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八道,你前些日子不还盼着姐姐妹妹们快些回来和你一起玩的吗?”周氏说完一回想,这近来一个月似乎还真没再听女儿提起过这些。
想到这些,周氏不禁有些愧疚,榕榕这孩子喜热闹,时时刻刻都想有人陪着,若自己能再生下一儿半女和榕榕作伴,哪至于一天到晚盼着堂姐堂妹。
而大嫂为何能这么硬气,不就是因着认定了自己生不出儿子,将来肃国公府会交到他儿子手上?
席瑾蔓一抬头,光看娘亲的那副神情便知她在想什么。上一世,在娘亲心里没有为爹爹留下一个后的这根刺至死到没化解开。
“娘,我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已经不喜欢和大姐姐她们玩了。”
没过多久,大太太梅氏迎着风雪带着几个女儿回到肃国公府,满身狼狈不说,还没一个人相迎。
收拾完毕后使了银子一问,这才知晓婆婆抄完一段经后正在小憩,两个妯娌则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并不像要出门相迎自己的感觉。
梅氏气急,方才来的小厮分明说两个妯娌一早就梳妆完了,正在心急如焚地盼着自己呢!否则自己哪里会走这么慢,也不至于遇上这场风雪!
晚膳开了两桌席面,就摆在福寿堂里。
因着是家宴,并无外人,一家子分了男女席后,只在中间随意地隔了几扇雕花屏风,坐得偏些的还能看到隔壁桌的一角,比如席瑾蔓,她现在一偏脑袋就能看到隔壁桌的四叔,她对这位置极满意。
男席那边就三人,静得稀奇,也就偶尔三叔会和爹爹说几句,又很快重归于平静。
相比较之下女席这边就热闹多了。
一回神,身边小姑姑正在拉自己袖子,而大姐席瑾茹端庄得体的声音则在另一边响起。
“三妹妹,听说三妹妹为了替二婶祈福,前几日特意去了福云山上?三妹妹可真是孝心可嘉啊!二婶好福气,有你这么个好女儿。”
“谢大姐姐夸奖,榕榕去福云山上可不只是为了娘亲一人,是为整个席家祈福去的。为大伯母和几个姐姐求的平安符就在我箱子里呢放着呢,过会儿就给你们送过去。”
席瑾蔓不知席瑾茹想说这么,却直觉并不简单,忙竖起十二分精神来,生怕她给自己挖坑跳。
“到底是女儿贴心,亏榕姐儿心里还时刻惦记着我们。看看我的桁哥儿,成日里就知道读书读书,连我这个做娘的都要排到后头去。”
接话的是梅氏,梅氏嘴里说是抱怨儿子,可语气分明就是一脸骄傲,生怕大家忘了在书院里尚还未回来的儿子。
可不是,这个堂哥也是真有出息,够格当梅氏夸耀的资本。
光这些就算了,梅氏竟还转过头去,对着周氏道:“还是二弟妹好福气啊。”
加上前面的话,可不就是生生在周氏无子的伤口上撒盐?
这回也是梅氏心里觉着委屈,这几月在外头被人捧惯了,才回府就受了如此待遇,这国公府里的人怕都要忘记自己的儿子才是国公府下一任的主子了,想要出声提醒,却一时失了分寸。
这下连女席这里也一下安静起来,大家脸色各异,一时倒没人开口说话。
见娘亲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席瑾蔓气得放下手中筷箸,“嗒”的一声不算响,却也听得人一凛。
“我娘自然好福气,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可不是谁都有的。”
如同梅氏往娘亲伤口上撒盐一般,席瑾蔓也是在往大伯娘伤口上戳。
原本大伯才是肃国公世子,谁知大伯却英年早逝,留下的桁哥儿又还没长成,这肃国公的爵位便便宜了二房。
原本梅氏嫁进来时就以为国公夫人这位置必是囊中物,谁知世事难料扑了场空。
“你!”
梅氏涨红了脸,“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了所以然来,总不能当着婆婆的面承认,当年婆婆还是肃国公夫人时自己就觊觎她的位置了吧,说得像一早就盼着公公死似的。
席瑾蔓说完话也有些心虚。完了,爹爹可还在呢!
