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了好友们一言难尽、仿佛在看喜新厌旧的负心汉的控诉眼神,向来自我又自傲的姜疏朗完全不屑于掩饰自己对于孟晖的不同:“怎么了?一个人呆在这里,很无聊吗?”
“小少爷,你眼里就没有我们的存在了吗?”好心好意陪了孟晖一个多小时的张明臣冷笑吐槽,“一个人?你当我们是死的吗?”
姜疏朗终于将目光从孟晖身上移开,送给他一个敷衍的微笑:“谢谢了。”
张明臣翻了个白眼,心累的朝他摆了摆手。
“安抚”完自己的好友,姜疏朗又转向孟晖,等待他的回答。
孟晖抬眼看向自家任务目标,对于他莫名其妙的讨好态度早就习以为常:“嗯,有点……我、我有点想回去了……”
“不习惯人多的地方吗?”姜疏朗了然,“那我带你出去走走怎么样?之前你不是很好奇我爷爷的花房吗?既然来了,我就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孟晖对于花花草草其实没有什么兴趣,这仅仅只是他暗示姜疏朗多将自己带来认识姜家人的借口而已。只不过,既然标签已经贴上了,他也不会随便撕下来,面容中透出了几分迟疑的心动:“……可以去吗?”
“当然。”姜疏朗眼睛一亮,看起来比孟晖还要兴奋。他对于自家老爷子亲手打理的花房十分有信心,那里面名贵花卉不胜枚举,每一个爱花人都会流连忘返。只要孟晖去了、被吸引了,那么他以后邀请对方来姜家做客的成功率自然会大幅度提升,而他与孟晖之间的关系也会越来越亲密。
姜疏朗与孟晖对视一眼,彼此都带着一种“计划通”的满足。
暗赞一声姜疏朗的上道,同样准备打着花房的幌子多来姜家转转的孟晖象征性的欲拒还迎:“可是……你是宴会的主人,不能随随便便消失不见吧……”
“这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姜疏朗站起身,拉起孟晖的手腕,“再说,来的都不是外人,不需要太客气。”
话说到这份上,孟晖也打消了“迟疑”,顺从的随着姜疏朗的力道站起身,跟在他身后离开宴会厅。
出了大厅,关上隔音性极好的大门,四周立刻显得安静了不少。孟晖看了眼不远处楼梯的方向,试探着询问:“你家里这么大,只有你、叔叔阿姨,还有你爷爷住在这里吗?”
“嗯,常住人口就是我们四个。”姜疏朗并没有丝毫警惕,反而十分开心孟晖主动询问自己家里的情况,“不过爷爷年纪大了,比较爱热闹,所以各家小辈们都经常过来拜访尽孝。”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有很多过来请爷爷帮着撑腰拿主意的。”
孟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只要姜家人遇到麻烦,肯定会来求助姜老爷子,而他只要守着这座姜家大宅,就能稳坐钓鱼台。
姜家的老爷子,堪称姜家的定海神针,虽然已经退休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人脉关系却并没有随着他的远离权力中心而消散。
别看姜老爷子如今看上去修身养性、不问世事,但曾经,他也是叱咤风云、功勋卓著的开国元勋,建国后更是身居要位,备受敬仰,以一己之力扶持姜家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支撑下来,甚至更进一步。
不过,为了避嫌,防止他人怀疑自己想要搞什么“世袭制”,姜老爷子并没有支持自己的儿子与自己一样进入政界,而是鼓励他趁着新国家稳定后飞速发展的东风开辟新的战场,在商海中为姜家拼搏出一片新天地。
姜父被姜老爷子悉心栽培,青出于蓝,在商场中自然披荆斩棘。他眼光犀利、手腕独到,再加上有背景消息灵通,各种赚钱的买卖都能插上一脚,很快便将姜家进一步发展壮大。
在姜老爷子的支持下将,姜父将姜家的枝叶根茎探入各行各业,使得姜家深深扎根于这个新诞生的国家。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介商人,但姜父的动向却与整个国家的经济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大约就是所谓“官.商.勾.结”的最高境界了。
如今的姜家,大约正处于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鼎盛之势,所有人都不敢招惹,又让所有人都眼红嫉妒,恨不得将他们拉下马来,狠狠咬下一口鲜嫩的肥肉。
而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出生在这种家庭中,显然就十分微妙了。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从姜老爷子将姜家扶持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开始到现在的姜疏朗,正正好好便是三代。倘若姜疏朗身上气运浓厚,足以庇护整个姜家的话,这个大家族应当还能延续一代的辉煌,然后再逐渐走向毁灭,但如果气运稍有不足,便完全无法挽救大厦将倾的大势所趋。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当最初一片骨牌被推倒,其余骨牌也会在链条效应下随之倒塌;只要姜家一有失势的征兆,无论是商场政客还是国家政要,大概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毕竟,姜家实在是太碍眼了,没有人会愿意有这样一个足以影响国运的家族存在。
看了眼如今无忧无虑、完全没有想过姜家富贵表象下那些暗潮汹涌的姜疏朗,孟晖眼含同情,却又转瞬即逝。
——比起被自己保护的任务目标,他大概更应该同情一下自己。一想到自己一个外姓人竟然要插.手姜家这种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孟晖就十分头秃。
一路引导着姜疏朗讲了不少关于姜家的事情,孟晖穿过在黑夜灯光中依旧漂亮精致的庭院,很快便看到了那“传说中”的花房。
花房很大,看起来足有二层楼高,透过透明的玻璃墙壁,能够清晰看到里面郁郁葱葱的美丽景致。
推开花房的门,姜疏朗带着孟晖进入花房,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整个花房的构造:“在外面的这些植物,大多都属于比较泼辣、好管理的,你看到那些小房间没有?”抬手指向花房两侧的小隔间,经常陪着姜老爷子在花房里打发时间的姜疏朗侃侃而谈,“那里面才是最娇贵的。有些植物故土难离,就是因为只适应当地的气候。那些小房间里专门安装了调节器,用以模拟房内植物生长所习惯的温度、湿度、酸碱度、甚至昼夜变换,可以说自成一个小世界。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里面看看。”
孟晖看向那些并不起眼的小房间,不由感慨“有钱人可真会玩”,养个花花草草还能弄得如此高大上。
别看孟晖也当过几次巨富,但在花钱和享受上,他当真远远比不上这些“真正的有钱人”,更懒得深入培养昂贵的兴趣爱好。
在孟晖眼中,权力地位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汇,换个世界就没了,不值得他花费半点心思,从本质上,他还是那个从零开始艰难奋斗的苦逼人。
——当然,最开始从巅峰跌落到低谷、需要重新开始的时候,孟晖也是不习惯,甚至有些不平衡的。然而,再如何不习惯不平衡,工作还是必须要做的,多起起落落几次,孟晖也就懒得再因此而提起什么情绪变动了,完全将任务世界得到的财富当成游戏里的虚拟货币,换个游戏,就烟消云散。
暗暗咋舌半晌,孟晖低声感慨:“这造价得有多高啊……”
“谁让老爷子就喜欢这口呢?”姜疏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有的是人愿意投其所好。”
孟晖看了眼不以为意的姜疏朗,还不待说话,就听到一个老人无奈责备:“你这小子乱说什么呢!这个花房可是我自己精心设计、亲自出资!说的跟我这个老东西收受贿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