才能看得见唐磊的影子。“我们队长说,让你们跟着进城,进城之后别乱跑,直接去城西的兵营。”唐磊跟一个队员低语了几句,自己自顾自的策马先进了城,留下张兰一行人跟着那传话的队员在后边缓行。
“得意个什么劲,一脸的土匪样子,估计也不是啥好东西。”看着唐磊的背影,抱着被子窝在牛车里的张兰不淡定了,狠狠的在心里把唐磊给鄙视了一顿,如果张兰的眼神具有杀伤力,恐怕这会唐磊已经是身负重伤坠马而亡了。骑在马背上的年轻队员扶着马鞍桥扭头打量着牛车上的女人,他跟唐磊一样,对张兰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多看几眼之后才想起来这个女人好像是他们从日本兵手里救回来的。
“唐老大回来了,不光是他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女人来。女人是做牛车回来的,后面还跟着几十个庄稼汉子,莫不是唐老大从外面村子里抢回来的媳妇,那些庄稼汉子是跟着来送亲的?”守卫兵营的警戒哨最开始只是说唐磊带回来一个年轻女人,一传十十传百,等关于他的谣言被唐磊知晓的时候,被牛车送进兵营里的张兰已经成了他抢回来的媳妇,而唐磊则成了一个王老虎似的家伙,专干抢亲的勾当。
“娘的,这帮家伙都是吃饱了撑的了,老子有那么坏吗?”听罢张东魁的笑言,唐磊一脸的锅底黑,他这是被气的脸黑了。那个叫张兰的女人和他只是数面之缘,总共说话都没有几句,这怎么就成了他抢回来的媳妇了,要不是那女人打着八路军的旗号,唐磊是决计不会放他们进城的,更别提进城西兵营了。
“行了,先洗洗脸吃饭吧。”张东魁把手里的毛巾抛给唐磊,“不过那个叫张兰的女人长的也算不错,看着倒是一股知书达理的样子,好像还是个上过洋学堂的女人,你要是真能找这么个媳妇带回家,你爹娘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呢。”张兰进兵营之后,收到消息的张东魁就借机看了几眼,说实话,张兰的小摸样是长的不差,至少配唐磊是绰绰有余。
“少扯淡了,人家是八路军,咱是干啥的,说不定哪天就死在野地里了。”唐磊用毛巾在脸上草草擦了几下,自嘲的嘟囔了一句。唐磊的家人全都死在日军手里,他前几次任务得来的赏金都留给了战死队员的家眷,现在的他是了无牵挂,只想一心跟着唐城好好打仗给家人报仇,其他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想去考虑。
张东魁听了唐磊的嘟囔之后,立时把眼一瞪,“屁话,那八路军不是人,是人她就要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我还不相信他们八路军管天管地,还管着人成亲生孩子了。你今天就给个话,愿意不愿意吧,只要你点头了,剩下的事情我去办,大不了搬出咱老板来,老子就不相信八路军会不给咱们老板面子。”张东魁是个浑人,他才不管张兰的八路军身份,只要是自己兄弟喜欢的,他就是抢也要给抢回来。
“越说越没边了,我看你也是闲的了,真要是没事,就带一个小队出城去转转,顺便看看周围的地形,弄些防线啥的。”唐磊直接把一脸贱笑的张东魁给赶了出去。虽说临行前唐城有过交代,不要和山西的各方势力起摩擦,只要是抗日的武装都是交好的对象,可是唐磊就是提不起兴趣和八路军接洽,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在城外看着面色苍白的张兰楚楚可怜,他也不会允许张兰他们进城来。
被唐磊他们随队的军医检查了伤口之后,张兰被临时雇来的两个婆子搀扶进了唐磊的指挥部,这是张兰的要求,她必须立马弄清楚这伙攻下县城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兵营里的一切对张兰都是新奇的,士兵们身上的装备,他们训练的方式,还有不时在兵营里出现的外国士兵,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张兰的脑子里充满了问题,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明白这些问题。
“来了,坐吧,先吃饭,吃完了饭咱们再聊。”不知是为什么,唐磊看着虚弱的张兰踏进指挥部,就忍不住放低了嗓门,说话的语调也柔和了很多。扶着张兰的两个婆子拼命的憋着笑,关于唐磊和张兰的传言,这两个在厨房里帮厨的婆子也有所耳闻,现在看来,倒也不是道听途说。这个唐长官跟人说话的时候,不是瞪眼就是骂人的,啥时候这么好声好气的和人说过话了。
“你们的伙食真是不错啊,都是从城里抢来的吧。”看着长条桌上摆着的红烧肉和其他菜肴,张兰忍着饥饿,冷脸看向刚抓起碗的唐磊,他们八路军可是有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规定,让她和土匪一样的家伙坐在一起吃饭,根本办不到,张兰忽然有了想掉头就走的念头。
“哎呀,小嫂子呀,你可是错怪你家男人了。”唐磊还没有开口说话,站在张兰左边的婆子就笑了出来,“兵营里用的物件都是你男人他们花钱买回来的,城里的富户们倒是也送了几头猪来,可那都是惯例,上一次也都是这么办的,你可别把自家男人当成是土匪了。”
婆子的无心之言让张兰瞬间羞红了脸,什么叫自家男人,莫不是他们把自己当成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老婆了?唐磊也是一脸的尴尬,兵营里已经是谣言满天飞了,原本想着不去理会,也许就不会有人再说了,这怎么连厨房里帮厨的婆子都知道了?两个婆子看看低着头的唐磊和羞红了脸的张兰,用过来人的眼神对视了一眼,便齐齐的笑着转身走了,临走还把指挥部的门也给关上了。
房门关闭的声音惊醒了两个沉默的人,心乱如麻的张兰悄悄抬眼瞟了唐磊一眼,唐磊呆呆坐着筷子上还插着一块红烧肉的摸样,让张兰噗的一下笑了出来,尴尬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吃饭吧,吃饱了伤口才好的快。”唐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给张兰盛了满满一大碗饭推了过来,两个人就分坐在长条桌的两侧闷声不响的吃饭,颇有些楚河汉界各不相干的意思。
唐磊都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擦汗了,张兰才吃饱了把碗放下,趁着叫人上茶的机会,唐磊终于把紧闭的房门打开了。“喝茶,这是县城里的王财主送来的,说是今年的新茶,你尝尝,我是不太懂喝茶。”指挥部的门大开着,看着门外不时经过的队员,唐磊忐忑的心终于是安定了下来,语气中也没有再加着小心,反正自己和这个女人本来也没有什么。
唐磊的语气如常让张兰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自己被人给误会了,这个男人就不应该给自己一个解释吗?看看唐磊那张板正的黑脸,张兰庆幸自己只是来谈公事的,如果真是要嫁给这么个男人,那还不得无趣之极。张兰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晃,差点没把刚沏的热茶泼在自己的手上,这怎么想着想着就想到嫁人上去了?莫不是自己也受了那两个婆子的影响?想到这,张兰又狠狠的瞪了唐磊一眼。
被张兰瞪了一眼的唐磊还不知道这个女人正在心中编排自己,他只是在心中思量八路军的真正来意,按说依照自家老板和八路军的关系,即便八路军要派人来彰武县,也应该先电台联系才对,犯不上派这么个女人颠颠的跑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张兰被日伪军追杀,唐磊一准会认为张兰是日本人派来的特务,所以在张兰暗自编排唐磊的时候,默不作声的唐磊也在心里思索着张兰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