下意识偏头往爹爹那边看去,爹爹被挡住了没看到,倒看到四叔正一脸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看。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哟,原来还是只有爪子的妖精啊!可惜不够锋利,欠调.教。
那就让四叔来教榕榕做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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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
第18章
遥夜沉沉,雪虐风饕,玉笙院的三间正屋里宫灯高悬,灯火辉煌。
东屋里一张檀香木拔步床上幔帐半遮,席瑾蔓歪靠在殷红满池娇大迎枕上,一头如瀑乌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神色怏怏,雪梨雪梅两人则围在床侧。
雪梅看眼前素白细布层层包裹着的一双纤纤玉手,不禁有些心疼,怕席瑾蔓一时想不开,心里头难过,便出声安慰:“国公爷心疼姑娘呢,否则堂堂国公爷哪里会亲自动手给姑娘上药包扎,怕是这会儿心里正悔着呢。”
席瑾蔓抬起双手上下翻看了两眼,因细布绑得过厚,连曲指的动作都不能够,不由抿了抿嘴。
她当然知道爹爹疼她,否则这会儿手上哪里会绑成这样。
今日宴席上爹爹起初未置一词,当做未听到,也是恼了大伯母出言没轻重。
不过梅氏到底还是席越舟的大嫂,更是寡嫂,席越舟既然在场,自然不好不说话,直到最后才出声制止,却也并未训斥女儿,只是语气里带着警告,让女儿说话注意分寸。
席越舟一开口,席瑾蔓的脸色还没变,梅氏倒是先被威慑住了。
虽说梅氏认定了自个儿的儿子会接过肃国公的爵位,可眼前的肃国公可还是二爷,万一惹恼了二爷连累了儿子,哪里不值当。
梅氏讪讪地有些不安,难得才开尊口的老夫人此时问起了大姑娘席瑾茹的亲事,话题很快被转了过去,这一桩事便不再提起。
不过过后席越舟还是把席瑾蔓叫到了书房训斥了一番。
大嫂言语不当,席越舟自己一个男人不好同大嫂计较,正好女儿出面护住了爱妻,席越舟心里头是高兴的。
可一码归一码,女儿冲撞长辈也是事实,这个先例不能开,否则以后小辈有样学样,拿什么来训斥他们。
况且当时席上不时有下人来回上菜,难免有不少人听了一耳朵,这事儿也瞒不过去,席越舟总得拿出点姿态来,不然还当自己二房欺负寡嫂一房人呢。
身为一家之主,席越舟考虑的就得多些,不能让家风在自己手上败歪了。
深知爹爹就是这个脾气,席瑾蔓一进书房认错态度就极好,加上装出的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席越舟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最后席越舟赤红着一张脸,拿戒尺不轻不重地在女儿掌心拍了两下,又动静颇大地唤了下人拿药来,亲自给女儿包扎成了这副伤重的模样,这才放人回去。
掌心起初还稍稍有些刺疼,可还没等上药呢,那股刺痛感早已没了踪影,倒是看爹爹的那副赧然汗下的模样,席瑾蔓努力憋着笑,生怕爹爹恼羞成怒,低着头憋得眼眶红红。
一路回玉笙院,大家伙儿只见三姑娘樱唇紧抿,黛眉紧蹙,红着眼一副强忍着欲哭不哭的模样,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惜,只当是被国公爷给罚狠了。
任谁都想不到憨直守旧的国公爷,竟还能想出这招来糊弄人。
就连周氏也没想到相公会这么做,听闻女儿被打了手,再一看竟包扎成了这副模样,当即便气势汹汹回了房,与席越舟闹了一番后,将人赶去书房睡。
席越舟也是委屈,自己解释说了没打重,妻子偏怎么着都不信,反而更加生气,质问说若是往重里打,是不是要揭掉女儿一层皮才罢休。
没办法,席越舟只得厚着脸皮来找女儿,让女儿明日务必去找爱妻解释清楚误会,否则自己还不知得要在冷凄凄的书房睡上几日。
席瑾蔓起初只是想要戏弄一下大伯母而已,却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不过也好,临近过年,好歹大伯母和大姐都能安分些日子。
至于席瑾蔓其实也没什么损失,爹爹娘亲极少起争执,难得起争执时娘亲会将父亲赶去了书房,可过后一旦爹爹哄好了娘亲,两人反而只会更如胶似漆。
唯一能让席瑾蔓担心的,就是怕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有损,可事情发生在府里,娘亲自然早想到了这个,有的是法子让人不敢传出去。大伯母那里只会比娘亲还怕这事儿传出去,毕竟大姐还未定亲,生怕自己的名声连累了大姐。
房门被扣响,打断了席瑾蔓的思绪。这么晚了,席瑾蔓还当是娘亲派来的人,谁知开门一看却是雪莲。
雪莲手里捧着个竹青色荷包,看着样式像是男子之物。
“这是四爷院里让人送来的,说是对伤口愈合极有效果,姑娘你看。”说着雪莲打开荷包,倒出里头扁圆的白底青花小瓷盒。
看样子倒是极普通,不过……四叔送来的?
