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年三十,你要出去看铺子?”
席瑾蔓一噎,险些忘记今日年三十。
早知道还不如说要去永安伯府呢。
这么一想,席瑾蔓倒想起了来这里找四叔的目的。
“那我不去了,四叔跟我说说,温大哥的事儿,究竟查得怎么样了,我昨日见到温大哥了,他……”
席瑾蔓斟酌了一下用词,在四叔面前既不能说轻了,大过年的又不敢说什么不好的词,“他看起来不太好。”
“不过是刚醒来有些虚,哪有那么严重。”昨日永安伯府那事席骏铮知道,也问了温云霁的病情,说起来不由有些生气。
明明太医都摆明了说过性命保住了,只需静养即可,可温夫人还弄出那么大一个阵仗来,不就是为了安排自己儿子,与榕姐儿见一面吗!
温云霁是长子长孙,自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他自己也争气,从未让人失望过,如果不出意外,今后将会接手永安伯府。
昨日醒来后,温云霁得知自己已是残废,一个天之骄子,一觉醒来成了个废人,这巨大的落差,一时之间哪里受得了,倒不如一死了之。
温夫人劝了好一会儿,看儿子嘴里应着,还反安慰着自己,可眼里分明已没有了求生欲,心里不知多难过。
在儿子又昏睡过去后,温夫人在一旁照顾,儿子做噩梦时,混混叨叨模糊地说了好几个名儿,除了家里的父母亲人,外人里也就念了榕姐儿一个人的名儿。
温夫人知道儿子老大不小,就是不愿意定亲,是因着他心里有榕姐儿。可榕姐儿一早就与邵家有婚约,儿子与榕姐儿绝无可能。
温夫人明白这点,温云霁自然也明白,温夫人相信儿子的人品,也看到近一两年来故意与榕姐儿疏远了不少,完全相信儿子能自己处理好。
等榕姐儿过了年嫁了,儿子也该能定下心来成家了。
从来只有女儿家愁嫁,男儿只看本事家世,大了几岁谁会介意,况且晚两三年成亲也不算晚,儿子到时也攒了些资历,能挑的人家也更多些。
温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却偏偏没想到会出这意外。
想了又想,温夫人心疼儿子,这才想到这个主意。
过了年后,榕姐儿忙着备嫁,到时上门来的时候就少了,儿子又这模样,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着面。
为了儿子,温夫人也是煞费苦心。到时见过榕姐儿,自己再说些好话开导开导儿子,若是儿子能想开些,也就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出意外依然二更。
第53章
听四叔轻描淡写的语气, 席瑾蔓心里有些堵。
好好的一个人, 双腿都废了, 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就这样还不严重, 那在四叔眼里, 怎样才算严重?
心里这么想着,席瑾蔓眉心微蹙,两颊鼓鼓, 嘴唇微微撅起个弧度,再瞧向四叔的眸光里, 便带着些怨艾之色。
以席骏铮的敏锐,哪里能不知道席瑾蔓此时在想什么。
不过席骏铮也没准备说破温夫人的心思, 省得小姑娘原先没什么念头, 知道后反而多想。
“温云霁的伤看着严重,但再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大半,至于那两条腿,好好医治,三五年后也不是不能再站起来。”
不欲再与席瑾蔓多谈温云霁的事, 席骏铮顺着她的话安慰起她来。
见四叔总算说出了点像样的话来, 席瑾蔓的眉头倏地展开, 可听过之后再一过脑,又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太过,一时让席瑾蔓无法相信。
“可是,太医说温大哥的腿……基本没希望了。”
“你是信太医, 还是信我?”席骏铮神色素淡,并没有辩解。
席瑾蔓闻言微怔,信太医,还是信四叔?