“快!拿来我看看!”席瑾蔓喜出望外,一双美眸亮晶晶的里头似乎盛着莹光,两颊上泛起一阵娇红。
因着席瑾蔓双手不便,雪莲便打开了盒盖才拿到她面前,只见里面盛满了绿油油的膏脂,远远便能闻到一股侵入心脾的清凉淡香。
雪梅也凑上前来,嘴里还不忘打趣着席瑾蔓:“我倒要看看四爷送来了什么好东西,能让姑娘这般稀罕。”
听了雪梅的话,席瑾蔓发觉自己情绪似乎的确是过于激动了些。
只怪四叔这举动太过突然。
席瑾蔓稍稍收敛了些脸上的笑意,心里头却还是偷着乐的,出声为自己辩解:“四叔这些年在边关没少受伤,身边的伤药肯定都是好药,既然四叔都说好,那这药定是极好的。”
不过这么一番解释反倒像是在欲盖弥彰。
雪梅三人都是席瑾蔓身边伺候的,心自然向着她,虽心中疑惑,却也没有问出口。只有雪梨一心好奇着这膏药的效果,压根没有多想。
“姑娘,既然这么管用,不如咱们现在就试试?”雪梨一脸蠢蠢欲动,恨不能马上看看这药效有多好。
席瑾蔓倒是想,可手上的伤都是假的,抹了不是糟蹋好东西嘛!
摇了摇头,亲眼看着雪莲将小瓷盒放入妆镜前小匣子的抽屉中,席瑾蔓这才躺下。临睡前还不忘吩咐雪梅明儿一早早些叫自己起来,去给娘亲请安。
万籁俱寂,唯有野风拍打窗棂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席瑾蔓此时尚处在四叔给自己送药的兴奋情绪中,丝毫没有睡意。
四叔这人,若是肯对人好,把人放在了心上,那必定是时时为对方打算,就像对小姑姑。
若对方是有仇有怨的,不管事大事小,不管隔了多久,只要想起来了一个都不会放过,且就摆了明面上告诉人家是私怨,连遮掩都不需要。
对于剩下的那些不放在心上的人,哪怕是要死在他面前了,四叔依然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那四叔对自己算是什么?
显然不是第一种,四叔才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对人那般好。
第二种也不像,席瑾蔓自认为还不至于那么快与四叔结下怨,难不成四叔还能送个毒.药来?
第三种倒是最符合席瑾蔓的猜想,可是四叔哪里会随随便便听到一个人受伤便去送药?
不管如何,席瑾蔓此时都像刚喝过蜜茶,心里都甜滋滋的。
回忆了今日的一幕幕,尤其是在四叔书房里的那一段,席瑾蔓想或许是自己对于四叔还有价值吧。
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个答案了,四叔这班用心良苦,席瑾蔓盘算着等伤好了,一定要多带小姑姑去找四叔。
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日一早,席瑾蔓还没等雪梅来叫就醒了。
上午去了娘亲那里坐了半天,用过午膳后席瑾蔓便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玉笙院里扫洒的丫鬟喜儿,与席瑾茹院里的红芯是同乡,午间碰着红芯听说了席瑾茹午膳后要来玉笙院,回院后在雪梅面前说了这么一嘴,消息就传到了席瑾蔓的耳朵里。
这会儿席瑾蔓心里还乱着,不耐烦应付这个大姐,便想着出去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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