四叔甚至连温大哥的面都没有见过,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依据可究,听起来不过是空口白牙一句话,这事儿,怎么看都是太医更可信。
可说话的这人是四叔,这便不同了。
席瑾蔓自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打心底里觉得,这世上就没有四叔办不到的事。
况且人心总是偏向好的一边,比起太医的消极说法,席瑾蔓更愿意相信温大哥能如四叔所言,再站起来。
三五年看着虽久,可温大哥还年轻,三五年还耽搁得起,信四叔好歹有个盼头。
席瑾蔓眉梢微挑,露出个笑容来,看向四叔的眼神中,盈盈似有流光在漾动。
“自然是信四叔的。”
寥寥几个字,再是平常不过,席骏铮就没想过小姑娘的一张嘴里,还会说出其他答案来。
可当轻言软语真听进耳朵中,席骏铮不由心中一动,似有什么在破土而出,暖融融的蔓延开来。
席瑾蔓不懂究竟发生了何时,怎么气氛一下子就似乎变了。
两人视线相触不过片刻,席瑾蔓的脸颊不禁微微有些发烫,浮现起两片淡淡的红晕。
没一会儿,席瑾蔓便觉交缠的视线愈发炙热起来,忙低垂下视线避开四叔,整个身体转身微微侧过去了些。
席骏铮嘴角不禁扬起了些许,从侧面瞧去,小姑娘面泛桃霞,含羞带怯,眼睫毛长而卷翘,微微颤动。
一头青丝绾了个发髻,简单簪了支水头十足的碧玉簪,衬得衣领间露出的一段纤颈愈加白玉剔透。
尤其是耳垂上坠着的碎玉坠子,落下一道浅浅的阴影,不住轻轻摇晃,摇得人心痒,似是要将人心也给一道摇化了。
席瑾蔓才一转过身去,便有些后悔了。
这么平白无故转过身来做什么,倒像是自己想多了似的。
席瑾蔓低头望着自己月华裙下,露出的那点秋香色的绣鞋尖尖,一时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将这有些怪异的气氛打破。
正在席瑾蔓犹豫间,四叔倒是先开了口。
“既然相信我,今后便不要再问这事,我既答应了你,就自会处理好。”
四叔清冽疏朗的嗓音传入耳中,极让人安心。
席瑾蔓转头看向四叔,却见四叔眸光低敛,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视线正是落在自己露出的那截绣鞋上。
不过半截手指长的那么一段鞋尖,连绣在上头的花样都看不全,便是看了也没什么于理不合的地方,可席瑾蔓却是下意识一缩脚,躲回了月华裙中,一点不露。
裙裾如水波般漾起漪纹,席骏铮只得转开了视线。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上头绣了什么,可是榕姐儿自己所绣?”。
以为这茬已经揭过不提,谁知四叔偏又开了口,虽说没有指明在说什么,可席瑾蔓就是知道四叔说的是绣鞋上的花样。
不过这话听着,怎么觉得是在说自己女红不好?
席瑾蔓微恼,自己的女红不算如何出色,却也过得去,哪至于会看不出绣的是什么来的地步?
“不是,是刘妈妈绣的,四叔若是喜欢,我让刘妈妈什么时候得空了,给四叔做双鞋来孝敬四叔。”
说着席瑾蔓的视线下意识落到四叔的脚上,依旧是那双黑色的厚底皂靴,倒让席瑾蔓想起那日在坤云山上的事。
“旁人做的东西,我要来作甚。”
一双鞋而已,若说是小姑娘自己亲手做了来孝敬自己的,席骏铮说不得要高兴会儿。一个老奴做的,席骏铮哪里会稀罕。
听着四叔回绝的话,席瑾蔓原本就没想让刘妈妈给四叔做鞋,也就没再说什么。
“四叔,我跟你说个事儿。”席瑾蔓犹豫了会儿,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嗯。”
得了四叔的允许,席瑾蔓这才鼓起勇气往下接着讲。
“我月初有日去了城郊的坤云山。”
说完这句,席瑾蔓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四叔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
“在坤云山上,我们遇到了几个人,问了我几句话,就让我走了。四叔你说,温大哥受伤,会和他去福云山接潇姐儿有关吗?”
说完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席瑾蔓的手心里已经起了绵密的一层汗。
见四叔依旧是先前那副与自己说笑时的表情,可盯着自己的眸光却愈发深邃,如鹰隼般犀利起来,席瑾蔓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
这话一说,等于向四叔承认,自己知道那日的人是他。
席瑾蔓在赌,赌四叔早就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那人就是四叔,因此才敢说出口。
就在席瑾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时,席骏铮倏然一笑,凝结起的气氛霎时被破开。
“无关。”
席瑾蔓长长舒出一口气,一夜的担忧此时总算都化解开来。
这么说来,爹爹应该是安全的,不过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更重要的是,这证明了四叔虽最近在怀疑自己,却并没有准备对自己不利。
压在席瑾蔓心头的两座大山一同被移开,就在席瑾蔓才放松下来时,不成想四叔的话并没有说完。
“才和榕姐儿说过,不要再问这事,榕姐儿转眼就忘了。”席骏铮嘴角钩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榕姐儿可有将我的话记在心里?”
“当然有!四叔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心里呢!”生怕四叔生气,改了主意不再查下去,席瑾蔓忙辩解。
怕四叔不信自己的话,席瑾蔓凑近了些,摆出一副认错悔改的表情,软语央求起来。
“不问了不问了,以后再也不问了,四叔原谅我这一次可好。”
反正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剩下的交给四叔即可,席瑾蔓这话说起来底气十足。
因着前倾的动作,席瑾蔓那袅袅的腰肢与丰腴的胸前,席骏铮一览无余,鼻端淡淡的梅香从前方传来,让他不由心神一荡。
“等晚些去宫里,你安分点,别到处走。”
席瑾蔓不解四叔怎么话头一转,突然说起了这个。
这到底原谅了自己没有?
“我知道,到时候跟在娘亲身边,哪里也不去。”席瑾蔓坐正了身姿,悄悄撇了撇嘴。
这些娘亲都不知道关照过多少遍了,自己能不知道?
看小姑娘这副模样,席骏铮不得不直接将话说开。
“你到时穿得素些,今日太子与二殿下都会去,可别冲撞了他们。”
说完席骏铮上下打量了一眼席瑾蔓,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多余。
小姑娘无论穿得素些,还是穿得艳些,各有风情,令人一瞧就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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